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活捉了十只小熊(1 / 1)
活捉了十只小熊福列斯特兄弟的毒药在一个礼拜内就毒死了三十只狼。只有一、两打左右机警的狼避开了毒饵。贝尼同意用陷阱和枪这两种合法手段去协助消灭它们。这一群狼闯荡的范围很广,却从来不曾在同一个地点重复杀死家畜两次。有一夜它们侵入了福列斯特家的畜栏。小牛们哞哞惊叫,福列斯特兄弟顿时冲了出来。他们发现母牛们在抵抗狼群的侵袭。它们围成一个圈子,把那些小牛藏在中心,把角放低了抵御着。一只小牛的咽喉被撕裂了,死于非命。还有两只被齐屁股咬去了尾巴。福列斯特兄弟打死了这一群中的六只狼。第二天,他们又下了毒饵,可是狼群并没有回来。他们自家的两只猎狗却找到毒饵吃了下去。惨遭横死。福列斯特兄弟们只得欣然同意,用比较缓和的办法,去追猎残存的狼。一天黄昏,勃克跑来请贝尼参加他们第二天破晓时分的狩猎。就在福列斯特岛地西面的一个水潭边,他们曾听到那群狼在那儿嗥叫。在洪水后面接踵而来的是长期的干旱,高处的水都干涸了。沼泽、洼地、池塘和溪涧都恢复了往常的水量。残存的猎物,可想而知,都纷纷到那些著名的水潭边去饮水。狼群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常常在那儿出没。因此,这一次狩猎可以一举两得。运气好时,非但可以杀死残存的狼,而且可以轻而易举地猎获其它野兽。兽瘟似乎已经过去了。鹿肉和熊肉又恢复了它们的诱惑力。贝尼很感激地接受了他们的邀请。福列斯特家人手多,不论是什么样的狩猎根本不需要外来的力量。这正是由于他们的慷慨,才派遣勃克到巴克斯特岛地来。裘弟明白这一点。但他更明白另一点:他爸爸关于猎物种种行径的知识总是很受欢迎的。贝尼说:“在这儿宿夜吧,勃克,我们破晓时就出发。”“不,要是我在睡觉前不回家,他们会以为不打猎而不作准备了。”于是双方同意,在破晓前一个钟头左右,贝尼到那大路和上他们家去的小路的交叉点上去等他们。裘弟拉着他爸爸的衣袖。贝尼说:“我能不能将我的孩子和狗带去?”“狗,我们是欢迎的,因为奈尔和毕昆都已毒死了。我们没有想到你的孩子,不过,只要你能告诉他不要扰乱打猎”“我会叮嘱他的。”勃克骑马走了。贝尼准备好弹药,又把枪上了油。巴克斯特全家很早就上了床。正当裘弟睡得最香的时候,他觉得贝尼俯身摇醒了他。天还没有亮。他们起身一向很早,但往常早起时,东方至少有一线微光;这次起来,外面的天色却像柏油般黑。树上的枝叶,仍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除此以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一霎时,他不禁对昨晚的急切心情感到后悔;接着,他想到即将来临的狩猎,兴奋的情绪顿时使他感到通体温暖,他终于在寒冷的空气中从床上一跃而起。在他穿衬衣和裤子时,他的光脚就在那温暖而又柔软的鹿皮毯上滑来滑去。他匆匆赶到厨房里。炉灶中的火在哗剥爆响。他妈妈正把一盘面饼放进荷兰灶里去烘。她在她那法兰绒长睡衣外面,披上了贝尼那件旧的出猎外衣。她的灰白头发编成两条长辫,垂在肩上。他跑到她身边唤她,将鼻子直擦到她那穿着法兰绒衣服的胸怀里去。他觉得她又庞大、又暖和、又柔软,于是他把双手插到她背后外衣和睡衣中间去取暖。她忍受一会儿,然后推开了他。“我从来不曾碰到过一位有这种娃娃行径的猎人,”她说。“如果早餐迟了,你们的约会也会延误的。”她的口气是友善的。裘弟帮她切熏肉片。她把它们用热水烫过后,在面浆中浸一下,接着放进长柄煎锅,把它们甩油炸成棕黄色。裘弟并不觉得饿,可是那炒栗子般的香味实在诱人。小旗从卧室里跑出来,也用鼻子唤着。巴克斯特妈妈说:“趁你还没有忘记,先把小鹿喂饱了,拴到棚屋里去。你们走了,我可不能受它的罪。”他把小旗领到外面。小鹿很灵活,很快地躲闪开去。他跟在它后面追,费了好大周折,才在黑暗中捉住它。