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1 / 2)
“看家?金山叔 都不在了,这破房子看什么看?”胡玉婷诧异,说完还打量这间破旧的房子。
周方圆却摇摇头,又想到昨晚她爸说的话,“看家,我答应我爸了,一个人也能好好的,我啥都会,洗衣服,做饭,割草,放羊,养鸡鸭,我能好好的。”
周方圆心底把这个当成自己和父亲的承诺,她会好好看家,即使一个人她也能好好的,就像她爸说的,他只是去了一个很远 地方。
胡玉婷不在多说,周方圆只是年龄小,嘴里妹妹叫着 ,实际她们两人是朋友。
在她眼里,周方圆很厉害。
胡玉婷的到来,驱散了周方圆心头那股凉意,两个人头抵着头,就像是周金山睡着了,两个人再说悄悄话一样。
“我听人说你不念初中了?”周方圆从别人那里听到的。
胡玉婷撇撇嘴,嗯了一声,过了半响才开口,“我妈不是在县城给人洗头吗,已经快一年没回来了。我奶中风瘫在床,话都说的不利索,我不在家,她得饿死。”说完,人变得沉默,手里拿着一根麦秆在手里玩,“不过我现在能挣钱了,我和几个人拜了把子,我现在跟着 他们,有吃有喝的,偶尔还能挣一笔 大钱。”
说完又翻出来几包零食 ,“你要是想挣钱,可以来找我,我大哥他们看在我的面上 也会照顾你几分的。”
胡玉婷拍拍刚发育的胸口,痛呼一声,又凑近周方圆耳朵叽叽咕咕,“我来那个了?你知道吧,就那个一来,胸会变大。虽然你还小要过几年,但是也得知道,别到时候傻乎乎的吓一跳”
周方圆听得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
“真的,反正你先记住我的话就对了,别人都有妈妈教,我有妈和没妈一个样,你压根就没有,万一到时候我不在,你找不着人问,还以为自己得了大病呢。”一说到妈妈,胡玉婷顿了下,瞥了周方圆一眼,“实际上,我去县城找她,到了店里才知道她辞职半年多了。”
两个人久久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周方圆听到旁边胡玉婷吸鼻子声,转过头看去,狐狸一样的眼睛里已经兜着泪,强忍着 没掉。
抬手擦干她脸上 的眼泪,又转过身去,什么话都没说一句 。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心里都各自破了一个洞,呼呼透着凉风,和外面冰冷的空气一样。
周金山是早上被村里的农用三轮车拉去火葬场的。村里人来了很多,站在院子里的,大门口的。两扇咯吱响的木门不知道什么时候 掉了一扇。
周方圆看着她爸被抬走,过了一夜 她已经缓过来了,知道她爸要去很远地方,今后就只有她一个人看家了。
胡玉婷一直跟在周方圆旁边,好几次都忍不住好奇的偷偷打量,昨天半夜哭醒还几次,今天却一滴眼泪没有。
等到周方圆捧着骨灰盒回来,全程眼睫毛都没湿一下。
丧礼 举办的很简洁,没有丧汤,人来的很少,院子里扎了很多白布黑花,三月倒春寒的缘故,下葬那天气温格外的低。
刮着小风,寒冷刺骨。
没有吹吹打打的喇叭声,也没有凄凉的哭声,村里人抬着棺材一步步走向周金山的自留地。
村里人很多在路边站着,有同情的,有冷漠的,也有奚落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前方穿着 一身雪白孝衣的周方圆身上。
“周金山也是白忙活一场,把人拉扯这么大,临走人家板着 一张脸,连哭都不哭一声,这要是不是穿着 一身白孝,谁知道这干嘛的啊?”
刘桂琴站在人堆里,和旁边人议论着。因为村长徐明伟上门筹钱给周金山办丧事,她家还出了五块钱。
两斤猪肉就这么没了,刘桂琴这心里一直憋着火。
“明明周金山家里有粮食有羊的卖了不就有钱了,而且徐二虎说周金山有钱,当初坑了村里的钱。明眼就花了盖房子,其他说不准都藏着呢。要我说就里里外外找一遍。多的人对外装穷 ,实际有钱的很。”刘桂琴阴阳怪气的,她信徐二虎说的话,就盖房子的钱,到现在都没说清楚怎么回事?
