第59节(1 / 2)
沈禹州脸上不见慌乱,拇指与食指摩挲,这是他陷入沉思时会有的动作,良久后,第一句却是问:“皇后呢?”
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皇后。
云棋代为答道:“陛下昏迷后,皇后和她的贴身宫女云画都随忠义伯李青松逃出皇宫了,现今……下落不明,还请陛下恕罪!”皇后是陛下的逆鳞,她们没将人看住,是大罪。
沈禹州却并未如想象中的勃然大怒,反而松了口气,“……很好。”宝珠不在,他才好尽情施展他的手段。负在背后的手逐渐攥成拳,“打开宫门,不必抵抗,放楚氏兄弟进来。”
“陛下!”这是什么破主意,难道陛下当真要把江山拱手让人吗?不仅云画,底下一众宫人都急了。
沈禹州神色如常,“朕说了,放他们进来,另外……把那些人也一并悬在皇城之上,告诉他,若想救人,就请他弃马独身入宫,朕就在这太和殿的宝座之上,恭候二位大驾。”
他知道除了林宝珠以外,林宝珠在乎的人,都是楚怀安的软肋。
楚怀安入城实际不费什么气力,他声名犹在,就算守城将士要拦,上京百姓也是不愿,齐心协力之下,不费一兵一卒便攻破城门。
“三千精兵随孤入城,其余人原地待命,不得伤害城中一草一木,更不得伤及百姓。”楚怀安一声令下,十万大军齐声应是,城中百姓亦热泪盈眶,甚至有老媪向天祈祷保佑他此战得胜,拨乱反正。
有守城军看不过作势要挥刀砍去,被楚怀安一剑抹了脖子,又迎来更热烈的欢呼。
楚怀安生来就是属于那个位子的,从前的他怀柔仁慈,致力做一位盛世明君,却不知明君亦需要有杀伐果断之气,遭逢大难后,他终于明白这个道理。
手中握剑的人不一定是嗜杀之人,可手中无剑,注定护不住想护之人,无论是护宝珠,还是护南梁的子民。
楚怀安从未有一刻像今日这般大彻大悟,浑身热血,一路策马狂奔,直逼宫门,楚怀宣和三千精兵紧随其后,可当他到了朱雀门,看到被缰绳悬挂在宫墙之上的一排人,双眸红似滴血。
沁阳长公主,靖安侯,春桃,清槐,甚至还有越太妃与张皇后。
无一不是他们在乎的人。
楚怀宣一眼认出了那个白衣似雪的越太妃,“母妃!”他大声唤着,被吊在宫墙上的越太妃闻声幽幽转醒,睁眼一看底下竟然是自己儿子。
“快……快走!”曾经的先帝宠妃,如今的阶下囚,越太妃心境一如往常,可看到自己儿子前来赴死,她再不能忍,眼泪顺着脸颊淌下,“快走啊,不要回来,不要管我!”
“你冷静一点!”眼看楚怀宣要冲上去和禁军拼死一战,楚怀安一把拽住他,楚怀宣第一次同他生出嫌隙,“二哥!上面还有你的母后,你心爱之人的双亲,难道你也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受苦吗?”
楚怀安自然看到了,悬在上面的人,要么是他们的至亲,要么是宝珠的至亲,沁阳长公主与靖安侯一直待在上京便罢,可张皇后与越太妃早就被他们转移到了北境,又如何会出现在这。
“你先不要急,我的母后,你的母妃,分明都被我们安置在北境,怎么会成为沈禹州的人质?”
一语惊醒梦中人,可楚怀宣不信世上能有如此相像之人,更何况,他最了解自己母妃,宫墙上越太妃的声音语气,都如此熟悉,楚怀宣不敢赌。
楚怀安还是不敢轻易相信,保持观望时,上方的沁阳长公主醒了过来,一看到他便喊;“怀安,快带宝珠走!再也不要回来了!”