他先把它拴住,然后喂它玉米糊和水。他说:“你要乖乖的待在这儿。我回来就告诉你打狼的故事。”小旗在他身后呦呦叫唤。如果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打猎,他宁愿和它一起留在家里。但是贝尼说过,他们是去消灭丛莽中最后一群狼;而裘弟自己这一生中也许再也碰不到这种机会了。当他来到屋里,贝尼已经挤完牛奶回来了。由于挤奶时间过早,奶汁不多。早餐已准备好,他们急急忙忙地吃了起来。巴克斯特妈妈不吃东西,忙碌地为他们装点心。贝尼坚持说,他们会回来用午餐的。她说:“这种话你以前也说过,但结果总是捱到天黑以后,饿得肚子发痛才回家。”裘弟说:“妈,你真好。”“啊,当然罗。当有吃的时候,我总是好的。”“是啊,我很愿意你把食物搞得很好,对别的事小气些也不要紧。”“哦,我是小气的,真的吗?”“那只限于极少、极少的几件事,”他安慰着她。贝尼在厩舍里时,已经给凯撒备好了鞍子。现在那匹拴在门边的老马正在蹬着蹄子。它跟狗一样,也知道打猎。狗儿们早已摇着尾巴跑了过来,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大盘掺上粗燕麦粉的肉汤,接着就跟在他们后面。贝尼将一捆绳子和几条鞍袋放到凯撒背上,然后翻身上马,把裘弟拉上去坐在他背后。巴克斯特妈妈把枪递给他们。贝尼对裘弟说:“当心点,你怎么把枪东晃西荡的?如果把你爸打死了,以后你可真的要靠打猎过活了!”天似乎真的就要破晓了。马蹄沉重地践踏着沙地。大路发出阵阵回响,不断地向他们后边闪去。同时又无声无息地在他们前面伸展。多奇怪呀,裘弟想,大多数动物都在晚上出来活动,太阳一露头它们就睡觉,可是晚上反而比白天安静。现在只有一只猫头鹰在叫唤,然而当它的叫声一停,他们就好象进入一种黑暗而又空虚的境界。交谈自然是用耳语。空气是寒冷的。他在兴奋中忘记穿上他那件破旧的短外套。他紧紧地偎着他爸爸的背。“孩子,你没有穿外套吧。把我的给你好吗?”他很想要,可是拒绝了。“我不冷,”他说。因为贝尼的背脊比他的还要瘦,没有穿外套是他自己的过失。“你想我们会迟到吗,爸?”“我想不会,也许等我们赶到那边,天还拖延着不亮哩。”他们比福列斯特兄弟到得早。裘弟溜下马背,和列泼一起嬉耍,一面借此取暖,一面借此消遣。因为等人是最难受的事情。他开始担心福列斯特兄弟可能已经错过了他们。接着一阵得得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福列斯特兄弟已经赶到。六兄弟全来了。他们对巴克斯特父子略微说了几句欢迎的话。从西南方吹来的微风,对猎人很有利。如果他们不偶然碰上那只放哨警戒的狼,那就可以乘狼群不备发动突袭。当然最好是远射。勃克和贝尼并辔领头跑去。其余的人鱼贯地跟着前进。一片不像是晨曦的灰色东西,蠕动着穿过了树林。在破晓和日出之间有一段间歇。那是一种虚幻的境界。裘弟觉得他自己仿佛是在日夜之间的梦中行动,直到太阳出来,他才能真正清醒过来。早晨将是多雾的。那灰色的东西在雾里经久不散,好像不甘心消退。两者互相融合,共同联合起来抵抗着那要把它们撕成碎块的阳光。一行人马出了丛莽。进人一片开阔的有好几个栎树岛地的草原。一个猎物常去的水潭横在远处。这是一个清澈的深潭,潭水中大概含有一些什么成分,很合野兽的口味。潭的两面有沼泽地保护着,可以察觉迫近的危险,另外两面则是可供它们迅速退却的丛林。即使狼群正在过来,它们现在也还没有到达这儿。勃克、雷姆和贝尼下了马,将狗拴在树上。一条黄丝带似的熹微晨光,低低地横在东方。秋雾悬浮在上面。地面上的东西,只有在几尺以内才能察觉它的形状。起先,那水潭周围似乎是荒凉无物的;接着,这儿那儿地绕着它周围,显露出物体的轮廓,它们好像是雾气凝成的,而且依旧显得又灰暗又稀薄。稍远处,一只公鹿的杈角在空中显现。雷姆本能地举起枪,接着又放下来。在目前,狼比鹿更重要。密尔惠尔喃喃地说:“我记不起水潭周围有这么些树桩。”