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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标记手术一生只能做一次”(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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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澄刚从浴室出来,林深就迅速扔下平板电脑走到他跟前。

“不行,你不能去。”

“我有点渴。”

林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只好暂时打断对话,快步走向客厅倒水。

趁溪澄洗澡的这段时间,他构思了无数的说辞,多到他说都说不完的理由和解决方法,仅凭轻飘飘的一句“渴了”绝对不可能蒙混过关。

玻璃杯递到溪澄手里,他站在沙发前开始说起了刚刚查到的资料。

“去标记手术一生只能做一次。”

“这种手术还想我做几次?”

“可能会失去生育能力。”

“那只是几个体质差的个例,而且,”溪澄说到一半,嗓子发干,仰头灌了几口温水。

短暂的停顿里,林深胸口狠狠地钝痛抽紧,他期待又害怕溪澄说出“你也不看看是谁的错”,人天生抗拒被人指责,但这样至少算是承认对标记这件事的介意,不会像身体刚刚能分开时那么果断地来一句“过几天我会尽快把这个标记去掉,别担心”。

“而且,生孩子不是必须的,你见过几个未婚o拖家带口的?”

果然是这样吗。

林深听到这里,想都没想地亮了底牌:“你别去,我会负责。”

“你想怎么负责?”溪澄被他认真固执的样子逗到控制不住平静的表情,“说来听听。”

“以后我来养你,我会负责到底。”

“小学弟,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挺靠谱的孩子……”溪澄在林深的注视下拿了缓缓开口,“说你靠谱,到这种事情上怎么突然就暴露年龄了呢。你今年18,还没拿到高中毕业证,顶多算初中文凭,说要养我,你想过没有拿什么养我,问家长要?你不是这么想的吧。”

“不是……”

“不是就听家里的话,好好读书然后交流出国。”

沉默的氛围持续了许久,林深始终站在沙发跟前,抿着嘴不说话。

“好了,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毕竟是我没控制好发情期在先,你别有压力,这段时间好好准备考试吧,我先回去了。”

两三句话的工夫溪澄已经穿戴整齐向门外走过去,来时的衣服没弄脏,只是有些皱,险些被啃破的一侧乳尖蹭着衣料隐隐作痛,他把双肩包斜背在肩上,正要按下门把手。

“溪澄,”林深突然在他身后说,“今晚留下吧。”

发情期还没结束的oga无法拒绝alpha求欢的信息,更别提是刚刚才标记过,建立身体关系的。身体关系,溪澄回过头被他抱紧的时候反复琢磨,并且愈发清晰地向自己确定,身体关系,对,除此之外,他们之间其实什么都没有。

吃了顿简单的晚餐,精力旺盛的alpha把带有自己气味的oga按倒,着了魔似的从沙发一路做回到床上,怀里美好到令人发疯的身体仿佛融化了,变成一滩温润的水,不管如何翻来覆去地用力进出都能被温顺地吞吐包容。

溪澄一遍遍地叫着林深的名字,叫到嗓子喑哑了,滚烫的舌尖交缠在一起,两人的嘴唇红的要命,紧紧贴着难舍难分。

林深紧了紧手臂,溪澄伏在他胸口止不住地微弱喘息,他想,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让喜欢的人以这种脆弱而毫无防备的姿态睡在自己身边,最终也没有理由说服他,没有能力保护他,两个人共同制造的后果让他一个人去承担。

“溪澄。”

“嗯?”

“等我回来,给我次机会。”

“怎么还没想明白呀,”溪澄在他胸口上轻吻了一下,“你清楚你要离开多少年,我等不起。”

其实不是等不起,只是支撑下去的理由微不足道。

想到这里,溪澄没有把话说完,转而说:“睡吧。”

“那等我一周。”

“干什么?”

