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门(1 / 2)
晚宴临近结束,徐婉云在黎见卿新发的朋友圈下留了言,代表她的基本任务已经完成。
至于额外的——表明自己现在过得很好这件事,她不作深想。
庄亦文去向了洗手间,黎见卿在厅前等他回来。
一男人经过,黎见卿醒了醒神,立刻联网搜索。
和陈曼姿一起对过照片,确认了男人正是坠楼员工所供职的集团公司主席。庄亦文还没回来,她当机立断,跟随过去。
男人进了电梯,黎见卿加快脚步,在门关上的前一秒,闪身进入。
陆微之也在电梯里。
黎见卿刹停,目光和他接触又迅速移开,背过了身。
男人和他认识,打了声招呼。
黎见卿站定,尚没有完全被打乱阵脚,记着有正事待办,看向目标人物。
正确的采访对象意味着有效的信息,这b她一个人无头苍蝇似地上下求索高效率得多。
说白了,记者要和人打交道,如何突破采访对象是重要的一课。在这方面,黎见卿的一张脸帮了她不少的忙。
陈曼姿是高冷御姐脸,缺少亲和力,十次采访,八次铩羽而归。但黎见卿相反,小时候像一尊jg雕细琢的瓷娃娃,长大后,只要她放下大小姐的架子,笑容之甜美,直抵人心,男nv老少通杀。
黎见卿回首:“卓先生,你好,久仰大名。”
黎见卿展露了一个练得很熟的完美笑容,像鲜酿的蜜,在往常,能无往不利地粘住蜂蚁。
黎见卿没带名帖在身上,又考虑到晚宴是私人场合,没有亮明记者身份,导致卓鸿误解了她的居心。
卓鸿微诧,先是看了眼自己的后辈。
陆微之的外家是本城名门,他每年也会回港一段时间。
陆微之年轻有为,长相英俊,出众甚过影星,一直是被竞相追逐的对象。眼前的nv孩儿,没理由放着这位一流人物不理,要来g搭他这个老头子。
被询问能否添加联系方式,卓鸿拒绝道:“不方便,谢谢。”
黎见卿毫不气馁,上前一步:“卓先生”
卓鸿前段时间深陷桃se风波,闹得沸沸扬扬,还惹上了官非,因故对主动贴近的nv人敬谢不敏,他不客气地说:“我不喜欢被sao扰,请理解。”
根据六度空间理论,她最多通过6个中间人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
目前,一个明摆着的中间人站在她身后,他只要说上一句话,卓鸿一定会给他面子。
但他只是隔岸观火,而黎见卿宁愿碰一鼻子灰,也完全不想回头求助。
电梯从五十八层下降到四十层,叮地一声门开,卓鸿离开。
电梯门缓缓合上。
密封的空间里,只剩下黎见卿和陆微之。
她背对着他站着,不出声,也没有回头。
但两人的身影,同时在反光的金属门上形成镜像。
镜面像一幅画框,他们静止不动,仿佛是电影海报上的人物,不需要文字注解,故事感自然而然地蔓延。
陆微之平视前方,目光只在黎见卿身上落了很轻的一秒,她已经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背脊僵y。
镜像结构,b起直接对视,更加构成了看与被看的关系。
黎见卿有点儿受不了沉默带来的压力,仔细想想,她又不欠他的,事情过去那么久,哪里需要扭捏地避讳。
她应该学陆微之的坦荡,以此证明,自己放下了前尘往事。
黎见卿微笑:“好久不见。”
陆微之风度很好:“是很久不见了。”他神态自若,“不过,你没有太大改变。”
仍然是表面不声不响,内心戏丰富的黎见卿。
这其实只是句普通的寒暄,但出自陆微之的口中,黎见卿感觉刺耳,她转过身:“你也没变。”
“如果你的意思是我像十九岁一样年轻,可能我会高兴。”她抿了抿唇,“但最好不好轻易说别人没改变,因为你可能在说她没长进——事实并非如此。”
“确实并非如此,你的嘴巴已经厉害多了。”陆微之看着她,平淡锋利,“你很不喜欢以前的自己?”
黎见卿像被他的视线重新裁剪,她承认道:“是。如果你是我,你也未必喜欢以前。”
进退维谷、处处不自由的时光,她是不想再回去了。
三年前的陆微之还是陆微之。但三年前的她
偷情的罪名?
