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节(1 / 2)
帝仲冷定的看着风冥,他的神色没有半分惊讶,好像这样的说辞早就在预料之中,风冥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见他如此平静也淡淡说道:“相传浮世屿的皇鸟可以自由进入终焉之境,正好你也在找它是不?”
“我确实是在找它,但并不是为了终焉之境。”帝仲默默回话,语气转而变得担忧起来,“我是为了潇儿,她自身混血就已经非常危险,如今还怀着身孕更是险上加险,澈皇是这世上最了解皇鸟血脉的人,找到它无疑才是救潇儿最为稳妥的方法,我也确实曾经跟沉轩他们提过这事,希望他们能留心澈皇行踪,但我并不知道他们会另有所图。”
风冥认真看着他,看似只是漫不经心的问话:“那你可知他们在图什么?”
两人同时抬头眼神锋利的交错,帝仲只觉得好友眸中带着罕见的锋芒,让他心中骤然升起不安,风冥轻敲着石桌,淡淡提醒问道:“紫苏手上有一本来历不明的古书,名为《五藏蛮荒经》,书中记载的古代种一族,说它们是弑神之族,食血肉,吞骨骸,融魂魄,取而代之。获神之能,承神之忆,化形成神,亦可维持兽形。”
风冥一边说话,一边还好奇的打量着面色铁青的好友,好像想从对面人的身上看到传说的“古代种”的影子,见他半天冷着脸一言不发,只得悻悻接道:“你可知道在这之后书中还写了什么?”
帝仲烦躁的闭了闭眼,脑子却仿佛穿越万年时光,在依稀中茫然的辨别着曾经那只残疾凶兽的模样,低声催促:“别卖关子。”
风冥笑了笑,继续说道:“书中所言,若神魂尚存,反噬古代种犹可恢复,若神魂丧失,需以神鸟火种复燃残骸,反噬古代种亦可恢复。”
听闻这话,帝仲的眼睛却罕见的如死水一般毫无波澜,那日在厌泊岛,沉轩曾有意无意的问过他一个问题——“你离开这么久,真的一点也不想再回上天界了吗?”
风冥站起来,负手走到他身边,忽然开口,问出一模一样的话:“帝仲,你真的不想再回上天界了吗?”
帝仲倏然沉默,久久不语,只听风冥继续说道:“他们真的很想帮你,很希望你能回来,潋滟已经在预言中见到了那只穷奇的残骸,书中所言的神鸟火种,也如天注定一般正好出现在你身边,而眼下最大的问题无非还是如何去往终焉之境,而这个问题只要能见到澈皇,自然会迎刃而解,如果一切顺利,你……就可以恢复以前的样子,重新成为上天界唯一的战神。”
帝仲还是没有说话,这种窒息的沉默让风冥一秒都忍不了,继续提醒:“那只天生残疾的凶兽会不会就是知晓了这件事,所以才会选择在终焉之境结束自己生命?毕竟他拥有你的一切,除非自尽,不然是不会死的吧?”
风冥顿了一下,情不自禁的注意着好友的一举一动,而他越是无动于衷,自己手心的冷汗就愈发粘稠。
潋滟曾有过预言,上天界会因帝仲而坠亡,这么多年来自己始终无法明白预言为何会将毁灭指向他,一直到现在,他从好友那样清冷寂静的眼眸中,竟然真的察觉到一丝难以言表的恐惧。
为什么会如此呢……明明他们只是想救他,希望曾经的同伴回到身边而已。
许久,帝仲翩然起身,他本就是依靠神裂之术聚形,只是轻轻一晃就掠过了湖水直接朝客房方向走去。
云潇这几日奔波劳累,虽说之前在余音台看着还算精神,其实一回到屋内粘着枕头就立马睡熟了,帝仲直接飘到床边,眼神幽冷的看着她。
当年与澈皇一战,他其实并没有感觉到火种中有另一个人在看着自己,在之后漫长的时间里,他也从来没有意识到那个人会对自己一见倾心,直到为了救萧死去,他的意识慢慢模糊直至彻底消亡,一晃九千年,等他再次醒来一切都已是沧海桑田,那时候他唯一还熟悉的东西,其实只有曾经上天界的同修而已。
然后他就从另一个人身上注意到了这个女人,这个不顾一切、不明所以的女人,让他感觉到了漫长生命里从来没有过的温暖和爱意。
他心里其实非常清楚明白,无论这个女人默默爱了他多少年,自己对她的所有记忆也仅仅只有短暂的二十于载,对比和上天界同修历经万年的生死同行,她如今的心思甚至已经不在自己身上!如此悬殊的差距本不该让他有丝毫迟疑才对,可究竟是为什么,在从风冥口中听闻那些话之后,他的心里非但没有半分欣喜,反而只剩无限的忧虑和不安?
风冥的猜测是对的,萧一定是通过某种途径知道了能让他复生的方法,这才主动放弃了生命,他知道皇鸟能去往终焉之境,所以才将自己的遗骸留在那里,就是为了等待机缘到来的那一天,让他重新活过来。
那个蠢东西!明明自己什么都给了他,他却蠢得非要全部还回来!
宛如一场可笑的轮回,萧……当年自己没有顾忌你的感受擅自给了你生命,所以你也就这么任性,甘愿主动放弃了生命?