“考完,陪你去。”

都到了这份上,也没有什么可不可以,溪澄小声答应着,昏昏沉沉地躺在林深怀里陷入睡眠。

私人医院安安静静的,两个戴着口罩的青年从电梯里走出来。

oga专用科室不允许alpha随意进出,溪澄把林深丢在门外的等待区,自己拿着病例和化验单敲开了医生办公室的门。

医生尽职尽责地把关于标记摘除手术的风险介绍完毕,取出协议让他签好字,便安排到手术室外等候。

溪澄努力把大脑放空,他的身体素质一向不错,虽然不怎么去健身房,但也不至于像协议上说的那样气虚引发大出血或是功能紊乱。

倒也不是抱着为了林深做出什么牺牲的想法,按两人之间的关系来讲更谈不上什么付出,都是前途无量的大好青年,不至于为了意外的身体联系硬凑在一起相互纠缠互相耽误。想到这里他有些感谢现代医学,尽管副作用写满了几张a4纸,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内容而已,比留下这个标记带来的种种后患要好得多。

“溪先生是吗?”

护士的声音突然从上方冒出来,溪澄从神游里迅速抽身:“我是。”

“不好意思,您的这个手术今天暂时不能做。”

“为什么?”溪澄微微皱起眉头,“协议已经签了,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摘除标记要注射相关药物,肚子里有孩子的话风险太大,一般医生是做不来的,”护士耐心地解释着,“如果一定要近期做,建议您先把孩子拿掉,但院方并不推荐……”

“等等?”溪澄抬手示意她先不要说下去,“刚才说什么,肚子里的孩子?”

“溪先生,您怀孕已经一周了,没有做过检测吗?”

溪澄的手不由自主地挪到自己的小腹上,视线跟上去,还是平平坦坦的,跟平日里没有半点差别,难以想象有新生命在此沉睡。

护士见状确定他并不知情,继续说道:“手术的事……”

“麻烦让我再考虑一下,”溪澄说着,“做这个一般要多久?”

“摘除标记的手术时间在三十分钟左右,一般不会超过一个小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被问到这样的问题,护士还是如实向他介绍。

“我知道了,谢谢。”溪澄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仰头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忽略护士复杂的目光,开始闭目养神。

在故意等待的半个小时里,溪澄几乎忘记自己都想了些什么,走出科室大门的时候林深已经站在那里等了,他规规矩矩的,像个听话的三好学生,没有什么过分亲昵的举动,害怕听见溪澄重复告诉他,出了这间手术室,他们就连最后一层身体关系都没有了。

林深这个样子,溪澄倒也算省心,他故作轻松地在林深肩膀上一拍:“愣着干什么,走吧。”

“先坐会吧。”林深指了指身后的几排座椅。

要做出刚做完手术的样子,的确也不能太活蹦乱跳,溪澄挑了个空着的椅子坐下,意思意思休息了一会儿,而后懒洋洋地笑起来,扭头对林深说:“小学弟,我想吃我们学校外面那条街上的牛肉面。”

“好。”

“我想想啊,再加个煎蛋。”

“好。”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他们家的牛肉锅贴也不错。”

“那就……锅贴。”

“说的我都饿了,走吧,别在医院呆着了。”

医院是林深开车载着溪澄来的,他学车学得早,刚成年的假期就考了驾照,家里顺带买了辆车给他。溪澄坐在副驾驶上,扭头看着腹中尚未成形孩子的另一个父亲。

处于青年和少年过渡阶段的林深面部线条还很柔和,没有那种成年男性的棱角分明,开车的时候看起来有些紧张,表情略显僵硬,嘴唇紧紧地抿着。溪澄怔怔地想起他在床上似乎也露出过这种表情,过于认真,好像是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稍稍把控不好方向盘就会偏离轨道,如履薄冰。

这顿饭吃得心不在焉,林深有多少次欲言又止,就有多少次被溪澄刻意引开话题压回去,牛肉锅贴是溪澄强烈推荐的,金黄薄脆的面皮,咬开后是浓郁的肉香伴随着胡椒味,名副其实的好吃。

溪澄的胃口其实不太好,硬撑着把自己点的东西吃光,他抬头正看到林深筷子没夹稳让锅贴掉回盘里,神情放空,没再夹起来。

溪澄垂下眼睛笑了笑,指了指他粘在嘴角的酱料,抽了餐巾纸递过去让他自己擦干净:“多大的人了,吃饭还吃得满脸都是。”

林深拿起那团软绵绵的纸,用力在脸上擦了几下,趁溪澄低头看手机的时候迅速把眼角的几点水渍抹去,吸了吸鼻子,起身去结账。

一前一后走出餐厅来到路边,林深拿出车钥匙,迟迟没有开锁。

溪澄站在他身后半米不到的地方,像个长辈似的交代:“走两步我就到宿舍了,不送你啦,之后好好学习。”

他把车钥匙塞进口袋里,转过身突兀地问:“能抱你一下吗?”

