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2 / 2）

&esp;&esp;“？？？！！！”钱桂华没料到女同事们竟然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委屈地辩解道：“他是工会副主席，我是他手下的干事！他叫我去办事我能说不？”

&esp;&esp;“看电影也算‘公干’？”

&esp;&esp;四张电影票推到她面前。

&esp;&esp;“都是双人票，张雄发说了都是和你一起去看的，你们单位同事也证明你和他单独去看过电影，还要狡辩？”

&esp;&esp;钱桂华满脸通红，她真是冤死了，头一回，老色鬼骗她说工会同事们约好了一起，进去了才发现只有他们两个，她强忍着恶心极力推拒还是被他摸了几下，厕所去了十几趟才熬到结束，笑得比哭还难看地逃回了厂里，一问大家，其他人根本不知道电影的事。前些天他说去街道医院探望退休老干部，从医院出来就拐到电影院说顺大便看个电影，她根本没去，推说要去服侍婆婆直接跑了。她结结巴巴地解释完，自己也觉得警察不会相信。

&esp;&esp;“张雄发负责的这几块下面有四个干事，全是女同志，为什么他不叫别人只叫你？”女警的视线在钱桂华胸口停了一秒：“你不是一直到处炫耀自己搞得定他？”

&esp;&esp;钱桂华瞠目结舌：“我不是说那个方面搞得定，我是说——”

&esp;&esp;“说什么？”女警鄙夷地拿过一份档案：“一九八四年二月十八日至三月十七日，短短一个月里，你迟到十三次，早退九次，无记录事假两天，工资奖金照旧，这就是你说的搞得定？你用什么搞定了张雄发这么特殊照顾你？”

&esp;&esp;“我真没有跟他怎么着，你让我和张雄发面当面对质！”钱桂华急道：“她老婆自己瞎想，冲进来就撕衣裳乱打人，你们怎么不管？”

&esp;&esp;“揭发流氓行为，人人有责。”女警哼了一声：“她那叫捉奸。”

&esp;&esp;另一个男警察谆谆善诱：“张雄发招认，你以前在车间里就勾引过他，说就得他这样‘胸有成棍’的老干部，才能安排得‘井井有条’，你还记得吗？”女警“呸”了一声，红着脸走开去倒水。

&esp;&esp;“车、车间里，大家经常这么说的呀，就是开开玩笑呀——”钱桂华欲哭无泪，只要是结过婚的妇女，在车间里谁没说过几句双关的荤话呢。

&esp;&esp;“后来你还给他送过一条美国花花公子牌的皮带，花花公子你总知道是什么意思吧？你还请他托复兴岛渔业公司工会的领导打招呼，让海员违规替你代买口红，你抽屉里搜出来好几支口红就是证据。张雄发主动交待，你夏天故意撒上香水在他面前转悠，还抬起胳膊给他看你腋下的毛发。据群众反映，你们经常当着办公室同事的面打情骂俏，言语下流，这些都可以证明你们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esp;&esp;钱桂华差点晕过去了，去年夏天伸懒腰引出来的嘴上官司她还真记得。

&esp;&esp;“谁跟他下流？是他一个人下流！我那次不小心伸了个懒腰，蝙蝠袖滑下去，他就说，他说——”

&esp;&esp;“说什么？”警察严肃地拿起笔准备记录。

&esp;&esp;“他说我——毛又黑又粗，肯定很要的。”钱桂华羞愤交加地道：“他是领导，我总不能翻脸骂人或者一杯水泼上去吧？只好开开玩笑敷衍过去了。”

&esp;&esp;“开玩笑？你当时说‘我是要得厉害，张主席你怕不怕？’他说‘不怕不怕，三百回合不够来三千。’你说‘三千哪行至少要三万’。这些都不是冤枉你吧？在场有三个同志亲耳听见亲眼看见，她们的证词全部一致。”

&esp;&esp;钱桂华百口莫辩，只怪自己管不住嘴非要逞能犯贱，又恨小人背后使坏，她们当时凑趣讽刺张雄发的那些话还要荤呢，怎么谁也不提！平时一个个笑嘻嘻都是个人，背后见她倒霉就捅刀子全是鬼。

&esp;&esp;这时候她倒能感受到顾南红当时的感受了，一个女人要证明自己的清白竟这么难。钱桂华总觉得顾南红肯定没死，明明那夜还来找了陈东海，也不知道鬼鬼祟祟说了些什么，从那以后陈东海就对她特别冷淡，夫妻再也没同过房。她在那方面的确很要，从冬到春要了好多回，都被陈东海拒了，要么说累，要么说小孩在旁边，好像以前就不累以前就没孩子似的。她总疑心他知道了什么，又觉得不可能。过了年张雄发再动手动脚，她就没像以前那么避之不及，无非想确认一下自己还是不是个漂亮女人。但她真没跟张雄发有什么，那个秃头，那个啤酒肚，她看着就犯恶心。

