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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营营求生的朝公们,不会真以为拿住了卫十六的父亲,就能拿捏住那个尸山堆里闯出来的阎王吧?
“王兄若想坐下来喝杯降火茶呢,小妹乐得奉陪,否则慢走不送。”李蕴撂下一话。
李氏兄妹二人正僵着,长公主府的詹事忽慌张奔至厅下,“启禀王爷,殿下,御前的原公公遣人传话,请二位殿下速速进宫,陛下要禅、禅位……”
李境与李蕴闻言,脸上同时露出惊愕难言的表情。李蕴不可思议地站起身:“他要传给谁?”
待二人赶至宫闱,同样得信的太子李星烺与梁贵妃,已经在李豫内寝中了。
李豫自从因庾氏母子的事呕了回血,身体每况愈下,渐至一日昏睡个时辰。太医丞不敢说实,诊断是痰迷上壅,那天师道进贡的丹丸虽早已停服,可是积重难返,李豫的手臂和大腿上开始不断生出褐紫斑点。
整座龙寝散发出一种腐朽的气味,用再多的香料也掩盖不住。
上一次李豫能清醒地召人说几句话,还是在三月中旬,当时他勉强鼓动着口齿不清的唇舌,勒令刑部追究张道长贡药之失。
李豫躺在病榻上这一年,日复一复感觉到自己日趋颓废的病躯,方明白当初焕儿劝他少服丹药,原是所言非虚,一片孝心。
可惜一切悔之晚矣,他根本不知焕儿如今在何处,而且那个张道长听闻风声后早已逃之夭夭,不知去向了。
今天李豫难得撑着片刻精神,让原璁召来太子与宗亲,撑到众人来到,晋帝已是面色灰败,汗如雨下。
李豫面对着这些围拢在他榻前的亲眷,愈发感觉到死亡的阴影就在头顶笼罩着他,他眼眶发红,颤抖着伸出手,拉住神色懵懂的李星烺,喉咙混浊道:“太子仁孝纯臻,朕……自知时寿天限,今,今禅位于太子李星烺,即刻践祚。长公主与蜀王皆在,正好做为见证……”
他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每个字都要用尽力气才能咬准。
满室之人面色各异。
李星烺跪侍在龙榻之前,闻之泪下如线,惶恐摇头:“父皇有天命所佑,必能遇难呈祥,儿臣何德何能,岂敢领受?”
“朕说你、你行你便行,接、接旨
!”李豫呼吸沉重,微微从枕上抬起头,紧攥李星烺的手不撒开,迫令他应下。
长公主和蜀亲王交换一个眼色,萧氏眼睛红肿地在旁轻轻抽泣,面上似对皇帝担忧不已,内里实则已如滚翻的油锅,熬煎着她的心肝。
在场除了尊君爱父的李星烺之外,把原公公都算上,谁不了解李豫伪饰反覆的心性,谁又看不出李豫的打算?他绝口不提卫觎霸占洛阳的事,赶在这个节骨眼上禅位,就是怕李氏江山毁于他手,自己成为千古罪人。
所以哪怕病笃,他也要匆匆忙忙地这烫手山芋扔出去。
一旦成为太上皇,不管洛阳与建康对峙的结果如何,李氏是存是亡,便都与他无关了。
可是以李星烺的能力,根本不足以接下这个烂摊子,此时朝中已是人心浮动,在这个时候交接皇权,引来的只会是各方势力对新帝的拿捏和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