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2 / 2)
书房外,福叔接过丫鬟手中的食盒,推门走进去。
灯火下,江桐一席素袍端坐案前,手捧书册,神情专注。
他用心苦读的模样,仿佛是刻在骨子里,自小便是如此。
福叔早就见怪不怪了。
不仅如此,上家塾时,江桐的博闻强识让他在一众兄弟中脱颖而出,在策论上,他年仅八岁时,就能与先生对答如流。
不管哪个先生教他,对他都是赞不绝口。
那时候,整个江家好似都对这个,虽然年幼失去父母双亲,却天资过人的孩子给予了厚望。
为了不使他英才埋没,举家上下甚至不惜攀亲求贵,舔着脸送他去京城侯府寄住,让他可以拜到更好的先生,受到更好的栽培。
如此,在外人看来,真可算得上是用心良苦。
可只有当事人知晓,那些人打的是什么心思。
江桐备受欺凌的童年便是在那里开始的。
而江家那些人,将他扔在那儿,就再没打算理过。
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就像丢垃圾一样,把他丢弃了一般。
说不定,他们心里巴不得他就此死了,便可以肆无忌惮地侵占那份厚重的朝廷抚恤。
好在这个少年慢慢学会了隐忍,慢慢学会了敛藏锋芒,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再找到时机,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得以独立门户。
福叔是看着这个少年一步步成长的,江桐的父母对他有恩,两人离世后,他便只认江桐这一个小主人。
过去,他对这个小主人更多的是心疼,如今,便更多了几分敬畏。
收回思绪,他走上前去,将食盒在他面前打开,将里面的点心一一端出来。
“公子,夜读辛苦,吃几口点心吧。”
江桐目不斜视,淡淡应了声:“嗯。”
福叔欲言又止:“老奴有些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江桐的目光终于离了书册,落到他身上。
“说吧。”
福叔斟酌着道:“夫人的风寒久久不愈,要不要叫人去城中请更好的郎中来……”
“不必。”
福叔话音甫落,便被江桐冷冷打断。
他的嗓音冷得出奇:“福叔,不过是场风寒,何必小题大做,你没瞧见吗?这些天来来去去,那么多人关心她,对她嘘寒问暖,自然不差咱们这一处。”
福叔被江桐的一番话噎了回去,却还是忍不住道:“可夫人的病是因为……”
他想告诉江桐,这次事情不一样,大夫说上次的病根未除,很难康复,若是得不到好好治疗,可能会终生落下咳疾。
但江桐并未给他说话的机会,他冷淡依旧,甚至开始不耐烦起来。
想起当日沈昀偷偷跟进家中来看卫燕的那一幕,他胸膛中就无端激起一股躁郁,让他难以克制,可能失控的那种。
“不必再说了,她素来人缘好,惹来那么多人心系她,福叔你没看见吗?她若有什么事,旁人只会比我们更着急,何必轮到我们来操心?”
濒死
◎浓稠暗红的血迹落在地板上,触目惊心。◎
福叔走后,江桐再次拿起书册翻看起来,可不知怎的,从来全神贯注的他,眼下却久久难以集中起来。
心中像是漫着一团难以克制的躁郁,让他难以集中精神。
在反复多次,亦然无果之下,他搁下书册起身,从木架上取了件棉氅披在身上,推门走出了书房。
是夜凉如水,黑湛湛的夜幕压在天际,星子稀疏,廊庑下的灯盏被风吹得微微旋转,流苏摇曳,阶下全是凋零的枯叶,踩在上头是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
江桐穿过院子去了前门,门房的仆从正在打瞌睡,被他推门的动静弄醒,赶紧揉了揉眼睛站起来,看着眼前的清冷家主,喃喃道:“公子,您这是要……”
江桐抿了抿唇,脸上神情淡淡。
“备车,去陵水巷。”
“这么晚了,公子您还要……”
仆从很是惊异,要说的话却被江桐冷淡的目光所止,卡在了喉咙里。他缩了缩脖子咽下话,带着满心疑惑,去马厩牵马驾车了。
夜色氤氲,到处都像是笼了一层雾蒙蒙的水汽。
陵水巷的一处宅舍门前,江桐让仆从停下来,下车敲开了那扇门扉。
笃笃笃。
清亮的敲门声,在空寂狭小的巷道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