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节(2 / 2)
:猜忌
暴雨越下越大,雨中的明争暗斗也越来越凶险,解朝秀轻握茶杯的手因兴奋而微微颤抖,目光望着黑漆漆的海面,他其实一眼就能认出来刚才那个人就是重岚,但无论多少次,他还是会被这种匪夷所思的力量震惊,半兽人的体格是经过药物催发、比习武之人还要强健百倍的存在,可在纯血的辛摩族面前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辛摩族的由来是个谜团,连他这样活了数千年的怪物也无法得知他们真正的起源,只知道这是唯一一个因为嗜杀好战惊动了上天界,几乎被追杀殆尽的种族,这么多年以来,纯血的辛摩族以近乎全胜的惊人战绩闻名天下,重岚更是史无前例的创下了十年掀翻三十五座流岛政权的记录,这样的人忽然来到螺洲湾,必然是让这群结党营私、牵一发动全身的黑商们惴惴不安,既不敢得罪他惹火烧身,又不想真的让他成为同伙夜长梦多。
能不动声色的让对方知难而退无疑是最好的结果,但显然重岚此行是势在必得了。
解朝秀不动声色的平复情绪,忽然有些好奇的望向了重岚身边的两个人,流岛敢和辛摩做朋友的人不多,而有实力让辛摩称兄道弟的人就更少了,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来头?如果说重岚那一脚是在意料之中,盲女和小公子的战斗也算合情合理,那么猫女那边的战斗就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猫女是以敏捷著称的半兽人,可她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那个男人瞬移到了背后,甚至被对方一脚踢成重伤昏迷不醒?
坦白说那一脚似乎还是因为愤怒失去了理智,否则那种距离下一剑砍断脖子直接毙命也是很轻松的事情。
解朝秀转了茶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大概半年多前,重岚受伤的消息像一颗炸弹在黑市传开,纯血辛摩族有着非常强悍的自愈能力,一般不需要治疗就能自行恢复,但那一次他的伤旷日持久,最后罕见的请了大夫专程根据辛摩的体质配了药,作为同行,他虽然很谨慎不会亲自和这么危险的人交涉,但出于好奇还是打听到了一些令人震惊的消息——重岚是在飞垣受的伤,打伤他的人,是传闻中的战神后裔。
飞垣,这两个字对他而言是特殊的,他曾经两度去往那座神秘的孤岛,但一次也没有找到想找的人。
飞垣,这个名字对万千流岛而言也是特殊的,因为这是唯一一个击败了上天界,彻底脱胎换骨的国家。
解朝秀的眼底一颤,一个更加危险的名字在脑中迸出,但他只在瞬间的心惊肉跳之后就被另一种狂喜取代,甚至不由自主的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还在暗战的街道,短短一刻钟的时间,萧千夜已经连续击败了几个试图拦截的敌人,虽说有重岚两人暗中跟随,但其实他几乎不需要任何的帮助,仅凭一己之力就第一个出现在了九重天塔下的空旷广场上,而此时距离最近的争夺者还在数百米开外艰难的前进。
解朝秀有一丝疑惑,抬头望向九重天塔的顶端,苍礼并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可如果再不出手,这第一枚龙符势必要被他轻而易举的拿走了。
他在犹豫什么……还是说已经有了和自己相同的猜忌?
想到这里,解朝秀放下茶杯无声无息的走入雨中,然后像一片浮萍点足掠起,踩着空中的金莲不请自来的踏上天塔顶端,果然如他所料,苍礼面容凝重的盯着下方,只用余光稍微扫过这个忽然间站在窗台上的访客,两人心照不宣的一起看向左侧副塔,萧千夜并未借助法术,他只是顺着塔壁连续跳跃就借力站到了塔顶,那里有唯一一扇敞开的窗子,一眼就能看到摆放在正中间的精致神龛,他谨慎的用剑气护体,摸出怀中的金莲令咔嚓一声扣入锁扣,顿时左塔明光万丈被瞬间点亮,螺洲湾欢呼一片,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龙符抢夺的第一个胜者已经出现!
云潇捂着胸口不可置信的看着亮起的塔,心中没有半点轻松反而更加紧张的拉了拉身边的重岚:“这么简单就拿到了?那座塔上竟然没有任何人阻拦?”