或许能压倒她,却不过是附着在他袖口的尘埃,不用自己动手,多得是人鞍前马后为他擦g净。
电梯降至一层,门在黎见卿身后打开。
电话在手包里震动,是庄亦文来电,拽她回现实世界。
“不管喜不喜欢,那都是以前了。”
其实,她和陆微之只是生疏的故人,对话不应该进入到这个深度的,简直像包含了意气。
黎见卿一边接起来,一边对陆微之点了下头,朝外走去:“我在前厅等你。”
黎见卿想得很开,反正陆微之不会长期留在香港,他们大概只是见这一面——他也只能扰乱她这一回。
待写的稿件还有很多,黎见卿逐渐忘记重遇这回事。
工作室。
电子屏幕上显示着她们的媒t在各个平台的实时数据和留言动态。
黎见卿在位置上写好白板,滑动着座椅,挂到公示栏。
“这是什么?”陈曼姿凑近,“提供商业及人像摄影,影片制作、剪接等前后期制作服务”
黎见卿点头:“这是我们的拓展业务。”
office位于在皇后大道中与毕打街交界中环的甲级写字楼,地段显赫,租金高得吓人。
“收费居然这么贵?哪个冤大头是你的目标客户?”
“有人买单就行。”黎见卿眼前闪过邓咏宁的脸,她咬了口三明治,“要使唤我当摄影师,总要付出点代价。”
“还是你行。”陈曼姿拍上黎见卿的肩膀,“对了,周五下午,陆微之的采访你别忘了,等地点确认了我发给你。”
黎见卿大惊:“什么采访?”
陈曼姿奇怪道:“ai时代下的失业cha0——这个选题不是你定的吗?”
“是我定的。”黎见卿反驳,“但我没定下采访陆微之。”
“我这是善用人脉。”陈曼姿得意洋洋,“本来,陆微之已经好几年都不接受媒t采访了。但他不是你姐夫吗,有这层关系在,我打电话给他的秘书,特别提了你的名字,试试能不能预约他的时间——”
“是前姐夫。”黎见卿打断,“他和我姐姐分开了,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做不成亲戚,总有旧情在。”陈曼姿摆手,“不是有句话,一日夫妻百日恩。”
黎见卿正在喝水缓解吞咽三明治的g涩感,闻言,呛咳出声:“咳咳”
“慢点,你怎么了?”陈曼姿拍她的背,“别担心,他的秘书回复我了,说可以。”
“要去你自己去吧,我不去。”黎见卿胡编,“他和我姐姐分开的时候闹得不愉快,我再去见他,会很尴尬。”
“周五我要陪我妈妈去日本。”陈曼姿劝道,“我们能做这个选题,别人也能做,我们必须要有独家内容——陆微之是notech的创始人,他的采访才够重量级。”
茫茫信息海,同质化一直是她们面临的问题。
黎见卿被说服:“好,我会去。”
陆微之贵人事忙,是ch0u出时间接受采访。为了方便,地点本来安排在他香港的办公室。
陈曼姿和陆微之的秘书周文确认的时候,黎见卿在旁边摇头。
于是换成了一家餐厅。
陈曼姿问:“办公室不行?”
“边吃边聊稍微轻松点。”
黎见卿敷衍过去,实际上,她回想起的是三四年前,她也是凭借裙带关系,作为实习记者去采访他,结果却是发生了很荒诞的一幕
周五,黎见卿b约定的时间早半小时到达浅水湾的露台餐厅。
餐厅正对着浅水湾沙滩,装饰是上世纪的英式复古风格,格调典雅。
黎见卿坐下后,再过了一遍采访的提纲。
陆微之是准点到的,由侍应生引领至预定的座位。
他走近,看到了提前到的黎见卿。她单手撑着下巴,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黎见卿转头,见了陆微之,站起身:“陆总。”
陆微之落座。
黎见卿打开电脑:“知道您忙,所以也不希望采访占用您太多时间,我们现在开始,尽早结束,可以吗?”
陆微之喝了口咖啡:“可以。”
黎见卿在键盘上敲字:“好,那刊载后的所有责任,也有可能被控诽谤罪:“lye,你确定了吗?”