正当他说话时,那些树桩忽然活动起来。裘弟不禁眨着眼睛。原来树桩竟是许多小熊。它们约摸有十多只。两只大熊在它们前面缓缓地行走。但大熊并没有看到或者顺风嗅到公鹿的气味,也许是故意不去理睬它。雾幕升得更高了。东方彩色的光带也变得更加宽阔。贝尼指点着。西北面有什么在移动。狼的形状依稀可见,它们像人类一般鱼贯成行,悄悄地溜过来。裘利亚敏锐的鼻子已嗅到了微弱的气味。它高抬鼻子,呜呜作声。贝尼打它一下,使它安静下来。它服服帖帖地趴在地面上。贝尼低声说:“我们从来不曾在世界上碰上这么一个开枪的好机会。但我们就是无法走近。”勃克的低语象一阵咆哮。“我们打那公鹿或者那两只老熊,怎么样?”“听我说。派个人偷偷绕到东面和南面去。他得迅速跑过南面沼泽地去赶它们。它们想再跑回去就来不及了。它们不会跑到沼泽地里去的。它们不得不朝我们现在躲着的树林跑过来。”大家立刻接受了贝尼的意见。“就这么干吧”“裘弟能像大人一样把这件事办成功的。他用不着射击。我们需要在这儿万弹齐发。”“很好”“裘弟,你要在树林里沿着林边骑着马跑下去,当你跑到那株高大的松树对面,就向右折回头,穿过沼泽朝我们跑过来。你刚转过身时,就在狼群后面用老前膛乱射一枪。用不着对狼瞄准。去吧,要快,但要镇静。”裘弟拍拍凯撒的屁股跑开去。他的心怦怦直跳,几乎要脱离原来的位置蹦到喉咙口来了。他的视觉变得模糊起来。他怕他永远不能看到那株高大的松树,以至于拐弯得太早或者太晚,为此而耽误了整个大事。他几乎是盲目地骑着马奔跑。他挺直脊梁,用一只手去摸那枪管。于是,一股使人感谢的勇气从他心中涌起,使他的头脑顿时清醒过来。他在到达之前已认出了那株松树。他猛地把凯撒的头往右一勒,用缰绳抽它的脖子,用脚踢它的肚子,飞一般地跑到了开阔地上。沼泽地中的水在他的马蹄下飞溅。他远远地望见那些小熊一下子惊散了。可是他还害怕他赶到狼群后面不够近。在他前面潜行着的狼群顿时显得犹豫不决,它们正处在要不要走回头路的紧急关头。可是裘弟举起老前膛放了一枪。一霎时它们变成乱纷纷的一堆。他不禁屏住了呼吸。只见它们像湍流一般直向丛莽中倾泻。接着,传来了排枪的怒吼。那枪声简直是音乐。他已完成了他的任务,而且这一切完全是他亲手干的。他立刻纵马绕到水潭南面,向大伙儿飞跑过去。那几只拴着的狗在高声狂吠。不时地,传来了零星的枪声。他的心情非常轻松。他渴望再放上一枪。他敢断言,他能既冷静又准确地击中目标。贝尼的计划圆满地完成了。一打灰色的尸体散布在地面上。大家正在争论。因为雷姆要放狗去追那狼群的残余,勃克和贝尼却在反对他。贝尼说:“雷姆,你知道我们没有一只狗能追上这闪电般迅捷的群狼中的任何一只。它们不会像野猫般上树,也不会像熊那么回过头来抵抗。但它们会永远地跑下去。”勃克说:“他是对的,雷姆。”贝尼兴奋地转过身来。“看那些小熊在干什么。它们都上了树。把它们统统活捉怎么样?运到东海岸,这些活生生的小野兽还怕人家不出好价钱?”“那儿的人就是这么说的。”贝尼上了马,裘弟让了一下,坐在后面。“慢慢捉好了,伙伴们。越是从容不迫地捕捉,效果就越好。”三只春季生的小熊,由于没有妈妈,但也许是由于早已忘记了受过的训练,甚至没有逃上树去。它们一屁股坐在地上,像小娃娃那么号叫着,丝毫不想逃走。贝尼用绳子把这三只缚在一起,把另一端拴到一株高大的松树边,还有好几只小熊只不过是爬上了一些小树。只要简单地摇下来缚住就行。另外两只却爬上了一株大树的高处。裘弟因为身体最轻也最敏捷,就爬上去捉它们。它们在他上面爬得更高,而且向外爬到横伸的枝梢上去。裘弟也爬到了那条横枝上。但要把它们摇下去却是一件需要万分小心的工作,因为连他自己也可能掉下去。那桠枝已隐约地发出了折裂声。贝尼喊着裘弟,叫他等一会。一根刚砍下来而且削光了的橡木棍递了上来。裘弟爬下去,接过棍子,又爬了回来。他用那根棍子捅着小熊。它们紧紧抱住树枝不放,好像它们生来就和树枝长在一起。它们终于摔了下去。他爬下树来。那对老熊和公鹿在第一声枪响时就逃得无影无踪了。还有两只一岁大的小熊,拚命地挣扎着。