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2 / 2)
陶知影心知肯定是吃了侯府排仗,便没在意。
秋照却藏不住话,一定要说。
她愤忿道:“欺人太甚了!那些个下人都不拿正眼瞧我们的,指个道都用鼻孔哼哼。我们几人去世子爷房中布置时,一排丫鬟婆子早就在里面了,还以为是来搭手的,结果人家就杵在那死死盯着,像是生怕我们顺走房里物件似的!”
厅中气氛凝滞,半晌无人开口。
向来寡言寡语的向宽忽然起身回了一趟房,再进厅时手中多了一沓交子,他伸手递给陶知影,声音平直又僵硬道:“那侯府刁奴甚多,你少不得要使钱多方疏通,婿家势高,别的我也帮不了你,这些先拿着使罢,等回了平州我再给你汇一些。”
陶知影定了定,摁下心头酸涩,她抬手阻道:“谢过舅父,我会多加当心的。只是若用钱收买刁奴,只会把刁奴的胃口越养越大,且活像我惧了他们似的。舅父且安心,外甥女省得如何对付他们。”
向宽皱眉,只固执地将交了放在了桌上,便转身出了厅。
闻氏也对她笑道:“影姐儿且收下罢,这是你舅父的一片心意。他早就想给了,我不肯替他转交,他今儿也是得了个机会与你嘱上几句话,你就不要拂了他的面罢。”
末了又叹道:“你那个婆母侯夫人,恐怕也是个不好相与的,你嫁过去后,还是多存几分小心罢。”
陶知影无奈,只得示意秋照收下。
心下还补了一句,何止婆母,那个小姑子也不是个善茬。
只是她这人可公平务实得很,从来不做以德报怨之事,别说刁奴了,若想她好好地孝母事姑,也得母慈姑善才是。
八月初六,宜嫁娶。
陶府喧闹好半日,陶知影拜别父母灵位与伯舅长辈,便入了喜轿。
轿夫们纷纷笑嚷着要喜钱,闻氏也乐呵呵地各给了沉甸甸的一把,他们这才呼喝着叫上轿杆,打杵稳肩,起了担子。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萧鼓齐鸣,一路大吹特奏。
到了忠武侯府正门前,一身喜服的沈同晏接过长落递来的系着红彩绸的长弓,慢慢取箭拉弦。
静了半晌,只听得弓弦的咻声响起,一支羽箭便稳当当地射在了轿门横框,不偏不倚落于正中间。
四周开始呼喝起来,长落接过了长弓,沈同晏便迈着长腿掀开轿帘,伸手牵了陶知影出来。
阴阳先生拿着一只盛满谷豆钱果的斗,口中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抓起斗中物向门前抛撒,小童们纷纷争先抢拾。
陶知影身着黄罗销金裙,裙正中坠着一条销金飞带,绣着“长命富贵,金玉满堂”,外披着段红的对襟大袖,头戴销金盖头,行走间颈上的霞岐飘逸,胸前的璎珞垂荡间亦发出盈耳的碰撞声。
她踏着长长的青布条向前走,一人捧镜倒行,引着她从马鞍、草垫及一杆秤上跨过,随后便被领进了新房坐富贵。
未几,分开去中堂行礼的沈同晏也被领了进来,陶知影手上搭了同心结,与倒退着走的沈同晏一同到了家庙前参拜。
参拜过后,二人回到了新房中行了互拜礼,之后便于喜床上左右分坐,待媳妇子往床上抛撒过金钱彩果后,便到了合髻礼。
沈同晏在一阵阵的哄闹声中慢慢揭起了陶知影的盖头——
众人屏住了呼吸,眼也不错地盯着新妇的面容。
盖头一寸寸向上掀开,露出一张端丽冠绝的脸来。
只见她柳眉如烟,绛唇映日,云鬟峨峨,眼似波浪起伏,光耀潋滟,秀魇艳比花娇,玉颜艳堪春红。
再看新郎亦是眉如墨画,眼若点漆,勾人摄魄,风姿濯然,容止可观。
众人心下无不赞叹,好一对容色傲人的壁人。
沈同晏见陶知影也抬了头,只对着她吃吃的笑,直将陶知影臊得双颊如霞,星眸微嗔,她羞恼地轻瞪了他一眼。
喜娘上得前来,各取了二人一缕头发,扎系在一处后,又端来两盏以彩带相结的酒杯,待二人喝过交杯酒后,将酒杯掷到了床下,两个酒杯分别仰扣在地,乃大吉之照;房中众人连声道喜,喜娘掩好喜帐,随后带了房中众人出门,喧闹声渐远,房中渐渐静了下来。
陶知影头上的花冠璨然,珠翠满头,她微微动了动脖子,果不其然有喀嚓声传来,沈同晏噗哧笑了一声——得了陶知影毫不客气的一个飞眼。
他摸摸鼻子,心道真是夫纲不振,成婚头日便被她瞪了两次。
陶知影摸索着要下床,沈同晏上前轻轻摁住了她,柔声道:“我替你取下来。”
沈同晏立在陶知影身前给她取着花冠,勾着并蒂纹的大红婚袍随着他的动作小幅度摆动,二人谁也没有说话。
陶知影上世是被一顶小轿抬入了安平伯府,她虽不是第一次嫁人,却唯有这次才是被明媒正娶。原来这一套礼下来真的既繁琐又磨人,旁人只需看着,可身为正主之一的她真是累到要呆滞了。
好不容易取下了花冠,她的头瞬间轻盈了不少,可是肩颈被压了半天,酸痛不已。她不由自主地开始左右侧头,试图缓解这份酸痛。
刚放好花冠,沈同晏便被喊去了前院宴客。
秋照叩了门进来,手上端着的漆盘中放着一碗撒了芝麻和葱花的餶飿儿与一碟余味斋的果子。a href=&ot; tart=&ot;_bnk&ot; css=&ot;lkntent&ot;https:k/a?/a>羘shhi/
她对陶知影笑道:“夫人,世子这一去要到晚上才能回房,您先用点儿垫垫肚子。”
陶知影正饿着,取勺子舀了一口汤喝,随口道:“改口倒是挺快,只是怎么开始用“您”了?”
秋照撇撇嘴,低声道:“这侯府里头规矩多,不想让别人笑话。”
陶知影只点头道:“学规矩可以,私下和我就不用尊称了。这侯府不是什么吃人的地方,不会吃了你我间的情份。”
秋照闻言,眉开眼笑地“嗯”了一声。
用完餐食,陶知影除下繁赘的婚服,卸了脸上的妆粉,又去澡间洗漱了一番,整个人这才清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