重岚难得的收敛了笑意,他没有回答,而是目光凝重的望向仍是一片漆黑的右塔,直到萧千夜拿着龙符回到两人身边,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耐心又等了好一会,终于在半个时辰之后才看到相同的明光被点亮,重岚托腮想了想,认真的道:“这一路少说也有三四十号人出手阻拦,反而到了左塔忽然如此顺利,苍礼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多半是要开始怀疑你们的身份了,明天去天街,务必要更加小心才行。”
“明明是他们技不如人。”云潇理直气壮的接话,重岚耸耸肩膀,虽是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但语调还是刻意加重略带玩笑的提醒她,“你们不是想调查山海集到底牵扯了多少势力组织吗?就这一路上我们遇到的那些人,至少有三个势力庞大的门派,各个都是流岛数一数二的狠角色,真要一起得罪了还挺麻烦的,不过你俩的身份要是曝光,想必他们还是得脚底抹油趁早开溜的,哈哈。”
云潇懒得和他贫嘴,跑向萧千夜担心的检查了一番,天塔顶端的两双眼睛不约而同的互换了神色,苍礼起身关上窗子,同时散去螺洲湾的暴雨和水雾,他靠在休息的躺椅上揉着隐隐作疼的额头,叹了口气:“刚才我的人回报,说是重岚少主还在南风苑和十娘喝酒,呵呵,那女人真有本事,这么快胳膊肘就往外拐了,真不怕龙傅找她麻烦呀。”
“她倒是敢说重岚不在,只怕南风苑一晚上就能被夷为平地,龙傅和重岚,换我也选重岚,毕竟命比生意重要。”解朝秀淡漠的帮辛十娘说话,苍礼摆摆手,问道,“秀爷大晚上亲自登门拜访,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找我?”
“那两个人的关系,是否过于密切了?”解朝秀拉了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回忆着云潇扑向那个人的动作,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格外的违和,让他的眉峰不由蹙起,苍礼望了他一眼,笑道,“你自己男扮女装,怀疑别人女扮男装?”
“重岚不也换了身衣服?”解朝秀不以为然的轻哼,苍礼啧啧舌用力按住了自己的额头,嘀咕,“还挺好看,不过和你比起来还差了点。”
“我确实感觉他很眼熟。”解朝秀再次说起这件事,眼中似乎有意味不明的神色掠过,“我一定见过他。”
“看着弱不禁风,功夫不错呀,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苍礼一脸平静地说话,不慌不忙的轻轻一笑,“他手上的那柄剑挑起的幻象能直接压制我以灵力幻化的雨水,甚至能将其冻结成冰雪反攻盲女。”
“我看见了。”解朝秀的黑眸在烛火下闪动着异样的光泽,“若是和他同行的另一个人比起来,他的剑术其实并不特别出彩,真正厉害的是灵力,他击退盲女的那一下,所弹奏的音律根本不在调上,但就是这么外行的几声乐响就能直接让盲女无法动弹,他的术法一定在剑术之上,而且……要高的多。”
“嗯……”苍礼罕见的露出了忧色,“真不愧是重岚带来的人,我听说那家伙好像确实认真做了几年生意,把一个快破产的家族企业经营的风生水起,还赚了一大笔赌金,难道是想借此机会带着一群实力差距巨大的混血同族金盆洗手放弃危险的战争财,安安稳稳做个奸商安度晚年?呵呵,秀爷,你说他会不会是真的想加入十方会议?”
解朝秀摆摆手,不置可否的冷笑:“怎么可能,重岚现在就是山海集的‘潜规则’,就算他觉得战争财风险太大,也完全没必要为了做生意赚钱加入另一伙黑商组织,他目的不明,你更要小心谨慎才是。”
苍礼头疼不已:“麻烦了,难怪这次连宗主都亲自现身让我谨言慎行,静观其变。”
“苍礼,明天的天街会场,我要单独带走那位小公子,在此期间,你帮我拖住重岚他们。”解朝秀打断他的抱怨,没有任何表情的抬起眼,苍礼不明所以,拖着下腮回道,“秀爷怀疑他们的身份?”
“你不也在怀疑?”解朝秀只是略微弯了弯唇,笑起,“否则为何撤去塔顶的暗卫,让他轻而易举的拿走龙符?我记得天街的主会场前几年才重新改造过,请的还是流岛最负盛名的天工坊,据说一砖一瓦都暗藏玄机,今天有重岚在场你也不好冒然动手,毕竟是能一脚把末邪踹到深海里喂鱼的对手,没必要和他硬钢,但是明晚上到了天街,就算是重岚也得遵守开始的约定不能再动手,你也想借此机会好好试探他们的来历吧?”