溪澄被打断了,没多考虑便点点头,朝林深微微张开双臂。

这个拥抱只是个单纯的动作,至少两个人都没有夹带过多的情绪进去,林深本来话就少,溪澄此情此景下也不愿多说什么,在拥抱久到路人纷纷侧目的时候,他拍了拍林深的后脑勺,松开手臂退开。

“你什么时候高考来着?”

“两个月后。”

“那时候我估计已经放假回家了,大概不能去看你了。”

“嗯。”

“快回去吧,家里该担心了。”

林深不想说那句再见,也不想听溪澄说再见,他把车子发动起来,隔着玻璃最后看了路边的人一眼,直接踩下油门开上主路。

见他的车越来越远融入车流,溪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把电话卡拔了出来,随手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

他走到最近的电信公司,在自动预约机上取了号,等待号码排到。

“请103号到2号窗口。”

“小姐,我想办个新的手机号,可以让我选一选吗,麻烦你啦。”

过了几天,溪澄突然被室友急急忙忙叫住,说是辅导员找他有事。

一张体检单被大力地按在桌上,震得茶杯跟着颤了半天。这位比学生大不了几岁的女老师显然对自己的失态有些懊恼,但又压抑不住情绪,她指着其中一栏压低声音问:“溪澄,你这是在搞什么啊?”

溪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在纸上迅速扫了一眼,慢悠悠地说:“这不是写得很清楚吗?搞对象。”

辅导员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你当这种事情是在开玩笑吗?你的alpha呢?在校期间怀孕是要登记的,现在补还来得及,别等着主任来找你谈话。”

“补不了,他不在这里。”

见他不像在开玩笑,责备的话到嘴边硬是咽了回去,她把体检单收好,取出纸杯倒了温水推到桌子对面:“我现在能帮你把事情暂时压下去,但是以后呢?你肚子很快就会大起来,到时候就瞒不住了。”

“一般的oga刚成年就在家生孩子了,我现在算是高龄。”

“那你也知道一般的oga根本没机会出来读书。”

“未标记的oga正经工作都不好找,老师,”溪澄把水杯捏在手里晃了晃,灌下一大口,隔了一会儿才说:“谢谢您,但是不用劝我了,做决定的时候我很清醒。”

“那好吧,学校这边我尽量帮你瞒着,”辅导员说完发了会呆,突然想起来件事,顺口问道,“你的alpha有没有安排人照顾你?”

“他不知道我怀孕了,我没告诉他,”溪澄大大方方地承认,“又要来一顿?我听着。”

眼前年轻的老师一脸“我早该知道”的表情:“行了,我知道你脑子坏了,不差这一两句证明。”

“我是不是得谢大人开恩?”溪澄像模像样作了个揖。

“少贫嘴,”她卷着备课本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你要不直接搬到职工宿舍来住吧,这边还能照应着点,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想没想好接下来怎么办啊?”

“想好了,”溪澄把老师倒给他的温水一口气喝光,捏扁纸杯扔进纸篓里,“我自己能照顾好我俩。”

等女儿洗完澡的期间,溪澄的手机响了。“出差还顺利吗,小晚最近怎么样?”沈釉给溪澄打电话的出发点是关心一下溪小晚,不成想溪澄上来就是一句“都还不错,我遇见林深了”。

溪澄怀着溪小晚的时候,沈釉去看过他一次,循着导航找到他住的旧城区老楼,刚转过拐角就看到孕夫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出门拿快递,小包裹放在地上,他弯不下腰,换了好几种姿势压低身子都以失败告终。