黎见卿盯着光亮的屏幕:“嗯。”
报道发出的第一天就有了超过五万的浏览量,卓氏的法务部回应很快,称会采取法律手段,反制无良媒t。
黎见卿将材料整理后寄到警署,很快,警方上门将卓鸿带走调查。
一年多前卓鸿借强大的资本力量,雇佣网络枪手、利用机器爬虫中伤翁晴,恶意引导舆论一事的真相,也随着浮于水面。
前前后后历时三个月,针对卓鸿的多桩罪行,律政司决定正式提出控告。
圣诞节来临前,在医院的翁晴,出现了恢复意识的迹象。
接到陈曼姿的电话时,黎见卿正蹲在路边拍照。
打了一场胜仗,陈曼姿连日来的声音都喜气洋洋:“下周就是校友会了,你今天别忘了把照片给我,纪念vcr要由我们来做。”
“好好好,我今晚就给你。”
黎见卿答应下来。她今天拿的正好是大学常用的单反,陈曼姿催得紧,她抱着相机,一张张翻看、挑拣过去的相片。
翻到毕业典礼的某一张照片,陈曼姿摆出了一个很滑稽的姿势,黎见卿忍不住笑,决定单独把这张照片挑出来。
lcd屏幕上,照片慢慢放大,黎见卿的注意力却转移到了右上角的半张人像上。
没有拍到脸,照片放到最大,只看到衣着细节。
衬衫上的第二颗纽扣是银质的弯月形状。
黎见卿的心猛烈一跳。
在日本,有一个起源于昭和时代的传统,高中毕业典礼后,nv生向心仪的男生索要衣服上离心脏最近的第二颗纽扣。
三年前,黎见卿在杂志上翻到这一说法,兴致b0b0地要去实践。
陆微之当时在她旁边一份文件,被她吵得抬起眼:“你要去找谁实践?”
“当然是我男朋友,不然呢?”黎见卿不知天高地厚地回答。
结果当然是她被收拾了一顿,并得偿所愿地从他的衬衫上,扯下了第二颗纽扣。
她要的本来就是他的。
后来,黎见卿又自己设计了一颗弯月形状的纽扣,送还给他,补上缺失。
接续的是吵架、分手,她离家出国,在异国读书的漫长岁月里,忘记这颗陆微之在接收时也不重视的小小纽扣。
但它又出现在她的毕业典礼,以被他郑重地穿戴在身上的形式。
黎见卿脑内晕眩,像很久以前敲响的钟声,隔了这么多年的余音,回荡在她t内。
“叮当”、“叮当”的清脆响声唤她回现实。
夜幕垂垂落下,一辆窄长的红se有轨电车行驶而过。
黎见卿抬起头,视线自上而下,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陆微之。
他肩膀宽阔,身高腿长,穿着一件黑se的长大衣。
“发什么呆?”他抚了抚她的头发,“我下车了都没看到。”
黎见卿忘带了电脑,告诉了他位置,他过来送给她。
“我毕业的时候,你去看过我?”黎见卿怔怔地问。
陆微之的面庞冷淡而英俊,低下目光看她时,眉眼显出微微的柔和感:“嗯。”
那年的六月末,他在处理完所有的重要工作后,心内仍存在一个未知的悬念,它的重要程度高于工作事件的累加。
在珑悦的衣柜里,他看到衬衫上的纽扣,意识到那个念头是什么。
手指轻而易举地略过那件薄白的衬衫,他却绕不开黎见卿的重要时日。
飞往英国,走入那所位于l敦心脏地带的古老学校,陆微之看到戴着学士帽,参加完毕业典礼,正在拍照留念的黎见卿。
她笑得很愉快,眉眼弯弯,和经过的同学打着招呼。
而他停在一棵深绿的法国梧桐下,静静地注视她。
黎见卿人生中最沉重的一页,是在遇见他以后翻开的。没有了他,她自然而然地生活得更好了。
长久,陆微之转身离开。
彼时,他仍认为,不留恋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回到京州,周文递上一本以他为主题人物的杂志,他看着封面的杰出两个字,骤然发现,纵使再多的溢美之词加身,也改变不了,真正的好,像一条直线,与他错身而过了。
黎见卿是那个交点。
他已经不可能变得更好。
陆微之牵着黎见卿的手,拉着她站了起来。
黎见卿的手的凉意,消融在他温暖的掌心。
英l的深冬,夜晚要b香港长得多。之所以记忆深刻,因为她曾睁着眼失眠到天亮。
她在搜索框输入陆微之的名字,然后天明以后,删除所有的历史痕迹,假装他没在她脑海里存在过。
“电脑在车上。”陆微之说,“回去么?”