&esp;&esp;一抬头，就看见雪白的墙上贴着触目惊心的白底红字大标语：“可抓可不抓的，坚决抓；可判可不判的，坚决判；可杀可不杀的，坚决杀！”钱桂华打了个哆嗦，瑟瑟发抖。

&esp;&esp;——

&esp;&esp;斯江是五一这天都没看见三妈钱桂华在万春街出现，才知道她出了事的。陈东海带着儿女四月中就搬回了自己家，劳动节这天来吃晚饭，一家三口都没笑脸，吃着吃着斯淇突然哭了起来，被陈东海训了几句丢下筷子就跑。斯江低头闷声不响，自从景生那件事后，她几乎没再单独和斯淇说过话，虽然知道她才和斯南一样大还不懂事，但是心里就是过不去。斯淇小心翼翼地找她几次后，到底也是十岁的小姑娘，脸皮薄，也就不大凑上来了。

&esp;&esp;饭后陈阿娘把斯江叫进房间里说话：“等一歇，囡囡侬带爷叔去寻寻侬阿舅，（你带叔叔去找你舅舅），小爷叔有闲话同伊港（小叔叔有话和他说）。”

&esp;&esp;斯江犹豫了一下，点头应了，不太明白陈东海为什么不自己直接上门去。大舅舅春节后把亭子间从冯阿姨手里买了回来，这几个月一直忙着翻修房子，天天都在万春街，谁都看得见。她牵着斯好走在陈东海的身后，留意到他手里拎了两瓶白酒，更疑惑了，大舅舅应该不大愿意和爷叔吃老酒。

&esp;&esp;陈东海放慢了步子，等斯江斯好上来后才轻声问：“你——姨娘还好吗？”

&esp;&esp;斯江一愣：“你知道我姨娘在哪里？！”

&esp;&esp;陈东海见她一脸震惊不像装出来的，不自在地摇了摇头：“她走之前来跟我说过几句话，但是没说去哪里。”

&esp;&esp;斯江立刻警惕起来：“那你怎么没告诉我舅舅？”

&esp;&esp;“我、我以为你们都知道——”陈东海有点慌乱，又加快了步伐。

&esp;&esp;等到了顾东文面前，酒是放下了，他人却不敢坐。

&esp;&esp;“东东哥，我没跟警察提南红找我的那个事，一个字也没提过，真的！你相信我。”陈东海急着对顾东文澄清：“不管怎么说，我和南红姐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肯定盼着她好，不可能害她。”

&esp;&esp;顾东文微微笑：“你有什么事？”

&esp;&esp;陈东海瞄了瞄旁边虎视眈眈的斯江景生和一脸鄙夷的顾阿婆，嗫嚅着说不出口。

&esp;&esp;“拿回去。”顾东文把两瓶酒推给他。

&esp;&esp;“不不不，不是的，东东哥，就是小钱被人举报了——”

&esp;&esp;虽然难以启齿，陈东海还是磕磕绊绊地把事情说了个大概，然后苦着脸问：“我上门来就是想麻烦阿哥帮忙想想办法，能不能把她也弄出来。”

&esp;&esp;顾东文睨着他笑问：“你这是疑心我们家的人举报了你老婆？为了报复打击她举报南红？”

&esp;&esp;顾阿婆还没反应过来，陈东海羞惭地低下了头：“是伊对勿起南红！请阿哥可怜可怜两个小赤佬，斯淇才十岁，和斯江斯南是嫡亲的堂姊妹，到底还是一家人。”

&esp;&esp;斯江气得牙齿咬得格格响，浑身发抖，一把搂住冲上来要打陈东海的外婆对陈东海怒目而视。

&esp;&esp;顾东文却淡淡地道：“我顾东文不是这种人。我顾家也没这种小人。滚吧你。”

&esp;&esp;陈东海还想提起南红出走的事，被顾东文一个眼刀掠过，一腔勇气化为乌有，拎起两瓶酒跑了。

&esp;&esp;顾阿婆把钱桂华祖宗十八代都骂得狗血淋头后，又感谢上帝让恶人有恶报，完全忘了这报应是佛家的因果。

&esp;&esp;“真的是她写的举报信吗？”斯江气得不行：“我也要写信举报她！”

&esp;&esp;景生给阿奶倒了杯温水，瞥了斯江一眼：“那你就也变成她那种垃圾了。”

&esp;&esp;“我？！我这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斯江声音弱了下去，但景生说得没错，她心里很清楚。

&esp;&esp;顾东文起身从冰箱里拎出四瓶啤酒来，直接搁牙上吭吭吭几下开了瓶盖，笑着招手：“来，大家一起吹一瓶。”

&esp;&esp;“舅舅，你这不是金刚钻，你是金刚牙！”斯江接过啤酒瓶，好奇地闻了闻：“我真的也能喝？”

&esp;&esp;顾东文把手里的酒瓶轻轻在南红送给饭店的冰箱门上碰了碰：“喝，替你姨娘喝一瓶，喝醉了直接躺床上睡呗。大仇得报，还不脏手，多好，老天他妈的总算也睁一回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