不让人活捉。它们长得又光润,又肥胖。既然两家都需要新鲜熊肉,就把它们用枪打死留作食用。活捉的小熊有整整十只。勃克说;“要是草翅膀看到这些小熊,他会多高兴啊。我真希望他能活转来看到它们。”裘弟说:“要是我还没有小旗,我一定要带一只回家。”贝尼说:“那会使你和它一起被关到门外去的。”裘弟走近那些小熊,跟它们说话。它们用后腿站起来,抬起尖尖的小鼻子嗅着他。他问:“现在你们全体对你们还活着,不感到高兴吗?”他走得更近,试探着伸手去摸一只小熊。它伸出锐利的爪子,嗖的一下,擦过他的袖口。他往后一跳。他说:“他们不知感恩,爸。我们把它们从恶狼嘴里救出来,它们却一点儿也不知好歹。”贝尼说:“你不仔细看看它们的眼睛,却挑中了一只凶野的去抚弄。我不是告诉过你,一对双生小熊,必有一只和善,一只凶野。现在让我们看看,你能从中挑选出一只眼光和善的小熊来吗?”“我已不想去挑选那和善的小熊了,随它们去吧。”福列斯特兄弟大笑起来。雷姆拾起一根根子,去戏弄一只小熊。他捅它的肋骨,惹它去咬棍子。接着,他又一棍子把它打翻在地,使它痛得尖叫起来。贝尼说:“那还不如杀死它,雷姆,如果你这样折磨它。”雷姆愤怒地转过身来。“你的话还是留着教训儿子吧!我高兴怎么干就怎么干。”“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可以挺身干涉,你就别想折磨任何东西。”“那么,你要我把你打得断气,是吗?”勃克说:“雷姆,把你那坏脾气收一收。”“你也要打架吗?”福列斯特兄弟在互相吵架时本来总是不问情由道理随意加入一方的,这次却一致支持了勃克和贝尼。他们在打狼和捉熊的过程中变得性情善良了。雷姆怒冲冲地看着大家,终于放下了拳头。大家决定留下葛培和密尔惠尔看守那几只小熊,以防它们把那由贝尼的粗绳和勃克的鹿皮靴带子组成的束缚咬松了逃走。其余的人就回福列斯特岛地,驾大车来装载小熊。“现在,索性让我们商量好带它们上哪儿去卖。”贝尼说。“我和裘弟还不如就此回家。我们顺路再干些自己的小行当。”“你大概是想单独去追赶那头公鹿吧?”雷姆怀疑地问。“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的私事,那么告诉你,我准备到裘尼泊溪打一条鳄鱼。我要用鳄油来刷靴子,把鳄鱼尾巴熏熟了喂狗。这下子你该满意了吧?”雷姆没有口答。贝尼转向勃克说:“你想,圣奥古斯丁是不是卖这几只小熊最合适的地方?”“是的,如果价钱不对头,还值得上杰克逊维尔去试一下。”“杰克逊维尔,”雷姆说。“我有事去那儿。”“我在杰克逊维尔有个相好,”密尔惠尔说。“虽然我去那儿并没有什么事。”“如果她就是已经结了婚的那一个,”勃克说。“你上那儿自然是没有什么鬼事情的了。”贝尼耐心地说。“那末,就上杰克逊维尔。可是,谁去呢?”福列斯特兄弟们面面相觑。贝尼说:“你们几兄弟中间,只有勃克既能跟别人谈交易,而又不至于吵架。”雷姆说:“这车子,没有我就不准去。”“那么,就是勃克和雷姆。现在你们要我去吗?车上有三个人的座位吗?”他们沉默了。密尔惠尔最后说:“你一定会得到小熊卖款中最大一份的,贝尼。可是我非去不可,你想想,我还要带上一大桶别的东西去交易哩。”贝尼说:“好吧,我也并不太想去。勃克,我相信你会替我留意我的那份卖款,也会替我买些东西的。你们什么时候走?明天吗?很好。如果明天你们能在我家停一下,我和裘弟他妈就会想妥我们请你购买的东西了。”“我是向来不会失信的,这你知道。”“我知道。”一群人分手了。福列斯特兄弟们向北跑,巴克斯特父子向南走。贝尼对裘弟说:“哪怕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愿跟这些樫鸟一道上东海岸。他们这一路过去,准会有砸破的酒瓶和砸破的脑袋。”“你想勃克会替我们主持公道吗?”“他会主持公道的。这一窝小畜生就只有勃克一个是值得养大的。勃克,还有可怜的草翅膀。”裘弟说:“爸,我感到很不舒服。”贝尼勒住了凯撒,回过头来看他。