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你走(1)(1 / 2)
小时候,黎见卿可以向大人索要很多东西,唯独不会索取ai,因为她知道他们给不出。
今天她鼓起勇气问陆微之,但其实心里无底。他是很喜欢她,也为她做出了很多让步,但ai在他身上,可能b在她见过的任何人身上都更罕有。
不过她还是要问。她也知道她会听到真实的答案。
语言之ai,在大部分人身上是可以轻轻松松突破的刊载后的所有责任,也有可能被控诽谤罪:“lye,你确定了吗?”
黎见卿盯着光亮的屏幕:“嗯。”
报道发出的第一天就有了超过五万的浏览量,卓氏的法务部回应很快,称会采取法律手段,反制无良媒t。
黎见卿将材料整理后寄到警署,很快,警方上门将卓鸿带走调查。
一年多前卓鸿借强大的资本力量,雇佣网络枪手、利用机器爬虫中伤翁晴,恶意引导舆论一事的真相,也随着浮于水面。
前前后后历时三个月,针对卓鸿的多桩罪行,律政司决定正式提出控告。
圣诞节来临前,在医院的翁晴,出现了恢复意识的迹象。
接到陈曼姿的电话时,黎见卿正蹲在路边拍照。
打了一场胜仗,陈曼姿连日来的声音都喜气洋洋:“下周就是校友会了,你今天别忘了把照片给我,纪念vcr要由我们来做。”
“好好好,我今晚就给你。”
黎见卿答应下来。她今天拿的正好是大学常用的单反,陈曼姿催得紧,她抱着相机,一张张翻看、挑拣过去的相片。
翻到毕业典礼的某一张照片,陈曼姿摆出了一个很滑稽的姿势,黎见卿忍不住笑,决定单独把这张照片挑出来。
lcd屏幕上,照片慢慢放大,黎见卿的注意力却转移到了右上角的半张人像上。
没有拍到脸,照片放到最大,只看到衣着细节。
衬衫上的第二颗纽扣是银质的弯月形状。
黎见卿的心猛烈一跳。
在日本,有一个起源于昭和时代的传统,高中毕业典礼后,nv生向心仪的男生索要衣服上离心脏最近的第二颗纽扣。
三年前,黎见卿在杂志上翻到这一说法,兴致b0b0地要去实践。
陆微之当时在她旁边一份文件,被她吵得抬起眼:“你要去找谁实践?”
“当然是我男朋友,不然呢?”黎见卿不知天高地厚地回答。
结果当然是她被收拾了一顿,并得偿所愿地从他的衬衫上,扯下了第二颗纽扣。
她要的本来就是他的。
后来,黎见卿又自己设计了一颗弯月形状的纽扣,送还给他,补上缺失。
接续的是吵架、分手,她离家出国,在异国读书的漫长岁月里,忘记这颗陆微之在接收时也不重视的小小纽扣。
但它又出现在她的毕业典礼,以被他郑重地穿戴在身上的形式。
黎见卿脑内晕眩,像很久以前敲响的钟声,隔了这么多年的余音,回荡在她t内。
“叮当”、“叮当”的清脆响声唤她回现实。
夜幕垂垂落下,一辆窄长的红se有轨电车行驶而过。
黎见卿抬起头,视线自上而下,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陆微之。
他肩膀宽阔,身高腿长,穿着一件黑se的长大衣。
“发什么呆?”他抚了抚她的头发,“我下车了都没看到。”
黎见卿忘带了电脑,告诉了他位置,他过来送给她。
“我毕业的时候,你去看过我?”黎见卿怔怔地问。
陆微之的面庞冷淡而英俊,低下目光看她时,眉眼显出微微的柔和感:“嗯。”
那年的六月末,他在处理完所有的重要工作后,心内仍存在一个未知的悬念,它的重要程度高于工作事件的累加。
在珑悦的衣柜里,他看到衬衫上的纽扣,意识到那个念头是什么。
手指轻而易举地略过那件薄白的衬衫,他却绕不开黎见卿的重要时日。
飞往英国,走入那所位于l敦心脏地带的古老学校,陆微之看到戴着学士帽,参加完毕业典礼,正在拍照留念的黎见卿。
她笑得很愉快,眉眼弯弯,和经过的同学打着招呼。
而他停在一棵深绿的法国梧桐下,静静地注视她。
黎见卿人生中最沉重的一页,是在遇见他以后翻开的。没有了他,她自然而然地生活得更好了。
长久,陆微之转身离开。
彼时,他仍认为,不留恋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回到京州,周文递上一本以他为主题人物的杂志,他看着封面的杰出两个字,骤然发现,纵使再多的溢美之词加身,也改变不了,真正的好,像一条直线,与他错身而过了。
黎见卿是那个交点。
他已经不可能变得更好。
陆微之牵着黎见卿的手,拉着她站了起来。
黎见卿的手的凉意,消融在他温暖的掌心。
英l的深冬,夜晚要b香港长得多。之所以记忆深刻,因为她曾睁着眼失眠到天亮。
她在搜索框输入陆微之的名字,然后天明以后,删除所有的历史痕迹,假装他没在她脑海里存在过。
“电脑在车上。”陆微之说,“回去么?”