苍礼淡淡的笑着,表情越是平静,目光就越是咄咄逼人:“可我不想在天街打起来,最多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解朝秀的脸上浮动着诡异的笑意,撩着一缕长发夹到耳后,他的皮肤光洁如雪,一颦一笑更是妩媚动人:“一炷香足够了,我有办法。”
:天街
一晃天色大亮,经过一整夜的暴雨冲刷,今天的螺洲湾干净的一尘不染,为了迎接夜晚的天街集市,一大早海滩上就挤满了荣光满面的游人,一朵硕大的金莲从深海缓缓推进,花瓣打开之后一条同样金光璀璨的光桥延伸到岸边,两排身着华贵礼服的接引人提着金灯笑吟吟的走出,一边检查着入场的邀请函,一边热情的为宾客引路。
云潇回到南风苑后就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然后一觉睡到了黄昏才手忙脚乱的赶紧起了床,走出房门,重岚打着哈欠一副没睡过瘾的样子,半眯着眼睛抱怨起来:“真是累人,昨天折腾到大半夜,今天也不让人休息。”
“阿潇。”萧千夜指了指桌上放着的饭菜,急忙拉着她坐下,还亲自夹了一大碗放在她面前认真叮嘱,“先吃饭,你多吃点,晚上去了天街,那里面的酒水食物你绝对不许碰。”
云潇嫌弃的白了他一眼:“我没有那么贪吃吧……”
“反正得先把你喂饱了。”萧千夜笑嘻嘻的回答,恨不得直接动手往她嘴里塞食物,云潇撸起袖子真的大口大口吃了起来,逗得辛十娘在一旁忍不住哈哈大笑,她从怀中摸出邀请函摊开,指着上面的一个名字介绍道:“昨晚上右塔的龙符是被他家夺走的,这个人叫唐贤,虽然名字叫‘贤’,但其实是挖人祖坟发家的,说得好听点叫‘摸金’,说的难听点就是盗墓贼,他本来只能算是有点小钱,据说前些年在一个什么大墓里挖着个宝贝,短短几年摇身一变不仅成了巨鳌之主,资产更是这八大家里最富有的,如今手下也是能人辈出,你们千万小心呐。”
“挖人祖坟……会遭报应的!”云潇嘴里塞着食物还不忘义正言辞的接话,辛十娘摆摆手,叹道,“山海集的巨鳌之主没几个是干净的,其实昨晚上的龙符争夺比前几届要快很多,别看唐贤比你们晚了大半个时辰才拿到第二枚,但按照往年的经验,一直抢到天亮都是很常见的事,今晚上天街比的是第一轮的‘才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只要是和才艺搭边的都可以上,但你们可千万记住,才艺只是表演给客人看的,要不动声色击败对手才能获得胜利。”
云潇若有所思的听着,忽然僵硬的扭头望向萧千夜,问道:“说起来你好像不会什么才艺吧?”
萧千夜一时怔住,不由仔细想了想——他是武将出身,无论是年幼时期在军机八殿,还是少年时期在昆仑山,他学的东西无非就是刀枪剑棍、骑射马术,虽然闲暇之时会读些四书五经,无聊的时候甚至会翻看奇闻怪谈打发时间,但诸如琴棋书画这一类的才艺他还真的是可以用一窍不通来形容。
云潇歪着脖子凑到他面前,已经露出了坏笑:“我家师兄是个只会舞刀弄枪的粗人,才不喜欢那些文绉绉的东西呢!这可怎么办呀,你让他去抢龙符,十张一百张都能轻而易举的得手,可你要让他登台表演…… ”
萧千夜黑着脸,云潇得意洋洋的挑着眉,见他不说话又趁机挖苦:“嫌我跳舞蹩脚,有的人还不会跳舞呢!”
辛十娘是故意等了好一会观察两人的神情之后才笑呵呵的推了推萧千夜的肩膀,感慨着这种两小无猜的感情真让人羡慕,又忍不住叹道:“公子别担心,有一技傍身的人才很多,但百花齐放的却很少,所以龙符只相当于一张天街的门票罢了,龙傅是个生意人,他大费周章的搞这一出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赚钱呀,所以也不会太过刁难各家,抢龙符和去天街比才艺的可以是不同的人。”
“可我们没有别人,不让辛摩参与,那就只剩他们两个了。”重岚终于慢条斯理的接话,眼中微光闪烁带着一抹玩乐,“昨晚上我看你出手打盲女,用的好像也是一门音律之术,这么说‘才艺’对你而言,应该不在话下吧?”
“不行。”萧千夜一口拒绝,云潇拖着下腮直勾勾的望着他,问道,“那你上?”
“我……”顿时就被呛了回去,萧千夜尴尬的咧咧嘴不知如何接话,云潇胸有成竹的拍了拍他,“放心吧,交给我。”
夕阳的余晖很快没入海平线,当螺洲湾再一次张灯结彩的时候,龙傅的天街宛如海上最耀眼的明珠,巨鳌背上的蜃楼点燃着万家灯火徐徐飞上天空,五彩的烟花将整个海滩点燃,无数人拥挤在沙滩上,他们堆起高大的篝火,围着火焰旋转跳跃,男男女女混作一团忘情的纵酒高歌,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