“你快闭嘴吧,谁家没出几块钱?就你一个人出了,大家伙都出了,也没见人嚷嚷。做点好事行善积德还不乐意?”有个上年的老奶,看不过眼,冷着脸狠狠怼了刘桂琴一句。
刘桂琴可不是谁都让的,“怎么我家出钱出力出人的,还不让我说话了,没看到我家男人都去抬棺材去了?我就是看不过眼,圆丫头一个父母不要的,周金山辛苦拉扯这么大,大家伙 谁看到她掉眼泪哭了?这不是现世白眼狼?又摸刀,又砍人的?今后啊,谁都别惹她,我长这么大拿刀杀鸡都浑身打哆嗦,她可真厉害,心黑手狠,这样的人书上怎么说来着,穷凶极恶,这长大了可真说不准将来会干什么大事 呢。”
“你嘴上积德吧,她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能怎么穷凶极恶?父亲这样死了?她记恨怎么了?我要是被人逼死,我儿子要是屁都不敢吭一声,我才气死呢。刘桂琴,做人留一线,圆丫头现在小,可我看着 将来是个能成事的。”
徐猛妈站在刘桂琴这边,听到后狠狠呸了一声,“就是丫头片子,这要是个儿子,周金山怕是也不会上吊自杀了。”
徐猛妈还记得周方圆拿铁锨拍她的事,又见到她摸刀砍人,回去后对着儿子一顿教训,周方圆心狠,她自已一个人怎么样都没人问,真要发疯下狠手她什么都不怕。别人可不遭殃了?
像徐猛妈这样教训孩子的不止一两家,几乎村里那天院里的人私下 和孩子都说了,不要 和周方圆玩,见到她远远地躲开,惹她,会拿刀砍人。
“这样的人,身边没个大人看管,早晚容易出事。就刚刚她身边站的那个高个子丫头 ,不是前胡村胡大胆的闺女吗?听说辍学了,整天跟着一群混混屁股后面进进出出。我听镇里说,都不是什么好人,偷蒙拐骗的,有人亲眼见他们偷了商店里东西,在树底下分东西。我看这样下去圆丫头早晚和这伙人混一起 。”
“胡大胆不是早死了,他媳妇不是在县城做那什么,家里就一个老娘?”
“瘫了,好几个月的事,以前经常看到她收破烂,捡瓶子卖,后来打听才知道,中风不能动了。”
“这辈子过得也不容易,丈夫儿子都死了,儿媳妇更是下三滥不省心,唯一的孙女也是辍学 当了混混,啧啧。”
刘桂琴支着耳朵听完,插了一句,“圆丫头这样的能不能送走?这才十岁?送到儿童福利院什么的?她一个人也没办法生活吧?”她可不是什么好心,纯粹想得多。她娘家现成案列就有一个,男孩娘跑了,爹是个傻子 ,每个月初,村里领着,带个口袋挨家挨户要面要粮食。
眼瞅着事情就要变成这样,刘桂琴就觉得心烦,“十岁也不大,送到福利院应该有人要吧?”
“谁知道呢,徐明伟应该会向上 报备。”村里看着 送葬的队伍走远,天气又冷,各自散了回家。
周方圆回到家里,见到村里人帮忙拆院里灵棚,便一头扎进灶房里,刷锅烧水。等到院里收拾干净,她有杯子捧着杯子,没有杯子,就用吃饭的碗。
“叔,喝水,”
“大爷,喝水。”
“婶儿喝水。”
李艳梅接过碗,又看到她的手,比之前见到的更严重了,红肿肿的手指像个红萝卜,放下碗,便拉起她的手,“你二叔给你冻疮膏要记得用,手要是留下根,每年都要坏。”
周方圆点点头。
“有事情,记得去找叔 和婶儿。”李艳梅远远地看了徐明伟的一眼,强忍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