吊在旁边的靖安侯跟着附和,“太子殿下,你快走啊!”
春桃和清槐两个丫头也醒了,呜呜地哭着,张皇后也看向他,满眼的舐犊之情,“母后这辈子活够了,不必救我,更不必为我向那狗贼低头!”
张皇后这辈子最记恨的除了姐姐大张氏,就是姐姐的亲儿子沈禹州。
当初他就该和他那下贱的母亲一并死了才好!
提及他们,张皇后眼里的恨意毫不掩饰,那也是楚怀安熟悉的神情。
“就是她们!”楚怀宣无比肯定,“二哥你看啊,真的是她们……不是假的。”一想到他们隐忍蛰伏了这么久,眼看就能踏平皇宫取了沈禹州狗命,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被人捉了软肋。
一瞬间,什么理智都消磨得一干二净了。
楚怀宣握紧长剑,脚踏马背飞身而去,是朝越太妃去的,自己亲生母亲都救不回来,他也不配为人子,可禁军等的就是这个时候,纷纷朝他放箭。
漫天箭雨凌乱,纵他武艺千般好,也在劫难逃,噗噗几声闷响,有飞箭射中他的肩,他的腿,飞至半空的身体骤然停住,急速下坠。
“宣儿!”越太妃再绷不住,哭得撕心裂肺。
楚怀宣又站起来冲上去,又被一阵箭雨击退,这一次,腹部也中箭了,鲜血直流,口中更是呕出一大口淤血,可他还是不认输,挣扎着再次站起,可这一次,他连挥剑往前的力气都没有了,膝盖连中数箭,重重跪了下去。
“不要……”越太妃哭着摇头,“不要再起来了……快退回去!退回去啊!”
楚怀宣定定望着她,喊着满口的血,“不……我要……救……”
楚怀安咬紧了牙,忍啊忍,再不能无动于衷,在第四波箭雨来临之际,挺身护在楚怀宣身前挡下数十支箭,“沈禹州,既然你非要如此,那便不要怪我。”
他原本念及眼前之人都是南梁的子民士兵,不忍下死手,可现在他看明白了,他们都是沈禹州的走狗,不必手软。
一只袖箭穿云而去,发出响亮的嘶鸣,守在城外的十万大军得令陆续往皇宫方向而来。
刚赶到城门口的三人顿住脚步,抬头望天,林宝珠不必看便知,“怀安哥哥有难。”她更坚定了前行的步伐,李青松和云画则各执兵刃左右护着。
随着那一声袖箭出,一直在太和殿龙椅上闭目养神的沈禹州幽幽掀开眼帘,望着下首时带着目空一切的倨傲。
楚怀安一路攻入上京,看似顺利,以为诸城守将都倒向他们,实则不然。
他既然坐上来了,就不会轻易叫人夺了去。
都是经不起风吹的墙头草,最怕的从来不是楚怀安之流,而是他这样不择手段的狠人,不听话的,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如此手段,无人敢不听从他的命令行事,是以那些守城将士都是得了他的授意,这才做出被拉拢投诚的姿态。
与其说是楚怀安连破数城不费吹灰之力,不如说是他沈禹州有心来个瓮中捉鳖。
南梁百废待兴,他自然要用最省力的办法除掉他们,依楚怀安的性子,这一路上都不会轻易杀人,为他留存了足够的实力。
“楚怀安啊楚怀安,当初没结果了你,这一次,朕必将你挫骨扬灰,再无生还的可能!”沈禹州眼中凶光毕露,终于起身走下九重台阶。
楚怀安放出袖箭,正式向沈禹州宣战,隐在暗处的其余禁军齐刷刷出现,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随着一声“圣驾到”,包围圈正前方划开一道口子,沈禹州斜倚在步辇上缓缓而来。
楚怀安瞬间捏紧了拳。
沈禹州依旧云淡风轻,“好久不见了,楚、怀、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