帝仲默默咬牙,心潮澎湃,连身体都没有,却猛然感觉胸口一闷钻心的疼起来,他决定帮助飞垣对付自己的好友奚辉,无非只是本着心中曾经的信念,也心甘情愿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代替奚辉永远的成为碎裂阵眼,但是对于执意想帮助自己的沉轩、潋滟,甚至紫苏,他有什么理由为了一个相识不过二十多年的女人,拒绝同修的好意,至上天界安危于不顾?
于情,同修之情难以割舍,于理,他身负战神之名就该驻守上天界,可为什么,为什么内心还是这般犹豫不决?
云潇翻了个身,感觉脸颊边有一缕微弱的冰凉,蓦然睁眼才发现帝仲坐在自己床头,他的神情不似平时那般温柔,带着某种她完全看不懂的阴郁一直幽幽盯着自己,云潇豁然翻身坐起来,背后莫名爬上一丝紧张,轻轻握住了拳头,小声的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云潇。”帝仲认真的直呼其名,定定看她一眼,忽而浅浅笑道,“你心里真的只有他一人了吗?”
云潇仰脸看着,好似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见帝仲如初次见面那样,平静的伸手将手指放在自己胸口,点在心脏的位置,继续问道:“你要亲口告诉我,否则我无法说服自己。”
他低垂着眼睛,感觉着对方的胸口起伏,一如初次见面一模一样,云潇的心跳莫名停顿了几秒,然后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
“好,我明白了。”帝仲自言自语,心里不知作了什么决定,拉过云潇抱入怀里,贴着额头轻轻落吻,“潇儿,我曾有一个朋友,我擅自给了他生命,让他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凶兽,变成了复杂的人,我原以为他能代替我看尽这世间,却万万没想到,他为了能让我复生,放弃了我给予他的生命。”
云潇一动不动,好像根本听不懂他此刻在说什么,但心中却有些触动,又隐约感觉明白了什么。
“真是想不到,我为了救他死了,到头来他为了让我复生,也死了,真的蠢得让我想笑。”他嘴上这么说着,语气却带着罕见的泣诉,“我该如他所愿吗?这或许是我唯一的机会,我原本已经决定放弃你了,可若这是萧以生命给我留下的转机,我真的不愿意就此罢休。”
他顿了一会,眼眸却变得可怕严厉——神鸟的火种……这世上能主动控制火种的只有皇鸟血脉,眼下除去云潇,就只剩下澈皇和凤姬!
但这样危险的想法只是持续了一瞬间,帝仲手上的力道慢慢收紧,淡淡问道:“潇儿,现在的你真的能分清楚我和他谁是谁吗?如果我们彻底分离成为两个人,你是否会重新回到我身边?”
云潇愣愣失神,这短暂的一瞬间好像漫长的一个世纪,只是看着眼前身影,忽然有些陌生。
帝仲感慨的叹气,有惋惜,更有无奈:“你一定是分不清楚,否则就不会将我们认错,我认识你不过二十年而已,还是透过他的眼睛和记忆,到底是他从我手中夺走了你,还是我因他的经历逐渐爱上你?我其实自己也分不清楚,我原先想着若是此生只能以这种姿态和他共存,那倒能勉强安慰自己,至少你在他身边就好像在我身边一样,可是……可是现在有人告诉我,我能够恢复从前的模样,如果真能实现,我不想你心里爱的是他。”
帝仲的眼眸带着某种期待,让独有的金银异瞳明艳非常,但转瞬间这种颜色又蓦然清淡,继续说道:“潇儿,你再等一等我。”
云潇张了张嘴,这样猝不及防的话语让她大脑陷入迷茫,再度记起混沌懵懂时期透过火种看到的那个人。
他站在烈火里,手持黑金长刀,无畏而笑,她被那个人深深的吸引,早在出生之前,就在骨血深处爱慕着他的一切。
然而下一刻,云潇本能的推开了眼前人,身体内的痛被记忆牵动,迫使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开口却还是极力一字一顿宛如冰碎:“我是从一开始就认错了人,可是现在我分的很清楚,我知道你们是两个人,我想在他身边,一直陪着他。”
帝仲眉间出现怒意,质问:“所以,你将错就错,选了他吗?”
云潇眉峰一蹙,想争辩又找不到言辞,他的每个字都像在陈述事实,可这分明就不对,这根本不是她的真实想法!
两人僵持了片刻,直到门外轻轻作响,帝仲的面色在这一瞬恢复平静,悄然转身望向门边。
萧千夜不知是何时来的,神色坚定而安宁,而在他的身边,风冥若有所思的凝神而视,不知这一幕到底该如何收场。
:间隙之术
萧千夜看着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亦师亦友的人变得包含敌意,是他教给自己独属上天界的武学,也是他在多次危难之中出手相助,而现在,他笑吟吟的站在云潇床边,看起来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但那双金银异瞳带着他完全看不懂的深邃,让他不可抗拒的产生了一种排斥。
这一刻萧千夜心里明明白白,他是真的想从自己手中夺回云潇。
他是迫不得已只能以这种方式和自己共存,如果真的有分离的方法,那么他离开的第一件事,一定就是带走云潇。
风冥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帝仲,然后又将目光转向萧千夜,这两个人就这么一言不发的杵着,反而让他有几分不自在,于是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劝道:“咳……你俩别在我这里闹事,说起来你们现在腹背受敌,可谓前狼后虎,这种时候如果自己再起冲突,只怕会被有心之人趁虚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