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1 / 2)
退一万步说,等乌云珠的“第一子”出生,福临保准没心思花在福全这些孩子身上,趁现在福临还没偏心偏到咯吱窝,赶紧父子亲近亲近。
金花叹了口气,乌云珠就跟一柄剑似的悬在头顶,现在做什么都得提前算算怎么跟乌云珠抢时间。偏她记不清乌云珠什么时候入宫,日日赛跑却不知道终点线划在哪儿。
苏麻喇姑进来唤帝后出去,看到福全坐在福临怀里先愣了,福临带孩子当真稀罕,牛钮和福全出生时,福临大驾,在血房外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小婴儿,背着手,全没上手抱的意思,后来果真没抱过。
金花又教他站起来怎么抱,一手托着屁股,一手护着腰背,福临的大手此时派上用场,修长的大手一兜一护,胖娃娃就给他牢牢捂在怀里。
金花把脸埋在福全小小细嫩的胸前,深吸一口奶娃娃身上的奶香气,在福全脸颊上香了香,又理了理福全身上皱巴巴的衫子,对福临说:“表外甥女儿可是把心爱之人让给您抱了,您得念着点儿好,以后对表外甥女儿别太苛刻。”
福临眉毛一拧:“胡说什么。”低头看看怀里的福全,憨胖的丑娃娃,只有眉眼仿佛跟自己有些相似。颊上一个浅浅的红印,是金花刚刚红彤彤的唇印就的。
福临觉得酒劲泛上来,受了那个红印的蛊|惑,低头照福全脸上亲下去。金花伸手去兜:“哎,您这胡子……。”一只柔软的小手握在他颌上,沁人的温凉隔着胡茬儿传过来,痒痒。
他强定了定神,一只胳膊把福全在怀里兜牢了,腾出一只手去拉金花,把她的手囫囵攥在手心里,往外间走,一边走一边说:“走吧。”金花的花盆底儿又在他身后响起来“噗笃”“噗笃”。
庄太后第一次见福临抱子嗣,忍不住对金花刮目相看,这个柔弱糊涂又没主意的皇后也有能耐的一面。再想想上次斩陈名夏的那个题本,这个心思深沉的儿子,竟然吃美貌的软钉子这一套?
端贵人见皇帝抱着皇子又牵着皇后,忍不住想到以后,玉树临风的福临怀里抱着自己粉雕玉琢的孩儿,自己跟在他身后,其乐融融,忍不住低头抚着肚子,脸红了。
帝后从慈宁宫出来,金花把手从福临掌心里挣出来,低身行礼,说:“万岁爷逛了一天,早歇着。”其时太阳落了,天将黑未黑,四周笼在淡淡的暮色里,金花抬起一张莹白的俏脸,在暮色里尤其显眼。
福临摸了摸额,沉吟着说:“逛了一天,饿了,皇后宫里可有什么新样儿点心?”
金花听了,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说:“臣妾回去瞧瞧。”听这意思,皇帝想跟她去坤宁宫?她还要回去陪猫猫,他最好别跟着,请龙容易送龙难。
她只好往前迈了一步,凑到福临面前,小声说:“表舅舅,还是回养心殿,有花样儿点心表外甥女儿给您送过去。端贵人有喜,皇后巴巴把您招到坤宁宫,知道的是您去吃点心,不知道的以为皇后心眼儿小,猴急又沉不住气。您也顾下皇后的面子。是不是?”金花这话说的跟说别人的事儿似的。
福临没料到她又编了一套歪词儿来搪塞他,跟养心殿那套词儿如出一辙。
见福临不吭声,金花又说:“表舅舅,今儿为了端贵人这桩喜事,表外甥女儿忙了一天,腿都累细了,现在头晕眼花,就想回宫歪着,您老人家就别让表外甥女儿再在您面前立规矩了。行不行?”金花说着主动携起福临的手,又朝着吴禄使眼色,让吴禄赶紧把福临的舆预备好,把福临送上舆。
福临回养心殿的路上一直想不明白他怎么就被金花三句两句生生驳了……白天惦记了一天要跟她说的话,末了一句都没说出来。
金花见福临走了,转头扶着乌兰的手,慢悠悠往回走。天边一颗小星儿,熏熏的风吹着她,一动浑身汗。金花向来怕冷不怕热,刚饮了两个满盏的茶,正想发发汗,也不乘舆,遛达着回坤宁宫。
一路上小声跟乌兰说:“乱了一天,给佟妃的赏还没办。”早上端贵人“咕咚”晕了,金花趁机免了佟妃来坤宁宫请安,说:“佟妃妹妹身子重,暑天又热,以后只去慈宁宫请安,坤宁宫先不必来了。”今日傍晚在慈宁宫,庄太后一高兴,也免了佟妃请安,只让她安心养着。金花不用天天看着佟妃心惊胆战了。
赏什么呢?吃的喝的不敢给,给了人家也不敢吃。宫里使钱的地方多,金花那点儿皇后份例根本不够她用,全靠嫁妆丰厚。嫔妃不准带嫁妆进宫,想来手头也紧。这么想赏金银最好,又体面,又好使。
她不吃野味,皇庄进贡的狍子、熊、野鸡之类,直接分四份,佟妃宫里两份,杨庶妃一份,端贵人一份,也不用往坤宁宫送了,直接由御膳茶房拨到各宫,由着她们是吃还是赏人。
分拨定了,回宫就传旨,又开她的嫁妆箱子找金银,遣乌兰和呼和捧着五十金五十银送去景仁宫,还传了口信,短什么只管去坤宁宫请了旨意去内务府领。