“不用电脑了。”黎见卿摇头,“我和曼姿要去附近做街采,你不用等我。”
陆微之取出一封信,递给她:“阿姨收拾珑悦的时候看到的,从京州寄来了香港。”
黎见卿一看,信封陈旧,那是她三年前在陆微之过生日的时候写给他的,没来得及送出去:“你看过了吗?”
陆微之不置可否。
黎见卿看封口是完好的,猜测他应该还没看过:“正好,我要给新的给你,旧的我就收回了。”她掏出一封新的信,塞进他手里,“等我走了你再看。”
黎见卿的眼睛亮亮的,陆微之随手为她整理鬓边的碎发:“很喜欢做记者?”
“喜欢。你知道为什么吗?”黎见卿说,“小时候,什么最重要,是由我妈妈告诉我。”
“但现在,是我自己来决定有价值的东西是什么——我的镜头正在对准的,笔正在书写的,就是最重要的。”
陆微之含着笑应:“嗯。”
“走了。”黎见卿朝他挥挥手,“回家再见。”
黎见卿走上天桥,陆微之站在原地,慢慢拆开她的信:
说件可笑的事,长这么大,我还没有去过迪士尼。小时候是爸妈不带我去,长大后,是我自己拒绝每一个邀我一起去的请求。嗯,还有北海道。
我现在才理解拒绝的含义,如果这些未能成行的地点是我和你之间的缺憾,我宁愿它永远存在那里。
虽然我总是说不想提起过去,但其实,我不想遗忘你。
学新闻的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发现,凝视他人的苦难,总是可以使我们暂时忘却自身。也因此,ai情的议题,被我刻意地排在很后面,但每当,我的目光放在上面的时候,联想到的只有你。
翁晴出事以后,我一度不想再提笔了,但最终选择写下去,我坚定自己不会再写任何违背本心的字。
所以我选择通过写信这个方式,用我所有对于文字的真诚,来告诉你说,我ai你。
:对了,圣诞节要和我一起去迪士尼吗?
天桥之上,黎见卿在送给陆微之她新写的信后,想着可以回头看看旧的那封。
她拆开,看到过去的自己写下的稚neng文字:
遇见你之后,我偶尔会想,你如果不是陆微之就好了,不,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只是陆微之就好了。
黎见卿浏览完,正要收起来,忽然间察觉,在月光下展开的薄薄信纸,背面的字隐约透出。
她一惊,连忙翻过来。
字t遒劲,字迹很新——陆微之竟然在信纸的背面,写下了对她的回复。
见卿:
很抱歉我是在三十岁,才收到这封你十九岁写下的信。
即使我自负地说过不会对任何事后悔,也不得不承认,我确实错失了很多。
但也有留下来的。b如说,你放在珑悦的书,我闲空的时候随手翻,已经快看完了。
x格和专业使然,我眼中的世界,在某种程度上一直是可计算的。我的思维,包括被你诟病的情感,从来都在理x的轨道上运行,你作为打破惯x的那个力,却是诗x的,象征不确定x。
那天我对你说了ai,但我想进一步讲明,你并不是ai的客t。
诚然,从严格的语言学和符号学角度,能指和所指是分开的,但我希望混淆它们,将实际存在的你,等同于ai这个概念本身——对我来说,两者不可分。
我知道你常常会纠结和反复,我也知道,我们以后还会争吵不止一次。不过,我很ai你,在最坏的情况下,也不要怀疑这一点。
桥上桥下,他们同时收起了信纸。
陆微之抬起眼,看到黎见卿俯身靠在围栏上,将相机对准了他——他是她最重要的人。
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
