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2 / 2)
玉伽烟咬着牙,好半天才道:“你真是太叫朕失望了!”
“今日之事,还请殿下恕罪。”
出了御书房,南相向沈初茉拱手道歉。
“没有事先与殿下商议,便请旨退婚实乃无奈之举,还望殿下海涵。”
沈初茉停下脚步,虚扶了一把:“南相不必多礼,我能明白你的苦衷。”
南相直起身,叹息着道:“殿下品性之高洁,让老臣叹服。瑜儿能有此良配,是他的福分。闲话不提,以后老臣愿为殿下赴汤蹈火,若殿下有用得到老臣的地方,请尽管吩咐。老臣愿效犬马之劳,以报殿下的恩情。”
沈初茉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冷面将军的眼中难得透出了暖意,比高高在上的公主身份更令人心驰神往。
“以后我与丞相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过是情理之中的事,哪儿谈得上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应当是我要感谢丞相,替我养了这么一位好正君。”
南相从进宫起就苦着的一张脸终于舒展,提起自己的儿子,她心中也很是得意。
那是她十月怀胎生的,从小金尊玉贵地养大,生怕哪里磕着碰着。若不是订亲的那方是天家,她哪儿会容许自己的宝贝疙瘩受这种屈辱?
她自己养大的当然觉得哪里都好,沈初茉这么识货,她很是欣慰。
其他文武百官不知道在御书房发生的一切,于是等到第二天一上朝,玉伽烟宣布储君之位由玉珠儿来担任时,所有人都震惊了。
一时间,不少人都提出异议,恳请玉伽烟收回成命。
玉珠儿自己也傻眼了,她不过是睡了一觉的功夫,怎么就变天了?
她看向站在最前排的沈初茉,她还是从容静默,如一株松柏般挺立在大殿上。无论怎么看,她都是最有储君风仪的人。可玉伽烟却没有选她,她也像是毫不在意一般,没有丝毫反应。
大概是朝中看好长公主的大臣们都觉得她可惜,声声凄切地哀求着玉伽烟,朝堂仿佛成了哭丧现场。南相微微侧身,朝那些嚎啕的大臣们使了个眼色,那些大臣顿时嚎得更起劲了。大有玉伽烟撅了她们祖坟一样的悲拗,仿佛没听到她改口能哭死在这儿。
玉伽烟不动如山地坐着。
另一拨暗搓搓支持玉珠儿的大臣大喜之余生怕长公主党坏事,连忙撸起袖子冲到前方,指着长公主党的鼻子就开骂。有她们的加入,议政殿又仿佛成了菜市场。
风暴中心的母女三人比起她们,反倒是显得有些事不关己。
最后,玉伽烟一锤定音,宣布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然后退朝。
玉珠儿一脸仿佛天都塌了的神情,下了朝就开始到处找沈初茉的身影。
沈初茉走得极快,她追了大半天才好不容易追上。
“长姐长姐!”玉珠儿不顾形象地拎着裙子乱跑,王志跟在她后面焦声喊着:“哎哟喂我的二公主!啊不对……我的小少君!您都已经是少君了,不能再这么没仪态啊!慢点儿,别跑了少君!”
“长姐长姐!”玉珠儿张开双手拦在沈初茉面前,因为刚刚的运动有些喘不过气,歇了好一会儿才干着嗓子道:“长姐,对不起啊,我我真的不知道母皇她为什么会选我做储君。”
“你别生气,”玉珠儿眼巴巴地看着她,似是在乎极了她这个姐姐的感受,柔声哄道:“你别生我气行吗?”
沈初茉有些无奈,“母皇让你当储君你就好好当,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生你的气呢?我看上去像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吗?”
玉珠儿嘿嘿笑道:“你不是,不是。”
“长公主殿下,我们公主这是在乎您的感受呢。她当上储君都没来得及为自己高兴,第一时间就跑来安慰您了,生怕您有任何的不开心,可见您在她心中的分量有多重。”王志好心地在身后插嘴道。
玉珠儿笑容凝住,反手给了他一肘子。
都说仆从肖主,沈初茉心下好笑。王志这纯真无邪地往别人心上插刀的本事,可真是跟玉珠儿一模一样。
幸亏站在这儿的不是玉柳儿本人,不然还不得被她们这一唱一和地气到呕血?
沈初茉知道这两人就是单纯的蠢,没有与他们计较,摆摆手道:“行了,回你们宫庆祝去吧,我还有事。”
玉珠儿该机灵的不机灵,此刻又很懂:“哦,是找南瑜嫂嫂去吧,那长姐慢走,我们就不打扰了。”说着还后退了两步。
沈初茉一皱眉,被那“嫂嫂”两字弄得浑身别扭。不过她也没有说什么,踱着步子走了。
张庭之这后宫听到这个消息大喜!不过他很快就搞清楚了玉伽烟突然立储背后的隐情,他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玉柳儿……那个女人居然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储君之位???
这实在是超乎了张庭之的理解范围,他完全不能理解,以至于满脑子都在想这些。连谋划成功的喜悦都被冲淡了许多。
按理来说,对手这样色令智昏,他应该感到高兴的。
但是沈初茉给人的印象从来都不是一个庸才,她冷静睿智,用兵如神,一个眼神就能给人可靠安心的感觉。这样的人,却甘愿为一人将江山拱手相让……若能成为被她魂牵梦萦之人,那该是有多么幸福啊?
沈初茉在张庭之心目中的形象,不仅没有削弱,反而变得更加立体。
“至情至性”——当如此评价她。
张庭之有些苦涩的想,他和南瑜还真是同人不同命。南瑜什么都不用想,沈初茉自己就会争。在危急关头,她就算放弃王位也不会舍弃他。而他呢,不仅事事都要替玉珠儿打算好,还得瞒着她不让她知道。
玉珠儿虽然对他好,却也只是为他做过一些摘花、下厨、放烟花之类的小事。若是叫她为了他去争夺王位,她是万万不会愿意的。
张庭之也不知道,她待自己的情意,又究竟有多少深浅。是否也能为了他,舍弃掉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呢?
以前的张庭之,根本不会思考这种问题。他的脑子里满是千秋大业,没有那么多的儿女情长。
寻常女子尚且不止一位正君,他出生在王室,这双眼睛看了太多,自然不会还天真地去肖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沈初茉的深情让他生出了一丝迷茫,忍不住自我怀疑。
自己这般呕心沥血,到底是为谁做嫁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