裘弟面色惨白。“怎么了,孩子,你大约太兴奋了。现在兴奋一过去,你就精疲力竭了。”贝尼下了马,把裘弟抱下来。裘弟感到浑身发软。贝尼就让他靠在一棵小树上。“你今天做了一个大人做的事。现在你歇一下,我来给你找些吃的。”他在鞍袋里摸索着,掏出一个冷的烘甜薯,剥了皮。“吃下去你就会振作起来的。我们到了溪边,你再痛快地去喝上一些溪水。”起先裘弟简直不能下咽。接着甜著的味道引起了他的食欲。他坐了起来,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顿时,他觉得好多了。“你就跟我是个孩子的时候一模一样。”贝尼说。“你干每一件事都太认真,因此使你晕眩了。”裘弟微笑了。如果不是他爸爸而是别人的话,他一定会感到羞愧不堪。他爬了起来。贝尼一只手搭住他的肩膀说:“我不愿意当众夸奖你,可是今天你确实干得漂亮。”
那话就跟甜薯一般有效力。“现在我已完全好了,爸。”他们上了马,继续前进。朝雾越来越稀薄,终于消散了。十一月的空气是凉爽的,阳光像一只温暖的手,抚摸着他们的肩膀。黑橡树的叶子红似火焰,丛莽橡树在闪闪发光,野香兰那紫花的芳香飘浮在路上。好几只丛莽樫鸟飞过路去。它们纯蓝的翅膀,裘弟认为比蓝鸟更美丽,因为后者的蓝色太暗了。那放在他身后凯撒屁股上周岁小熊的强烈气味,马的汗酸臭,马鞍的强烈气味,野香兰花的芳香以及他胸臆间经久不散的甜薯味混和在一起,使他感到很愉快。他想他到家后,有许许多多事情可以告诉小旗。跟小旗说话最使他惬意的一点,就是他可以说他想象中的一切而不必努力用话语表达出来。他喜欢和他爸爸谈话,可是他不能找出适当的话来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每当他想说出他想好的一件事,还在他颠三倒四地说着话时,那意思却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这就像他想努力去打一些栖在树上的鸽子:他看见了它们,并把枪装上弹药,爬近它们,可是正当他想扣枪机时,它们却轰的一下子飞走了。跟小旗在一起,他只要说上一句;“那边来了狼群,向水潭边偷偷地溜过来。”他坐在那儿就可以看到整个事件一幕幕的情景,而且还能重新感受到当时那种兴奋、恐惧和狂喜的心情。小旗会用鼻子来碰他,用它那温柔的水汪汪的眼睛注视他,而他也就会觉得它是了解他的。马儿惊跳一下,他清醒过来。他们已走上了穿过硬木林通向裘尼泊溪去的那条西班牙人的古道。溪水恢复了平时的水量。洪水遗留的渣滓垃圾,厚厚地堆积在两岸。又蓝又清澈的溪水从一个深不可测的凹穴里潺潺涌出。一株倒下来的大树,横梗在溪水中。他们将凯撒拴在一株木兰树上,然后沿溪侦察鳄鱼的踪迹。鳄鱼一条也看不见。一条几乎是养驯了的老鳄鱼住在这儿已很久了,它几乎隔年就会养出一群小鳄鱼。当人们喊着它把食物投给它吃时,它就会游到岸边来。现在它大约在它的洞穴里和它那些周岁的小鳄鱼待在一起。因为它是这么驯良,又在这儿居住得这么久,从来没有人去惊扰过它。但贝尼很替它担心,总有一天一个陌生人发现它容易猎获而把它杀死。他们沿着溪岸走下去。一只船桅鸟飞了起来。贝尼向后一伸手,阻住了裘弟。对岸有一个新的鳄鱼滚坑,那儿的泥土在鳄鱼坚硬的躯体液压之下已变得结实而又光滑。贝尼在一丛悬铃木后面趴下来。裘弟也跟着在他后面趴下。贝尼把他的枪重新装上弹药。在迅急奔流着的溪水中间,突然起了一阵骚动,像一段木头似的东西半浮在水面,在它的一端突出了两个小肿块。原来那木头是条八尺长的鳄鱼,而肿块就是它那对生有厚眼睑的眼睛。它又沉入溪水,然后清楚地浮起来,在溪岸边挺起了它的前半身。它缓缓地爬向滚坑,用它的短脚一起一落地托着它那巨大的躯体,然后用尾巴击打几下就静静地卧了下来。贝尼瞄准了它,那要比裘弟看到他瞄准熊和鹿时还要小心。他发射了。那条长尾巴狂野地乱摆乱打,它的躯体却立刻沉没在泥浆中。贝尼领着裘弟向上游跑去,绕过了小溪的源头,又向下跑到对岸那个泥坑边。