当陆微之视野里白茫茫的光雾散去,他定睛远看,黎见卿正从天桥上飞奔下来。
陆微之轻笑,她不愧是向往迪士尼的nv孩儿,跑动时头发扬起,像动画里的公主人物。
他手臂微张,迎接她撞进他的怀抱。
黎见卿埋在陆微之的怀里,喘息不停,眼前一片漆黑。
两人相拥,他衬衫的第二颗纽扣,微微嵌入她的额心。
黎见卿听见他的心跳,想起她送他那颗纽扣的灵感——
击鼓之后,我们把在黑暗中跳舞的心脏叫做月亮
这月亮主要由你构成
海子《亚洲铜》
后续会修文,也会转订阅,大家及时。
由着复微这个故事其实是送给见卿的,在这里道别,希望他们一切都好。
汽车临时停靠在街道的一侧。
旺角站的某个出口,说好在此等待的黎见卿却不见踪影。
陆微之给她打电话,忙音未接。
“需要在附近多兜几个圈吗?”司机询问,“说不定能看到黎小姐。”
“不用。”
陆微之开门下车,司机在授意下驶离,他缓步走上人行天桥。
天桥居高临下,是黎见卿最喜欢的拍摄角度之一。
从桥上望下去,一条狭长而纵贯南北的街道,霓虹招牌密集排布,在暗夜里晕开冷yan幽光,红se的士行驶而过,像从旧电影海报裁剪下来的一幅图景。
不同于中环的繁华和现代,旺角的市井气息随着人声浮泛上来。
陆微之不常来这一区,对路不太熟,边走边在人群中注意有无黎见卿的身影。
她在这时候来电,背景音嘈杂:“我在金鱼街呢,你沿着走就能看到我了。”
金鱼街是旺角一条售卖宠物的街道,陆微之在其中一家店铺门前见到了黎见卿。
盛夏炎热,她穿一件白se的螺纹工字背心,水洗蓝高腰牛仔k,纤瘦高挑,x前挂着台单反,亭亭站在人家店门口,忙着和老板拉锯,都没注意他的到来。
一路人走过,不小心撞到她的肩膀,她倒是先转过头来,笑着向人家道歉:“对唔住。”
也是这一转头,看到了站在三步开外正看着她的陆微之,眼睛明亮:“你来了!”
陆微之朝她走过去:“在说什么?”
金鱼店明文禁止拍照,黎见卿刚才在征求老板的同意,她人美嘴又甜,老板招架不住:“让你拍啦,靓nv。”
金鱼装在盛满水的透明塑料袋内,一排排地悬挂在墙上,颜seyan丽,凌空游动,映着橙红灯光。
逛街的时候,黎见卿偶遇了一位她之前在纽约时报香港分社实习时的外籍同事,两人聊了一会天。
陆微之从一个商务场合过来,同事对他很好奇:
“lye,whoishetoyou?”
黎见卿张了张口,yu言又止。
如果是之前,她一定大大方方地说是男朋友了。
问题就在于,他们的关系在这段时间有质的转变,对于新的称呼和身份,她尚未熟悉,不太好意思讲出口。
她一时无言,望向陆微之。
后者气定神闲,没有主动解围的意思,反而耐心十足地等待她的答案:“他在问你,我是你的谁,怎么不答?”
他慢腾腾地牵起她的手,十指交扣,两人无名指上的戒指相碰,仿佛是一种契合。
黎见卿清了清嗓子,介绍道:“yhband”
非母语像隔着一层,消解了她微妙的羞涩感。
如果是粤语又不同,虽然也是她后天学的,可能因为方言的烟火气重,更贴近己身似的。如果要说得自然,可能真要到和他变成老夫老妻的那一天。
说完,她快速转移注意力,取下一袋金鱼,塞进陆微之手里:“帮我拿着,我要拍照。”
黎见卿举起相机,把他当ren形支架,寻找到最佳的光线和角度,咔嚓咔嚓连拍了好几十张。
出片的秘诀,在于百里挑一。
拍完照,她挑了几条漂亮的金鱼买走。
“怎么样,我们要走回家吗?”她挽上陆微之的手臂。
“你跑了一天,还走得动吗?”