“不用电脑了。”黎见卿摇头,“我和曼姿要去附近做街采,你不用等我。”
陆微之取出一封信,递给她:“阿姨收拾珑悦的时候看到的,从京州寄来了香港。”
黎见卿一看,信封陈旧,那是她三年前在陆微之过生日的时候写给他的,没来得及送出去:“你看过了吗?”
陆微之不置可否。
黎见卿看封口是完好的,猜测他应该还没看过:“正好,我要给新的给你,旧的我就收回了。”她掏出一封新的信,塞进他手里,“等我走了你再看。”
黎见卿的眼睛亮亮的,陆微之随手为她整理鬓边的碎发:“很喜欢做记者?”
“喜欢。你知道为什么吗?”黎见卿说,“小时候,什么最重要,是由我妈妈告诉我。”
“但现在,是我自己来决定有价值的东西是什么——我的镜头正在对准的,笔正在书写的,就是最重要的。”
陆微之含着笑应:“嗯。”
“走了。”黎见卿朝他挥挥手,“回家再见。”
黎见卿走上天桥,陆微之站在原地,慢慢拆开她的信:
说件可笑的事,长这么大,我还没有去过迪士尼。小时候是爸妈不带我去,长大后,是我自己拒绝每一个邀我一起去的请求。嗯,还有北海道。
我现在才理解拒绝的含义,如果这些未能成行的地点是我和你之间的缺憾,我宁愿它永远存在那里。
虽然我总是说不想提起过去,但其实,我不想遗忘你。
学新闻的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发现,凝视他人的苦难,总是可以使我们暂时忘却自身。也因此,ai情的议题,被我刻意地排在很后面,但每当,我的目光放在上面的时候,联想到的只有你。
翁晴出事以后,我一度不想再提笔了,但最终选择写下去,我坚定自己不会再写任何违背本心的字。
所以我选择通过写信这个方式,用我所有对于文字的真诚,来告诉你说,我ai你。
:对了,圣诞节要和我一起去迪士尼吗?
天桥之上,黎见卿在送给陆微之她新写的信后,想着可以回头看看旧的那封。
她拆开,看到过去的自己写下的稚neng文字:
遇见你之后,我偶尔会想,你如果不是陆微之就好了,不,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只是陆微之就好了。
黎见卿浏览完,正要收起来,忽然间察觉,在月光下展开的薄薄信纸,背面的字隐约透出。
她一惊,连忙翻过来。
字t遒劲,字迹很新——陆微之竟然在信纸的背面,写下了对她的回复。
见卿:
很抱歉我是在三十岁,才收到这封你十九岁写下的信。
即使我自负地说过不会对任何事后悔,也不得不承认,我确实错失了很多。
但也有留下来的。b如说,你放在珑悦的书,我闲空的时候随手翻,已经快看完了。
x格和专业使然,我眼中的世界,在某种程度上一直是可计算的。我的思维,包括被你诟病的情感,从来都在理x的轨道上运行,你作为打破惯x的那个力,却是诗x的,象征不确定x。
那天我对你说了ai,但我想进一步讲明,你并不是ai的客t。
诚然,从严格的语言学和符号学角度,能指和所指是分开的,但我希望混淆它们,将实际存在的你,等同于ai这个概念本身——对我来说,两者不可分。
我知道你常常会纠结和反复,我也知道,我们以后还会争吵不止一次。不过,我很ai你,在最坏的情况下,也不要怀疑这一点。
桥上桥下,他们同时收起了信纸。
陆微之抬起眼,看到黎见卿俯身靠在围栏上,将相机对准了他——他是她最重要的人。
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
当陆微之视野里白茫茫的光雾散去,他定睛远看,黎见卿正从天桥上飞奔下来。
陆微之轻笑,她不愧是向往迪士尼的nv孩儿,跑动时头发扬起,像动画里的公主人物。