作为溪澄穿一条裤长大的好友,沈釉当时就忍不住了,急忙下车地跑过去帮他,溪澄摆摆手表示不必,又蹲了几下终于用四根手指夹住了包裹两侧,他蹲下去的姿势并不算轻松,半跪半仰,腿还将将伸着,举起快递朝他晃了晃,似乎在炫耀自己身手矫健。

沈釉到嘴边的话硬是憋了回去,他虽然天天嘴上说着饶不了溪澄,但对他的决定一向都是无条件支持,尤其溪澄眼神里明摆着“听话少说两句”。

那天他们聊了一个下午,快结束的时候,沈釉终于得出一个好结论,这两人有戏。

于是当他听到溪澄主动提起林深的时候,内心顿时轻松了不少,不过他还是尽量表现得不动声色:“怎么,打算让小晚妹妹认祖归宗了?”

“别乱讲啊,我可没你这个便宜儿子。”溪澄那边笑着说。两个人又拌了几句,终于静了一会儿。伴着水烧开的声音,才再次传来说话声:“本来是有这个打算,结果他塞给我张名片,刚才看了下,原来已经是他们家公司的总经理了,当初我当着他的面做了手术,现在领着个半大孩子去找他,这让他怎么想。”

“霸道总裁爱上我咯,”沈釉笑了声,“你怕他觉得你拿孩子讹他?可是你现在出去做一场讲座也不是个小数,就算这些抛开不谈,单说林深要真往不好的地方想,你当年也不至于看上他。”

“你怎么这么懂我呢?”溪澄把药粒倒在掌心里,就着水吞下去。

“那你抓住机会呀,在外地偶遇,过两天还是情人节,都是缘分。”

溪澄还想说点什么,溪小晚突然慢慢吞吞地走到他身旁,扯了扯他的衣角。

“爸爸……爸爸……”

溪澄一听这虚弱的声音就知道不对,忙跟电话那头交代:“我回头再跟你说,小晚叫我。”

沈釉应了声:“那你快去吧,别让小晚跟着你熬夜啊。”

“小晚,怎么了?”挂了电话,溪澄蹲下身,给女儿整理了一下在被窝里滚乱的睡衣。

“爸爸我肚子疼……呜呜…”溪小晚顿时哭得脸都红了,抱着溪澄的脖子黏在他身上不肯下来,“肚子疼……想吐……呜呜呜……疼……”

“乖,小晚不哭,爸爸带你去医院。乖乖。”溪澄边说,心里边想着晚上那顿三无烧烤果然是吃坏了,总不能责怪女儿贪嘴,要怪也是怪当爸爸的没管住,他赶紧哄着溪小晚穿上鞋袜,自己披了件外套就抱着她下楼打车。

发情期临近,加上刚刚吃了缓解类的抑制剂,溪澄身体有些乏力,几十斤重的小丫头单手抱着也坠得胳膊有些松软,这个点,公交末班车已经在半小时前开走,他试着招呼了无数次,三三两两开过的出租车连减速都没有,更别说停下来。

溪小晚小脸煞白,在溪澄的安抚下好歹没有放声大哭,揪着衣服抽抽搭搭的,哼唧着爸爸我好疼,溪澄心疼得要命,一时也没有办法。

人生地不熟,溪澄站着头晕,索性蹲下来缓和症状,正考虑着要不要给工作上认识的南城本地人打电话求助,就被女儿一句话点到了。

溪小晚大概是疼地过头了,开始胡言乱语,她双手抓着溪澄胸前的针织衫,边哭边说:“呜……我要爸爸……我不要肚子疼……我要爸爸……”

怎么没有熟人的,女儿的另一个爹就在附近转悠,傍晚才刚刚见过。

溪澄摸了摸口袋,找到了那张名片,当他能保证自己和溪小晚能过得好的时候,离开林深,扔电话卡这些事情,说白了不过是一个开心不开心之间的决定,但扯上现在这个黏爸爸的溪小晚,溪澄便不能一味拿他自己的标准开心下去了。

反正这小家伙也有林深的一份子,半夜出来跑个腿也不算委屈他。虽然在另一个爹眼里,小晚应该算是初恋和别人的孩子,不过也无妨,面子上过得去的事,溪澄倒不介意自己暗地削一层脸皮,以林深沉稳的性子,至少面上不会给两边难堪。

溪澄打开手机,照着名片上的号码输入,短暂的提示音后,对面将电话接了起来。

“您好?”

