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1 / 2)
桑重让他放心,他便依言交给下人,去董氏房中贴上,自己陪桑重和秦半山用了顿素斋。
桑重道:“府上屋宇华美,景色怡人,贫道想多看看,不知是否方便?”
窦老爷受宠若惊,连声道:“方便,方便,难得道长赏眼,我带你去云水坞看看,那里景色最好。”
桑重道:“不必麻烦,贫道和半山逛逛便好。”
窦老爷也没有勉强,道:“那二位随意。”
阿绣跟着桑重信步走在一条五色石铺就的小径上,两侧花木茂盛,日光透过枝叶,星星点点地落在地上。
阿绣好奇道:“桑道长,你给窦老爷的是什么符?”
桑重道:“不是什么符,我瞎画的。”
“啊?”阿绣睁大眼,以为他在开玩笑。
毕竟名门大派的长老,一举一动都要为人表率,怎么会像江湖骗子似的糊弄人?
桑重弯起唇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道:“若你是董氏,假扮窦小姐,此时知道我来了,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跑了!”阿绣不假思索,说完会过意来,道:“你在试探董氏?她是装的不是,以道长的修为,一看便知,何必试探她?”
“她若是装的,一个卖唱的穷苦妇人如此了解深宅大院里的窦小姐,你不觉得很奇怪么?与其逼问她原因,倒不如让她自己说出来。”
因存了收徒的心思,桑重又多说了一句:“对女人强硬,往往会适得其反。”
阿绣看着他,笑道:“想不到道长你还懂这些。小可有位朋友,说过一句差不多的话,道长想不想听?”
桑重道:“愿闻其详。”
阿绣道:“她说,对男人强硬,往往能如愿以偿。”
能有这种经验之谈的人,想必本领高强,抑或手握大权,制伏过很多男人。这若也是个男人,无疑是将帅之才,一方霸主,这若是个女人,那就更厉害了。
桑重道:“你这位朋友不简单。”
阿绣笑道:“她确实不简单,道长你也不简单。”
桑重道:“我不过活得久一些,经历的多一些罢了。”说着走到岔路口,右边的小径通向一个月洞门,门上题着琴风二字,里面是个独立的小院。
桑重没有进去,站在门外,观望里面有平屋三间,中间的门开着,几个小厮进进出出地在搬运东西。南边墙角一株李树,枝繁叶茂,长势喜人。
桑重叫过一个小厮,问道:“这院子可有人住?”
小厮摇头道:“没人住,只是放些杂物。”
桑重让他去忙,伸手按住阿绣的肩头,认真道:“秦公子,这宅子的风水不太好,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请你酉时后来一趟,将院子里那棵李树砍断。”
砍树谁不会呢?他分明是给我赚那五两银子的机会。阿绣心里这么想,也就没问他为何不让别人来,爽快地答应了。
三寸金莲夜惊魂
吃过晚饭,将近戌牌时分,天已黑透,一轮明月溜上树梢。
阿绣提着灯,拎着一只竹篮出了门。竹篮上盖着块布,布底下是一把砍柴的大斧头。
走到琴风院,一路上没遇见什么人,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听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阿绣走到那棵李树下,放下灯和竹篮,一揖到地。
“李兄莫怪,并非我想砍你,而是你妨了人家的风水,我也是奉命行事,对不住了!”
拿起斧头,阿绣叹息一声,又道:“红尘是非多,来世若还做树,千万远离红尘。”说罢,用力砍在树干上。
树身震颤,落叶纷纷,骤然刮起一阵阴风,冰冷刺骨,阿绣不禁打了个寒噤。拔出嵌进树干的斧头,又要砍下去,忽觉有些异样,仿佛被人盯着后背。
她身后是三间平屋,小厮说过没有人住。她还是回头看了看,门窗都关着,屋里并未点灯,就算有人也看不见。
换了个方向,阿绣面对着三间屋子,举起斧头,只听啪的一声,从屋里传出来的,很轻,像是什么小物件掉在地上。
也许是院子里太过安静了,听起来格外清晰,紧接着又是一声。那屋子是堆放杂物的,东西摆放不稳,发出这种声响也很寻常。
阿绣不予理会,又在树干上砍出一道口子,树叶落得更多。
哒,哒,哒,屋里的声音变了,节奏缓慢,好似有人趿着鞋走路的脚步声。
阿绣盯着锁住的房门,心想难道有贼?可是我在外面亮着灯,里面若真有贼,早就看见了,走路也该悄悄的,怎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莫非是鬼?阿绣最怕鬼,想到这里,心里发毛。过去大家凑在一起摆龙门阵,讲鬼故事,就她躲得远远的,不敢听。
为此,同伴没少笑话她:阿绣,你个妖精怎么还怕鬼呢?
谁说妖精就不能怕鬼呢?鬼是死过一次的,光是这段经历,就很可怕了呀。
阿绣想跑,又怕桑重知道了笑话,强忍着恐惧,加快速度砍树。
木屑横飞,树液流淌,屋里的哒哒声忽然停了。这一静下来,阿绣也不敢动了,感觉屋里的东西在蓄势待发。
她攥着斧头,手心都是汗。
过了几弹指的功夫,门锁掉在了地上,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吱呀一声,门开了。
灯光照不进屋里,浓雾般的黑暗中伸出一只红绣鞋,没有脚,只有鞋,莲瓣大小,鲜红欲滴,如同血池里捞出来的。一只迈出门槛,另一只跟着出来,仿佛有人穿着它们似的。
阿绣吓得四肢发软,差点拿不住斧头,到了这会儿,也顾不得脸面了,提起灯笼,转身就跑,却看不见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