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2 / 2)
她帮忙把林薏的行李箱拉进来,放下时朝后厨看了一眼,“怎么这么早啊,我们的人都才刚醒呢,小姐姐一大早就想吃火锅吗?”
陈晓给她倒了一杯热茶,等她点完菜和汤底,进了后厨,递给周嘉也,笑嘻嘻地说:“别人都没起,只能麻烦你了,我马上催赵哥过来,肯定是天气太冷睡过头了,谁想到今天这么大早就有人来吃饭,稀奇。”
周嘉也接过单子的手停顿了片刻,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锅底依然下意识少放了点辣椒。
陈晓出去时,他也随着望向了大堂里安静温柔的身影。
下着冬雨的火锅店里太静,静到能听到文和街冰冷坠落的冬雨,砸在地面,像命运的线猝然断开,珠串散落了满地。
他站在后厨,望着空空荡荡的大堂,任由想念侵蚀,不断向着自己倒戈进攻,他在梦里见过无数遍想要回到从前的身影,外面冰雨连天,他的伤口却在滚烫煎熬。
手掌心的疤很疼,疼到即使早就已经愈合,仍然疼到日夜难抑。
是他伤痕累累的手仍然不想放弃,是他满手伤痕愈合,独留了掌心最隐蔽柔软的地方一处疤痕。
是他想过无数次释怀,可是一见到林薏,他好像又快要决堤。
那就再看她一会儿吧。
既然命运将她推到了自己的面前,那就再多看她一会儿吧,哪怕是躲在没人知道的暗处,哪怕是以后也许不会再相遇。
最后放纵自己一次吧,最后允许自己的理智崩塌一次吧。
就这一次。
等她离开,再重新开始,好好释怀。
他这次没有像昨晚一样离开店里,而是就站在后厨,沉默地窥探着自己梦里遥远模糊的身影。
就当做是一场梦,等她离开,梦就会清醒。
可是他没有等到梦清醒。
等到了陈晓回来,问他有粉条没,那位客人说今天是她生日,想吃碗长寿面。
外面的雨渐大,冬雨冰冷地砸在文和街的地面,也砸在了他最柔软的心脏,雨声震耳,他却感觉已经快要听不清这个世界所有的声音,能听到的,只有自己心底某个角落里开始崩塌的声音。
陈晓见他不说话,又开口提醒:“没有的话我去跟她说声?”
许久后,周嘉也仰头闭了闭眼。
他开口的嗓音已经低到沙哑,“有。”
他睁开眼,望着头顶的灯,已经快要听不清自己的理智是否还有回音:“你去忙别的吧,等会儿我给她送去。”
今天天气太冷了,本来以为这么大早,这种天气不会有客人,陈晓巴不得开溜,但是毕竟这是自己的工作,客气了一下:“这……不好吧?”
“这里等会儿没你什么事了,这么早应该也不会有别的客人,你可以继续看你的电视剧。”周嘉也洗了手,关掉水龙头,从柜子里拿出新的碗,停顿一下,回头又对陈晓说:“你确定,她说的是,想吃碗长寿面?”
“是啊,当然是。”陈晓得了他的令,高高兴兴地就要出去了,走前还冲他感谢:“那我就走了啊,回头你别跟老板告状。”
随着后厨的门关上,整个冬雨连天的店里,就只剩下了他,和门外,孤身一人的客人。可是那位客人这么早就来,在这种冰冷的天气,真的只是为了吃一顿火锅吗。
原来,她是猜他在这里。
锅里的热水在冒着热气,仿佛要将冬日的寒意都驱散,将空气里的冷都煮沸,化开冰凉,融为春水。
时间仿佛也温吞而过,将他心脏上的伤痕累累一一抚平,他的痛苦,他的难安,都快要融化在温水里。
他转头,望着空空荡荡的店里,唯一的一位客人。
隔着阻挡在她视线之间的门,望向了他二十几年来,唯一但潦草收场的心动。
她安静坐在那里,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她面前的汤锅热气氤氲,将她的影子也模糊了许多,像梦里的每一个见到她的画面,可她的确坐在那里,好安静,比梦里的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好像上一分钟还在告诉自己,最后一次看她,最后一次。
可是她只是想见他,他好像就完全没法再清醒。
已经有多久没有见她了。
那已经是数不清多远的夏天,但又好像没有过去多久,前不久的梦里,还跟她见过面,她的影子至今还会出现在他的每一个梦里,美好的,痛苦的,不安的,每次醒来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都会有巨大的落差感,因为无论是什么梦,她都只是在梦里,让人沉醉,又让人想要快一点清醒。
他动作熟练的煮好了面条,跟高一那年给林薏煮的第一碗面没有什么两样,很简单的做法。
而后他走出了后厨。
冬雨连绵,冰冷刺骨的砸在文和街的地面,铺天盖地都是雨声,仿佛命运断了线,串珠散落满地,我们究竟是扰乱了命运的安排,还是遵从了命运的指引,才在这里重逢相遇。
从后厨到座位的这段距离,犹如奔涌不息却凝固的河流,这几步的路,每一步都如同踏在他早就已经选择低头认输的灵魂,跨越几年的岁月,再次走回了他的十七岁面前。
热血难退却,意难平,无论释怀多少次还是意难平,即使满手伤痕,可是还是无法抗拒本能,想要再次拥抱你。
是重逢吗,是相遇吗。
不是。
这是命。
这几年反反复复想要释怀,但是在这一刻快要溢满胸腔的心跳声,让他没有哪一个时候比此时更加清晰,他的心脏,好像,真的只会在见到她才跳动了,没有人可以再成为他的唯一,只要一见到她,多少抑制压下的心跳都会沸腾到再难理智。
她只是想见他,他就再也没法坚持,这就是他的命。
周嘉也放下面碗,在林薏面前坐了下来,向后靠着椅子,懒洋洋的笑,这一面仿佛从前,“我说谁呢,一大早就来光顾我生意,原来是老同学。”
“好久不见啊林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