他手臂微张,迎接她撞进他的怀抱。
黎见卿埋在陆微之的怀里,喘息不停,眼前一片漆黑。
两人相拥,他衬衫的第二颗纽扣,微微嵌入她的额心。
黎见卿听见他的心跳,想起她送他那颗纽扣的灵感——
击鼓之后,我们把在黑暗中跳舞的心脏叫做月亮
这月亮主要由你构成
海子《亚洲铜》
后续会修文,也会转订阅,大家及时。
由着复微这个故事其实是送给见卿的,在这里道别,希望他们一切都好。
汽车临时停靠在街道的一侧。
旺角站的某个出口,说好在此等待的黎见卿却不见踪影。
陆微之给她打电话,忙音未接。
“需要在附近多兜几个圈吗?”司机询问,“说不定能看到黎小姐。”
“不用。”
陆微之开门下车,司机在授意下驶离,他缓步走上人行天桥。
天桥居高临下,是黎见卿最喜欢的拍摄角度之一。
从桥上望下去,一条狭长而纵贯南北的街道,霓虹招牌密集排布,在暗夜里晕开冷yan幽光,红se的士行驶而过,像从旧电影海报裁剪下来的一幅图景。
不同于中环的繁华和现代,旺角的市井气息随着人声浮泛上来。
陆微之不常来这一区,对路不太熟,边走边在人群中注意有无黎见卿的身影。
她在这时候来电,背景音嘈杂:“我在金鱼街呢,你沿着走就能看到我了。”
金鱼街是旺角一条售卖宠物的街道,陆微之在其中一家店铺门前见到了黎见卿。
盛夏炎热,她穿一件白se的螺纹工字背心,水洗蓝高腰牛仔k,纤瘦高挑,x前挂着台单反,亭亭站在人家店门口,忙着和老板拉锯,都没注意他的到来。
一路人走过,不小心撞到她的肩膀,她倒是先转过头来,笑着向人家道歉:“对唔住。”
也是这一转头,看到了站在三步开外正看着她的陆微之,眼睛明亮:“你来了!”
陆微之朝她走过去:“在说什么?”
金鱼店明文禁止拍照,黎见卿刚才在征求老板的同意,她人美嘴又甜,老板招架不住:“让你拍啦,靓nv。”
金鱼装在盛满水的透明塑料袋内,一排排地悬挂在墙上,颜seyan丽,凌空游动,映着橙红灯光。
逛街的时候,黎见卿偶遇了一位她之前在纽约时报香港分社实习时的外籍同事,两人聊了一会天。
陆微之从一个商务场合过来,同事对他很好奇:
“lye,whoishetoyou?”
黎见卿张了张口,yu言又止。
如果是之前,她一定大大方方地说是男朋友了。
问题就在于,他们的关系在这段时间有质的转变,对于新的称呼和身份,她尚未熟悉,不太好意思讲出口。
她一时无言,望向陆微之。
后者气定神闲,没有主动解围的意思,反而耐心十足地等待她的答案:“他在问你,我是你的谁,怎么不答?”
他慢腾腾地牵起她的手,十指交扣,两人无名指上的戒指相碰,仿佛是一种契合。
黎见卿清了清嗓子,介绍道:“yhband”
非母语像隔着一层,消解了她微妙的羞涩感。
如果是粤语又不同,虽然也是她后天学的,可能因为方言的烟火气重,更贴近己身似的。如果要说得自然,可能真要到和他变成老夫老妻的那一天。
说完,她快速转移注意力,取下一袋金鱼,塞进陆微之手里:“帮我拿着,我要拍照。”
黎见卿举起相机,把他当ren形支架,寻找到最佳的光线和角度,咔嚓咔嚓连拍了好几十张。
出片的秘诀,在于百里挑一。
拍完照,她挑了几条漂亮的金鱼买走。
“怎么样,我们要走回家吗?”她挽上陆微之的手臂。
“你跑了一天,还走得动吗?”
“我想走诶,这两周忙着写稿,都没时间和你一起。”
结婚后,两人一直在忙,连蜜月都没有去度,至于婚礼
听说她和陆微之登记,徐婉云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特地跑来香港看她,敦促她请陆微之为两人办一个盛大的世纪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