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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理发店隻老板娘一个人,她那天实在忙不过来,就收了我成本价让我自己染。”
付汀梨很随意地咬着在路边买的发箍,捋起自己耳边散落的长发。
对着后视镜,重新挽了一遍,“染得不是很匀,但总归便宜,也比褪色了的好看。”
这是真话了。
孔黎鸢自然也能分辨出来,车子在顺直大道开着。她静默地看了她一会,又或者是没有。
付汀梨只知道,等她挽好头髮,无所事事地将手揣进兜里,摸到那条冰凉项链时。孔黎鸢又出声问她,
“你今年多大?”
这下倒真的是普普通通的寒暄了。付汀梨回答得毫无压力,“二十四。”
孔黎鸢不说话了。
这个女人一直让人琢磨不透。
不说为什么给她门禁卡,不提让她对加州的事情隻字不提,反而问她什么时候把头髮染黑,问她今年多大?
就好像她们真的仅仅是萍水相逢的旅友,见了面寒暄几句近况,然后就这样体面地遗忘过去。
可又有谁觉得不该这样吗?
付汀梨有些失神地望着那些擦过她视野的车灯光晕,突然听到孔黎鸢出声,
“我遇见你时的年纪。”
“什么?”付汀梨问。
车流无限缩成直线,好似将车窗外的世界建构成断断续续的水下隧道。
孔黎鸢侧对着这条隧道,脸上表情被顺直黑长发隐去一半。
让人怀疑,就算她们在开着这辆车浸入水底赴死,她也仍旧能像现在这样,慵倦而平静地复述,
“加州那年,我也是二十四岁。”
外面仍在下雨,粘稠雨丝似是某种胶状物,将她们轻到敛进身体里的呼吸,剧烈而用力地粘黏在一起。
付汀梨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比她大四岁。
也只不过是四岁,却又好像是四个世纪——以至于她在她面前的时候,永远是年轻稚嫩的,也永远无法应对她总是无足轻重的语气。
后续的车程,没有人再寒暄。雨渐渐停了,由雨丝构成的隧道也逐渐失效。她们由敞开的大路开到了狭窄小路。
恰遇黎明时分,越往前开,天就越亮,那些停留在小巷里的烟杂店和混乱街景也就越来越清晰。
透过沉默的玻璃窗,付汀梨看到她们路过了那家她染头髮的理发店。
老板娘烫着精致的卷发,叼着根烟,垫着脚尖,支着晾衣杆。天还没放晴,就将湿答答的衣物晾到了小巷里那些横七竖八的晾衣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