那宽阔的扁平的双颚正在机械地一张一闭。贝尼用一只手捏住它的双颚,用另一只手拉住它的一只前脚。狗儿们兴奋地吠叫着。裘弟也抓住了鳄鱼,他们一起把它拉到结实的干地上。贝尼站起来,用袖子揩揩前额。“拖上短短的一段路还算是轻松的呐。”他说。他们休息了一会儿,然后俯下身子干活:把尾巴肉一条条地割下来,以便熏了作为打猎时喂狗用的方便口粮。贝尼把皮翻了过来,把一层层的脂肪也割下来。“在洪水中喂肥的那些野东西里,就有鳄鱼。”他说。裘弟拿着刀蹲在那儿。“大概还有噬鱼蛇和乌龟。”他说。“鸟儿也是这样,”贝尼说。“除了火鸡,所有的鸟儿都喂肥了。唯独飞鸟没有遭到这次灾难。”裘弟想着这事情的奇特之处。水里和空中的生物都侥幸地活了命。只有以陆地为家的生物毁灭了,它们落入了水和风这两种陌生元素构成的陷阱。这是那些扰乱他头脑的念头之一,而且永远无法表达出来,使他爸爸能像他那样去理解。可是,这一念头只是像残存的朝雾那么掠过他的脑海,于是他又动手去割鳄鱼的脂肪了。狗儿们没有被鳄鱼肉所引诱,因为这就像青蛙或者以食鱼为生的大鷭和野鸭的肉一样不合它们的口味。可是,那像淡红色小牛肉一般的鳄鱼尾巴肉熏过后,它的异味就会消失。当狗没有其它更好的肉可吃时,也就愿意吃它了。贝尼把鞍袋里的点心掏空了,把一条条的鳄尾肉和脂肪放进去。他看着那包点心。“现在你能吃东西吗,孩子?”“我几乎任何时候都能吃。”“那末让我们来吃光它。”他们在奔流的溪水里洗干净手,又到小溪的源头那儿去找饮水。他们在源泉边俯伏下来,痛饮了一番。然后,他们打开点心包,把食物均分为两份。贝尼留下一块夹满山楂酱的烙饼和一方块木薯布丁,裘弟感激地接了过来。贝尼瞧着他渐渐鼓起来的肚子。“我不明白你把这许多东西都塞到哪儿去了,可是我很高兴,我能搞到这么些东西给你吃。当我是孩子时,我的兄弟有一大群,我的肚子常常是干瘪的。”他们舒适地仰天躺下。裘弟向上注视着他头顶上方的木兰树。那密密层层的树叶背面,就像是曾经属于他妈妈的老奶奶所有的那把铜壶的颜色。树上的红色球果已经绽裂,把种子撒了下来。裘弟搜集了一大把,懒懒散散地把它们撒在自己的胸脯上面。贝尼懒洋洋地站起来,把食物碎屑喂了狗,又牵着凯撒到溪边去饮水。接着,他们上了马,向北回到巴克斯特岛地去。在甜水泉的西面,裘利亚嗅到了一道兽迹。贝尼弯下腰来察看它。“它嗅到了一只刚过去的公鹿的新鲜足迹。”他说。“我想让它追踪过去。”裘利亚的尾巴不断地摇动,鼻子紧贴着地面,迅速地向前推进。它把鼻子抬得高高的,然后光是嗅着风送来的气味,开始用轻捷的步伐快跑。“那公鹿一定比我们先在这儿向右转,”贝尼说。那足迹在路上延长了几百码远,然后向右拐了弯。裘利亚轻声尖叫着。贝尼说:“现在它就在近旁。我敢打赌,它一定躺在茂密的树丛中。”他跟着狗,催马跑进密林。裘利亚高声尖叫指示着猎物。一只公鹿支着膝盖站了起来。那只公鹿的杈角已经长成了。它不但不吃惊地逃走,反而低下头挺着角来抵狗。抵抗的理由很快就明白了,因为在它后面,有一只母鹿抬起了它那没有杈角的平滑的头。由于洪水的阻碍,鹿的交配期推迟了。那公鹿正在求爱,而且准备跟别的公鹿角斗。贝尼像他往常看到特异事物时那样,惊异地收住了枪。老裘利亚和列泼也跟他一样惊奇。它们遇到熊、豹和野猫是无畏的,可是在这儿,却碰上了它们原先以为一定会逃跑的猎物的抵抗。它们退缩了。那公鹿用前蹄像公牛似的刨着土,摇动着它的杈角。裘利亚竭尽机智,企图去咬住它的咽喉,却被它用角一抵,扔到矮树丛里去了。裘弟见那母鹿盘旋了一阵子,然后像闪电般地逃走了。裘利亚并未受伤,它回来后又准备行动。列泼在攻打公鹿的后方。那公鹿又对它攻了一下,然后在猎狗的逼迫下站定了,低着头,挺着杈角。贝尼说:“抱歉了,老家伙!”接着就放了一枪。那公鹿倒下去,蹄子踢了几下,就躺着不动了。裘利亚提高了它那猎犬的嗓门,发出一阵胜利的狂吠。贝尼说:“现在我可真恨这么干。”那公鹿又雄壮又美丽,被橡实和矮棕榈的浆果喂得很肥。虽然它那夏季红毛已失却光泽,现在却换上了一身像西班牙苔藓或者像寄生在树干北面的地衣那样的灰色冬毛。