“林深,是我溪澄。”

溪澄说完这几个字,自己也跟着药效翻江倒海了一阵,等他回过劲来,便再次听到林深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嗯,原地别动。”

还没等溪澄反应过来,打着转向灯的商务车在他面前停下,溪澄蹲在消防栓边上,弯腰抱着女儿,视线可及之处只能看到林深包裹在西裤里两条结实的小腿,司机也开了车门下来,见地上这对父女俩情况不对,吓了一跳:“林总,您朋友?赶紧上车我给送医院吧?”

溪澄不知道这叫天降奇兵还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他有些没接受这巧合程度,愣在原地。

“你先上去。”林深打发他,“我来送。”

司机迟疑着交了车钥匙,再三嘱咐林深一定要路上小心才肯放心回酒店。溪澄抬起头,冲他招呼道:“这么巧,你也住这里啊。”

林深一言不发地点点头,他扶起溪澄把一大一小塞进副驾驶,自己系好安全带,重新发动车子,似乎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便添了一句:“医院不远。”

真皮座椅宽厚柔软,溪澄总算找回点力气,在自己蹲麻了的腿上揉了揉,密闭空间里,阔别七年的alpha信息素把每个角落都填满了,像是舒适的恒温箱。溪小晚终于停止了啜泣,乖乖地靠在溪澄胸口,只剩带着惯性短暂地抽噎,溪澄在她后背上安抚地拍了拍,余光扫到林深的侧脸上,心中一悸。

二十五岁的林深开起车来已经沉着了许多,至少不像十八岁那样要死要活地咬自己的嘴唇,他的五官没什么变化,只是少年的秀气柔和所剩无几,以青年的俊逸硬朗取而代之,头发还是细细软软的,即使做了定型还是有那么几缕兜不住,从额头落下来,覆在眉骨上。

在溪澄还没彻底回过神之前,车已经开进了医院的停车场,林深下车绕过来替溪澄打开车门,见他挪下车的动作有些困难,也算是明白了大半,alpha犹豫片刻,指了指他怀里没精打采的溪小晚:“帮你抱。”

溪澄确实抱不动女儿了,他手脚酸软,自己走路都有些费劲,还要林深腾出一只手来扶着他免得栽倒,这样重逢相认的画面未免太过狼狈,溪澄默默在心里把这项日程延后到无限期。

溪小晚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林叔叔,乖乖被他抱着,抽血化验都没流一滴眼泪,被叔叔表扬完,她扭过头朝爸爸邀功似的挥挥拳头。

“小晚真勇敢。”溪澄配合地刮了刮她的鼻尖。

拜烤串所赐,溪小晚小朋友成功地因为肠胃炎挂起了吊瓶,溪澄心疼得不行,坐在病床边检讨自己教育孩子的方式,还没理出个所以然,小丫头的症状已经被药物缓解,疼痛减少的同时又因为之前哭得太累,她躺在病床上很快就安静地睡着了。

“小学弟,今天多亏你了,”溪澄跟站在一旁的林深道谢,“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陪她一晚上就行了。”

林深没有打算走的意思:“借步说句话?”

溪澄看了看床上熟睡的女儿,朝门边扬了扬头:“出去说。”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病房,溪澄还是有点出神,他发散思维发散得很努力,尽量降低身体不适和心理压力的双重打击。

“溪澄,”林深突然叫了他的名字,在溪澄回头看向他之前清楚地说,“考虑一下,和我在一起。”

林深可以有一万种开场白,这一万种之中每一种,溪澄都有十足的把握正面回应,顺便还能让这个不善言辞的青年无从开口。但这一次,他好像没办法那般游刃有余了。

他回过头,正好看到林深最后向病房里看了一眼,确认小晚没事,才关上了房门。

“林深,事情都过去多久了,你没必要一直惦记着什么负责不负责的。”