佟妃携佟夫人谢恩不尽。等乌兰呼和走了,佟夫人拉着佟妃说:“皇后真是……模样好,行事又周到。多亏我们有肚子里这位,要不,你在宫里的日子怕是难熬了。”
佟妃咬着嘴唇不说话,佟妇人又说:“我进宫那天,太后听小戏,让皇后做陪,后来皇上来了,跟皇后那个腻咕……啧啧啧。
“不过不怕,我们有肚里这位。看你这身段儿,一定是个皇子,等生了小阿哥,你在宫里的地位就稳了。”
佟妃叹了口气。她也觉得万岁爷对皇后跟对她们都不一样。皇后唯一比不上她的,就是肚子里这个孩子……
第二天,福临见到金花,第一句话就是:“昨天表外甥女儿破财了啊。”
金花一愣:“表舅舅这就知道了。”
福临笑笑说:“这宫里的事儿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又有什么是……不知道的?”说着用下巴点了点慈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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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宫里的事儿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又有什么是……不知道的?”福临说着用下巴点了点慈宁宫。
金花凑到皇帝面前,垂着头,声音佯装害怕打着颤,小声说:“那,咱俩的事儿,太后娘娘知道多少?”
他盯着她光洁的额头,尖翘的鼻子和红彤彤的小肿嘴都隐住了,她竟然这么简单就被他抬出太后吓懵了。他眼里含着笑意,用他那把好听的声音说:“这,表外甥女儿自己琢磨吧。”说完顿了顿,“别愣着了,走吧。”
她跟在他身后进慈宁宫,不过几步路,她心里翻开了锅。太后以往教训她那些话在心里来回过,每一句都细细思量,企图从中读出话里隐含的意味。她这壁花皇后能不争宠,安安稳稳咸鱼着,全靠太后给她撑腰,还有福临顺着她的心意跟她做戏或者干脆不理她。但凡有一边偏了,她先被身后那群花红柳绿的美人儿活剥了。她回头看了眼密密麻麻跟来请安的嫔妃,这两边都不能出纰漏,出了纰漏她妥妥变炮灰。
正想着,已经到了慈宁宫正殿,该行礼了,金花忙收了心思,低眉顺目专心致志当起小媳妇儿。
恰好今日先帝的懿靖大贵妃也在,所以太后只简单训导了几句“后宫要和睦,要早日为皇帝开枝散叶”的话,就把嫔妃叫散了,只留福临和金花。
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太后叫金花:“皇后,来,来我身边坐着。”
她乖巧走上前去,并不敢坐,只乖巧垂头立在太后身旁,太后拉起她的手,慈祥地说:“听说你昨夜赏了佟妃?”
皇后柔弱地说:“臣妾想着佟妃有孕,佟夫人进宫陪伴,怕她份例不够用,所以遣人送了些金银。”声音细弱,中气不足,几不可闻。
太后笑眯眯说:“就皇后的一年的份例,够赏几回的?”
金花扭身儿看了一眼福临,又垂下头说:“不够几回的,臣妾用的父亲给的嫁妆,若是一年诞育三四位子嗣,还是很能用几年。”
福临发觉金花看她,以为她什么意思,结果她轻飘飘说“诞育三四位子嗣”,什么意思!谁想她没完没了,接着说:“除了金银,父亲还给臣妾预备了好些金银首饰头面、红宝石、猫儿眼……还有大毛皮子,就是再多些子嗣也够赏。只要万岁爷子嗣繁育,臣妾贴些银钱东西不算什么。”说着忍不住得意地用眼风捎了捎他。
他正盯着她,她眼睫一动,他先发现了,又见她脸颊鼓了鼓,脸上正漾着笑。原来在这儿等着他,他为了端贵人的身孕正别扭,她又招他。
太后拍拍金花的手说:“好孩子,你大度,关护皇帝的子嗣就够了,哪能还让你贴金银?一会儿让苏墨尔给你封了拿回宫,算咱娘俩赏佟妃的。我听说你把狍子、熊、野鸡之类的,也都分了份儿赏去有孕的几位宫中了?那你够吃吗?”
皇后更乐了,说:“臣妾人小,身板儿也小,能吃多少东西,每日的鸡鸭盘肉都吃不完。臣妾宫里的小宫女和小太监说,自从来了坤宁宫,臣妾总吃不动那些大菜,他们跟着吃残盘儿,先长胖了。狍子、熊、野鸡这些,有些自皇庄来,有些是北方的大将军贡来的,都是祖宗打下江山,后辈才能得的福佑。臣妾想着那几位肚儿里怀着龙子,可是她们位份有高有低,位高的还好,位低的就分不到这些,臣妾愿龙子从小得祖宗的庇佑,所以自己做主,把份例内这些野味儿都分给她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