“再往后一个月,”贝尼说。“因为在整个丛莽中奔跑求偶的结果,它就要瘦了,肉也会变得粗粝不堪。”他满面春风地站在那儿。“今儿我们的运气不是很好吗,孩子?今儿不是我们最走运的一天吗?”他们剥着鹿皮。贝尼说:“我不相信老凯撒能驮得动我们获得的一切。”“我步行,爸,那公鹿比我重吗?”“有好几(口石)1重呢。不错,我们最好都步行。”----1(口石)(或斯吞),重量单位,等于十四磅。凯撒耐心地接受了加给它的重担。它显然毫不害怕那只周岁的小熊,因为它曾背负过比它更大的熊。贝尼走在前面,拉着马。裘弟觉得精神振奋,就像一天才开始似的。他跑到前面。狗儿们跟着他。当他们到达垦地,正午才过去不久。巴克斯特妈妈没料到他们回来得这么早,只是在听到了声音以后,才到门前来迎接。她手遮阳光在那儿张望,一看到那些猎物,她那忧容满面的脸一下子开朗了。“只要你们都回到家里,何况又带着这么多野味,我独自待在家里也不在乎。”她叫道。裘弟立刻滔滔不绝地谈论起来。他妈妈只顾到熊肉和鹿肉的好坏,心不在焉地听着。于是他离开他妈妈,一下子溜进棚屋来到小旗跟前。他来不及坐下来开讲,只是让小旗嗅他的双手、衬衣和裤子。“这是熊的气味,”他告诉它。“你一嗅到它近了,就得像闪电般逃走。那是狼的气味,发过大水后,它们比熊还坏。今天早晨我们已把它们统统打死了。剩下来那三、四只,你也要躲开它们。这儿另一股气味是你的亲人。”他带着一种恐怖的迷恋心情添上几句说:“那也许是你的老爹爹。你用不着躲开它。不,你也得躲开它。爸说过,一只老公鹿在发情的时候也会杀死幼鹿和一岁的小鹿。你还是碰到什么都逃走的好。”小旗摇摇它的白尾巴,跺跺它的小蹄子,摇摇它的脑袋。“你可不能对我说‘不’。你得听我劝告你的话啊!”他解开它的束缚,将它带到外面。贝尼正在喊他帮着把猎物扛到屋后去。小旗一嗅到熊的气味拔腿就逃,然后又走回来,隔着一段路,伸着它细长的脖子,小心谨慎地嗅着。剥皮和剖肉花去了这一下午余下的时间。午餐没有准备。他们也不饿。巴克斯特妈妈等到比平时晚餐早一个钟头的时候,动手做了一顿热气腾腾的丰盛晚餐。贝尼和裘弟起先狼吞虎咽地大吃,可是刚吃到一半,突然觉得疲乏到了极点,连一点儿胃口也没有了。裘弟离开桌子来到小旗身边。太阳现在刚落下去。他觉得背部酸痛异常,眼皮也沉重得抬不起来。他打着唿哨把小旗召唤进来。他本想去听听他爸爸和妈妈商量去杰克逊维尔购买的东西,以便决定他自己所需要的专门一份,可是他的两眼已经睁不开了。他一头栽倒在床上,顿时进入了梦乡。贝尼和巴克斯特妈妈花了整整一个黄昏,讨论他们冬季最必需的东西。最后,巴克斯特妈妈起草了一张购货单,小心地用铅笔写在一张横格纸上:上好棉布一匹,供巴克斯特先生和裘弟制打猎时穿的裤子之用。漂亮的蓝底白条格子布半匹,给巴克斯特太太的,她现在穿的是十分漂亮的蓝布。家用粗白布一匹。咖啡豆一袋。面粉一桶。斧头一把。盐一袋,苏打粉两磅。铅条两根,制子弹用。猎鹿弹丸四磅。适合巴克斯特先生猎枪用的弹壳若干。填弹壳用火药一磅。土布六码。胡桃牌深色蓝布四码。奥斯纳堡德国粗布六码。粗皮厚底皮鞋一双,裘弟的。纸半刀。钮扣一盒,内衣用。上衣钮扣一板。蓖麻油一瓶(五角一瓶的)。疳积糖一盒。肝丸一盒。头痛片一瓶。鸦片酊一小瓶。樟脑酊,同上。樟脑鸦片酊,同上。柠檬油,同上。薄荷油,同上。还有余钱时,请买黑色羊驼呢两码。福列斯特兄弟的四轮运货车,在第二天早晨路过巴克斯特家时,停了下来。裘弟跑出去迎接他们。贝尼和巴克斯特妈妈随后也跑了出去。勃克、密尔惠尔和雷姆三人在运货车的车座上挤在一起。从他们身后的车斗里,传来了争吵喧闹和哀叫的声音,只见一堆堆油光光的黑毛团纠缠、扭打在一起,中间飞闪着小牙齿和小爪子,转动着一对对圆溜溜的黑眼珠子。这些小熊各自的绳子和链条都无可救药地纠缠在一起。一大桶走私的威士忌酒放在中间。一只链条较长的小熊,高踞在酒桶顶上,超然于纷乱之外。裘弟跳上一个车轮去窥视。一个带有尖爪的脚掌猛地掠过他的脸,他赶紧跳回到地上。那货车简直是一个疯人院。