说出口的话和想好的不太一样,溪澄在心里叹了口气,后退半步给林深让出空间。

林深走后的七年,溪澄抱着溪小晚住过简陋的单人间,没有像样的电器也缴不起电费,夜里读书只能开着盏小台灯,把女儿抱在怀里哄着入睡。溪小晚天生就比别家小孩会算数,大概就是在她还没出生的日子里,每天在肚子里听着爸爸教书,把爸爸念的偷学了去。

扪心自问,对这个标记了自己又被自己亲手推出去的alpha,到底介意过吗。

七年间数不清次数的发情期,只能一边过量服药一边回忆两个人度过的唯一一个夜晚,性别给他带来的最原始的欲望将他烧得遍体鳞伤,总算恢复神智后,回过头看到女儿毫无知觉的睡颜,便更加不由自主地想起十八岁的林深。

少年人清隽的眉眼皱成个小小的疙瘩,带着哭腔说,溪澄,别离开我。

“不是负责。”林深的声音打乱了溪澄的回忆,他一字一顿地说,“我喜欢你。”

“你又来了,林深,看清楚点,我年纪不小了,也不能再摘标记,”因为有些心虚,溪澄的语速快得有些不太正常,“你需要的是一个正常的oga,生几个属于你们两个人的孩子,小晚已经这么大了,你根本不可能……”

“我可以,”林深说,“只要你愿意,小晚愿意。”

两个人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像是在谈公事,溪澄势头上有些败了,他脑子搅了一滩浑水,药效的催化下,不适感愈演愈烈。如果不是小晚突发急病,他现在应该躺在床上安静地等着,熬过这一晚上,睁开眼又是个活蹦乱跳的人。

“林深,”溪澄终于没法继续对峙下去,他把小腿肚支在长椅上稳住身子,面露难色,“你能不能先帮我看一下小晚,我去趟洗手间。”

溪澄作为一个要出入公共场合工作的单身oga,行走在外一直是用中和剂遮了信息素的味道,不过不用经过味道来判断,单从见面之后的状态就能清楚地判断,他正处于发情期。

林深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样狼狈的样子自己帮不上忙,也就不再久留加重溪澄的难堪,他从口袋里拿出包纸巾递过去,反身开门走进了病房。

溪小晚盖着医院白色的棉被,只剩一只小手晾在外面,玻璃瓶里的药剂缓缓地从针尖输送进纤细的血管,大概是输液过于冰凉,滴得有些快了,小姑娘睡得并不踏实,在梦里轻哼着。

林深转了转旋钮把速度调整下来,自己找了个陪床椅坐在一边,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溪小晚半睁开眼睛,喃喃地叫道:“爸爸……爸爸……”

当她看清坐在病床边的人并不是溪澄,小嘴撅得老高,眼里也蓄满了泪水:“小林叔叔,爸爸呢……呜……爸爸不要我了吗…”

“小晚,爸爸在,马上回来。”临场上阵,林深对哄小女孩没有任何心得,只能硬着头皮安慰,“小晚乖,好点了吗?”

生病的孩子容易伤心,但也好哄,溪小晚听到这个保证,哭声渐渐小了:“肚子不疼了……小林叔叔,我手好冷,我要爸爸……”

林深把一只手放在病床上,手心向上垫在溪小晚打点滴的手掌下面。

alpha的身体大多比较耐寒,即使是二月份的天气,体温也能维持在正常的水准,溪小晚被药液抽走温度的小手渐渐温暖起来,开始不老实地用手指在林深手心里抓痒。

溪澄在辅导林深的时候,是一位非常严厉的老师,不过一关上书本,就换了副样子跟人闹腾开开玩笑。这种教育方式无疑没有出现在溪小晚身上,溪澄有多宠着这个孩子,几乎闭着眼就能猜出来。

林深突然有些羡慕这个孩子的另一个父亲,能让溪澄这么要强的人呆在家里生孩子,分开之后还是对共同的女儿疼爱有加,十八岁时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全部被这个素未谋面的alpha实现了。

这个人能给溪澄的自己也都能给,或许还能给更多,至少可以想办法给他最好的治疗,可以不用每次这样痛苦地度过发情期。

发情期……

林深握了握溪小晚忍不住乱动的小手:“小晚,你今年几岁了?”

溪小晚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汇报:“过完生日就六岁啦。”

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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