“我想走诶,这两周忙着写稿,都没时间和你一起。”
结婚后,两人一直在忙,连蜜月都没有去度,至于婚礼
听说她和陆微之登记,徐婉云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特地跑来香港看她,敦促她请陆微之为两人办一个盛大的世纪婚礼。
但黎见卿一想到回京州面对家族就头疼,陪妈妈去大屿山拜了佛,就打发她回去了。
b起无限风光,她更喜欢安静的二人世界。
以前在京州,她是娇生惯养、车接车送的千金小姐。自从来了香港做记者,成日跑来跑去,在坡路遍布的城市,日行两三万步很寻常。
牵着手走了一段,她拽着陆微之停下了:“我脚疼,走不动了,你背我吧。”
生怕他拒绝,黎见卿直接跳到他的背上。
“慢点。”
陆微之无奈地承接住她。
夜se渐浓,晚风带有凉意,街上的行人少了,黎见卿趴在他的背上,双臂圈住他的脖颈:“我喜欢这样。”
陆微之双手扣住她的膝后的凹陷,手里还拎着一袋金鱼,稳步向前。
她逐渐犯困,在他背上睡了过去,足尖垂下,随着他的走动轻摇慢晃,不时擦碰他的西k。
一条弥敦道,从旺角走到尖沙咀。
为了出行方便,他们工作日住在尖沙咀的一幢高层复式公寓。
黎见卿返家第一件事,是抱着海狸亲个不停,逗猫玩了好一会儿,她才慢吞吞地去洗澡。
陆微之从浴室走出来,回到床上时,黎见卿正躺着玩手机。
做传媒这一行,总要对网络上的流行保持一定的敏感度,她每天都会ch0u时间刷一下社交媒t。
近段时间热度b较高的一个话题是:你手机里的最后一张照片是你感到幸福的理由
她故作神秘地问:“猜猜我的是什么?”
“好像不需要猜——海狸。”
海狸是黎见卿的心肝宝贝,占据了她相册的至少半壁江山。
“嗯嗯,猜对了。”黎见卿举起手机,上面是一张海狸的美照,“送分题。”
她问:“你觉得好看吗?”
由于答案显而易见,陆微之对这个话题不太感兴趣,眼睛看着电脑。
黎见卿的话音刚落下,一簇雪白的猫毛轻飘飘地落到了他的唇上。
他微微皱了下眉。
即使家中的空气洁净系统24小时运作,海狸的猫毛仍随处可见。
见他不回答,黎见卿不高兴了,把手机一扔,跨坐到他腿上,把他的电脑挤了下去:“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的猫?”
“你觉得,如果我说很喜欢,会是真话吗?”
陆微之抬起手,想要将唇上的猫毛摘下,但猫毛轻而细,他的指尖第一次并没有准确地碰到。
黎见卿看到了,她幸灾乐祸,拉下他的手腕:“我来帮你弄。”
她已经洗浴过了,穿一条墨绿se的吊带丝质睡裙,浓密的黑发披散在0露的肩头,皮肤雪白,嘴唇嫣红。
“但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她一本正经地问,“你觉得我好看吗?”
陆微之盯着她的眼睛,慢条斯理道:“我不回答太简单和直接的问题。”
“为什么不?”黎见卿蹙眉,“上次你就没夸我。”
她现在对新婚丈夫最大的不满来自,在恋ai与婚姻中,陆微之都不是情话无限量供应的x格。自然,他想对她说的时候,可以令她怦然心动,但他不想说的时候,她从他口中撬不出一个好字。
上回一起去迪士尼,她只负责吃和玩,买了东西一律交给他拿,全程都很轻松愉快。
她戴上玛丽猫的发箍,主动问他:“可ai吗?”
陆微之看着她尖尖的粉白猫耳朵,先是默了一瞬,黎见卿踮起脚尖,鼻尖直凑到他面前,不依不饶地追问:“我可ai吗可ai吗?”
焰火在身后的远处升空,黎见卿的影像映在他眼中,明灭不定。
陆微之翘起唇角,低下头,轻吻了她。
只是没想到,因为他没有说她可ai,她还在记仇着。
黎见卿转头就要走,被陆微之抓回来:“谁说的要帮我弄?”
她不情不愿,一点点靠过去,额头抵着他的,睫毛扇动,伸出舌尖,轻t1an他的唇,将猫毛濡sh,再抿唇移开:“已经帮你咯。”
床头开了盏弱灯,陆微之的面庞有一半置于y影下,离这么近,又坐在他腿上,黎见卿当然注意到了他有反应:“怎么样,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要不要夸我是世界上最美、最可ai的人呢?”她有点凶地补了句,“如果你不说的话,今晚我们就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