贝尼叫道:“你们不用奇怪,杰克逊维尔全城人都会出来,跟着你们的车子跑呢。”密尔惠尔说;“这样才能卖到好价钱哩。”勃克对裘弟说:“我一直在想,草翅膀看到它们会多么高兴啊!”草翅膀要是还活着,裘弟渴望地想,也许可以把他们俩一起带到杰克逊维尔去了。他满怀热望地看着这三个人脚下那块狭窄的地方。他和草翅膀可以舒适地坐在那儿欣赏外面的世界。勃克拿了巴克斯特家的货单。他说:“这儿似乎写上了一大堆东西呢。要是卖不上好价钱,或者钱不够,我该删掉什么呢?”“格子布和家用粗布。”巴克斯特妈妈说。贝尼说:“不,勃克。无论如何要把裘弟妈的格子布买来。最需要的是格子布、斧头、弹壳和铅条。还有胡桃牌深色蓝布,给裘弟的。”“蓝底夹白条,”裘弟叫道。“蓝白相间,勃克,就像有环节的蛇那样。”勃克喊道:“好的,要是钱不够,我们会停下来多捉几只熊的。”他举起缰绳抽打着马背。巴克斯特妈妈在后面尖声叫道:“那羊驼呢是最可省的。”忽然雷姆叫道:“把车停下。你们想我见到了什么?”他用大拇指向挂在熏房外面墙上的那张公鹿皮一指,接着就从货车的车座上跳下来,推开前门,迈着瘦长的腿,大踏步向熏房走去。他又转到另一边搜寻,发现了挂在钉子上阴干的鹿角。他不怀好意地走到贝尼身边,一拳就将他打得直撞到熏房的墙上。贝尼的脸变得煞白。勃克和密尔惠尔急忙跑了过来。巴克斯特妈妈转身跑进屋子,去取贝尼的枪。雷姆说:“这教训你下次不再对我撒谎。你当时偷偷地溜开去,不就是去打那只公鹿的吗,呃?”贝尼说:“我本来可以为这个打死你,雷姆,可是杀死你这样的人实在太糟糕了。打死的那头公鹿完全是偶然碰上的。”“你撒谎,”贝尼不理雷姆,转向勃克。他说:“勃克,从来没有人认为我会撒谎。要是你们都记得这一点,你们就不会在狗的交易上失败了。”勃克说:“对的,贝尼,你不要理他。”雷姆转过身子,高视阔步地回到车子旁边,爬上了车座。勃克低声说:“非常对不起你,贝尼。他已变得下贱到极点了。自从奥利佛带走了他的意中人他就成了这副怪模样。他就像一头找不到母鹿的公鹿那么丑恶。”贝尼说:“我有心在你们回来时分给你们四分之一鹿肉的。我发誓,勃克,这件事不能原谅!”“我决不会责怪你。好吧,小熊卖款中你那一份钱和买东西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每逢他需要我们用强时,我和密尔惠尔就会把他捆得结结实实。”他们回到了车上。勃克提起缰绳,勒转了马头。他准备经过四穴上北面的大路。这样,可以经过霍布金斯草原和咸水溪,向北到派拉沙加那儿过河,或者在继续赶路以前在那儿过宿。裘弟和贝尼目送着远去的货车。在门后窥视的巴克斯特妈妈,终于放下了枪。贝尼走到屋子里,坐了下来。巴克斯特妈妈说:“你干吗要挨他打?”“当一个人没有理性的时候,另一个只能冷静一些。我跟他打架,身坯还不够高大。我所能干的,只有拿枪打死他。可是当我杀死了人,这就比一个无知家伙的卑劣举动要严重得多。”他显然觉得非常难过。“我只愿意太太平平地过日子,”他说。出乎裘弟意料之外,他妈妈说:“我认为,你的举动是对的,可不要闷坐着再多去想它了。”裘弟无法了解他爸爸和妈妈中间的任何一个。他满怀着对雷姆的憎恨。他爸爸不加责罚地放过了雷姆,使他感到失望。他被自己的感情扰乱了。他刚刚改变了他对奥利佛的忠诚转向福列斯特兄弟们,雷姆却又背弃了他爸爸。他最后在内心中这样解决了自己的矛盾:他决定单恨雷姆,而仍旧喜欢其余的人,特别喜欢勃克。于是友谊和憎恨两方面都获得了同样的满足。就工作来说,他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做。整个上午,他就是帮着他妈妈剥石榴并且将石榴皮用线串起来阴干。她说,这是治痢疾最有效的药。他吃了这么多的石榴,使他妈妈担心他会在石榴皮没有干之前就需要服用它们。他最喜欢咬嚼那鲜嫩透明的石榴子,咽下硬子周围的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