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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到底这是什么的报应呢?
或许是因为孔黎鸢。
因为孔黎鸢已经得到这个世界上太多太多爱,所以她最应该在爱里死去。
——身体被疯狂挤压,随着破烂的车翻滚到悬崖下的那一刻,孔黎鸢在剧烈的疼痛和忽如其来的失重感里,冷静地、反覆地想,并且隻想这个问题。
真是奇怪,浑身上下那么激烈的疼痛,像粉身碎骨,像灰飞烟灭。
也没能阻止她的思考。
果然,人之所以是高级动物就是因为太擅长思考。
也许死亡可以阻挡她思考。
她平静地想着,觉得好像就这样结束一切也不错。
但出乎意料的是,在这场轻飘飘的、像是报復的车祸里,最应该得到报应的她却没有死。
那个崩坏的广播甚至突然好转,开始完整而具体地播放“气象台报道,今天本市气温将会超过三十七度高温……”,或者根本没有,只是她将这句话记到了心底。
而孔晚雁的矮小身躯,和姜曼的细瘦身躯,却都不约而同地为身处于后座的她挡住尖锐的刺物撞击。
她稚嫩羸弱的身躯被压迫得弯了起来,脊背蜷缩,像婴儿在母亲子宫里最基本的姿势。
而孔晚雁和姜曼为她撑出的那片可供呼吸的空隙就是她赖以生存的脐带。
新鲜的血液化作她赖以生存的羊水,缓衝着这一场车祸的衝击和压力,却不要命地淌落下来,滚烫而刺鼻地滴在她稚嫩而脆弱的皮肤上,眼睛里,嘴巴上,耳朵上。
一切都黑成一团,像地狱的缩影。
孔晚雁瞪大眼睛,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手掌拖着她的后脑杓,临死之前,仍旧还在努力地说着那一句话,
“不后悔,不……后悔。”
那一刻孔黎鸢耳鸣得厉害,各种声音在她身体里都被放大。
但她还是觉得这句话是对她说的,觉得孔晚雁竭尽全力在表示,用生命救下她并不后悔。
而姜曼却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躺在她的右侧,瞪大眼睛,缓慢地伸出两隻干瘦苍白的手。一隻手发抖地挨着孔黎鸢的眼皮。
另一隻手努力去往上面伸着,似乎是想要抚摸到孔晚雁的脸。
——在这之前,孔黎鸢从来没有看过她用这样饱满而浓烈的眼神望过孔晚雁。
孔黎鸢自己也动弹不得,只能感觉到自己眼皮上那手指的颤抖。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像被活生生地钉在了这两个身躯之间,充盈在那些被鲜血浸泡过的爱之间。
但她却异常清醒,清醒到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摄像机,可以将这两个生命弥留之际的一切都看清楚——在临死之前,姜曼还是没能触碰到孔晚雁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