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2 / 2)
阿绣迟疑片刻,道:“那奴便不客气了。”收下了灵石。
桑重稍微松了口气,他向来不喜欢欠别人的情。阿绣站起身,摇曳生姿地走出去,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参汤,看着他喝下,拿纸笔记下他要用的药材。
桑重道:“别的在山市应该不难买到,只有一味归燕子很少见,买不到便算了,贫道再想法子。”
阿绣点点头,道:“明日一早,奴便去买。”
桑重道:“辛苦姑娘了。”
阿绣笑得很甜,道:“不辛苦,道长早点休息罢,奴告辞了。”带上门出来,回望窗纱上的人影,得意地想:桑重啊桑重,枉你是六合天局的传人,做梦也想不到这是个圈套罢。
这一晚,桑重没有做梦,因为他失眠了。
牵丝蝶追海棠香
雨已停了,夜色深沉,山谷幽寂,阵阵虫鸣穿透窗纱。
桑重打量着这间屋子的陈设,适才她在这里,他都无暇细看周围,乱纷纷的思绪在她走后才得以沉淀下来。
这屋子布置得比许多大户人家的小姐绣房还精致,对面墙上挂着一轴色彩浓艳的《海棠图》,碧纱橱是镂空海棠式的,旁边搁着一个黑漆描金山水图香几,也是海棠式的,上面摆着一只藕荷地粉彩海棠图花瓶,就连桌上的杯碗盘碟都是海棠花样的。
桑重心想:这姑娘,不但讲究,还挺自恋。
她的仇家究竟是什么人,值得她用金阙香来躲避?她那挚友又是什么人,能弄来有市无价的金阙香?
还有那名杀手,钟晚和他的同伴,假扮秦半山的女子,都是谜一般的角色。
弹指熄了灯,桑重思来想去,难以入眠。月色皎洁,洒在红锦帐上,交错的海棠蝶纹清晰可见。桑重觉得这些谜一般的角色就像这屋子里的海棠花,忽一下将自己包围了。
当怪事成串出现时,这中间多半是有联系的。
桑重在脑中梳理日期,这些怪事最早的是二月二十七,钟晚和他的同伙闯入汪启明洞府,折磨汪启明,盗走了财物。
三月初五,谢彦华在瓜州渡口的船上遇见钟晚和他的女伴,被他们盗走了玉符。
三月初七,自己在无极县遇上假扮秦半山的女子。
钟晚从天泉山庄盗走经书的日期不详,但应该就在初七前后。
三月十七,也就是今日,自己在山市被杀手重伤,前脚逃出来,后脚便被阿绣搭救。真的只是巧合么?
身为六合天局的继承人,桑重对事物有异于常人的敏锐直觉,这种天赋在继承六合天局后愈发突出。他直觉遇见阿绣并不是巧合,阿绣与杀手很可能是一伙的。
他们煞费苦心地算计他,图什么呢?
桑重寻思良久,决定将计就计,看看他们接下来出什么招,反正现在法力尽失,离开这里多半还会被杀手赶回来。
这一晚,阿绣也失眠了,但和满腹心事的桑重不同,她是高兴得睡不着。
五更天时,她便起身,去厨房熬了一锅十全大补粥,配上几碟精致小菜,打扮得花枝招展,见天色差不多大亮了,过去敲门。
听见敲门声,桑重如临大敌,心弦紧绷,故作轻松道:“请进。”
阿绣端着托盘,用手肘推门进来,像一缕春光照进了屋子。床上被褥整齐,桑重盘腿而坐,身上的道袍一尘不染,连丝褶皱都没有。
他看见阿绣,眼神有一瞬间的凝滞,阿绣没有错过,笑道:“桑道长,昨晚睡得可好?伤口疼不疼?”
桑重也笑道:“多亏姑娘赐药,一点不疼,睡得甚好。”
“那奴便放心了。”阿绣将托盘放在床边的小几上,道:“道长吃点粥罢,奴去山市买药。”
桑重担心这粥里有猫腻,遂道:“这么多,贫道哪里吃得完,姑娘坐下一起吃罢。”
阿绣就等着这话呢,欢欢喜喜地坐下,吃一口,看他两眼,仿佛他是佐餐的小菜。
这光景,就是傻子也看得出她对桑重有意。
桑重垂着眼,心里明白,暗道她如此算计我,莫不是想与我做夫妻?昨晚她说那杀手没准儿是个因爱生恨的女子,当时以为是玩笑,现在想来竟似别有深意。
桑重抬眸看她一眼,这姑娘,美则美矣,心肠忒歹毒,谁娶谁倒霉。
阿绣不知他的心思,见他看自己,只当是眉目传情,愈发欢喜,嘴里的粥比蜜还甜。
吃了一小碗,阿绣放下箸,用一方海棠花样的香罗帕擦了擦嘴,道:“奴吃饱了,去买药了,道长慢用。”
桑重道:“姑娘路上小心。”
阿绣点点头,出门化风而去。
桑重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透明的水晶罐子,两只粉蝶在罐中轻轻挥动翅膀,翅膀上的符文若隐若现。这是他饲养的牵丝蝶,能循着气味跟踪目标,将所见所闻传给主人,也就是主人的耳目。
牵丝蝶无需法力催动,桑重打开盖子,道:“跟上那个花精,看看她去见谁,做些什么。”
牵丝蝶毕竟是蝶,对花香尤为敏感,循着阿绣的香气飞了出去。
每月逢八,山市的铜钲馆内都会举行争交赛,与凡间的争交没什么两样,参赛者不得使用兵器,浑身上下只有胯间一块遮羞布,比拼的是技巧和力气。
钟晚晴很喜欢看争交赛,因为门票便宜,还能看到许多高大健壮的裸男,比去相公馆看那些弱不禁风,扭扭捏捏,不给钱就不肯脱的小倌划算多了。
台上一黑一白两名汉子正扭打在一起,那黑汉子就像墨池里爬出来,两条粗壮的手臂紧紧抱住白汉子的腰,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眼白尤其醒目。
钟晚晴坐在台下,嗑着瓜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白汉子浑圆挺翘的臀。周围至少有十几个男人的目光汇聚在她身上,心痒痒,却不敢上前搭讪,因为她刚刚用瓜子击碎了一个搭讪者的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