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节(2 / 2)
他是不怕疼,还是不怕冷。
她就想看着,他什么时候才能堕落,才能从那高高的圣坛上下来,与她们这些肮脏的灵魂一起共舞。
她等了好久,也用了手段,可都没有撼动他的一丝一毫。
她不明白,这个世界上,到底谁才是对的?
谢太妃与芳华长公主能在南华寺相交甚欢不是没有原因的,她们都是同一种人,看不惯美好的事物不染尘埃,非要亲手蹂/躏毁掉才会得到一瞬间的快感。
然后被无边的扭曲的寂寞淹没自己。
车离开南华寺,走到山下,车夫放慢了速度,问车里主人,往何处去?
里面传来了掷骰子的动静,半天,芙蕖说了一句:“北。”
于是他们往北走。
天彻底黑下来,前方一个三岔路口,车夫又停了。
芙蕖掀帘出来,蹲在外面,指间夹了三枚骰子,说:“哪个点数大,我们就往哪个方向去。”言罢,三只骰子落到了三个路口前,车夫上前挨个捡回来,指着中间那条路,说:“六点,最大。”
竹安和吉照一头雾水,完全猜不透她要往哪里去。
芙蕖回到车里,习惯性摸上谢慈冰凉的手,此番忽然感觉到了一点温暖,她有些开心,说:“随缘,我们就去第一个落脚的镇子里,买下一个院子住着。”
买一个院子没嘴上说的那么容易。
他们第一个落脚的镇叫鹿门镇,也属于燕京辖下,但很偏僻了。
他们在客栈住了一晚,次日,芙蕖就扮做了男子模样,到外面看院子,她要亲自掌眼。第一日没找到合适的,但她找了一个品行信得过的牙人, 第二日,看了好些个院子,敲定了一家小院子。
鹿门镇人少地也少,容易惹眼,芙蕖只想悄悄的找个地方藏起来,谁也别来打扰。
院子买下来,又置办上家具,五天便过去了,谢慈昏睡在客栈中,依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但好消息是脸上有了活泛的气息,不再像死了三天一样惨白了,身上也起了温度。
芙蕖开开心心的将人挪进了新院子里。
总归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也好像仅仅是停在了好的方向上,并没有快马扬鞭的打算。
芙蕖又继续等了五六日,人依然不行,她终于坐不住了。
谢太妃给她解药的时候交代过,最后的杀招在那一碗解药上,没别的办法,成与不成都等着吧。
芙蕖等来等去,在一个夜里,猛地就焦躁了起来。
一百天已经过了去了一半,还不醒,这是要等到什么时候。
好吃好喝好睡了好几天的芙蕖,可能是感觉到生活太平稳,骨子里安耐不住寂寞了,深更半夜心火烧得厉害,站在外面寻摸着想找点东西冷静一下。
正好,降温的东西在这个时候送来了。
一个属下深夜求见。
谢慈那些识时务的属下因事先领了谢慈的交代,在谢慈生还希望无几的时候,默认主子换成了芙蕖,有事情全都第一时间报给了芙蕖。
芙蕖拢了衣衫,问:“有什么事?”
属下道:“是主子生前……前、前几日吩咐属下去查的一件事。”
芙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盼盼了,差点生剐了他。
他也无比庆幸自己激灵,圆的快。
芙蕖:“说。”
属下道:“主子吩咐我们去查空禅寺,空禅寺始建于武宗年间,一位王妃在那里带发修行,其后有一段时间,陆续接纳了几味官眷,这些都是很容易就能打听到的。主子让我们深查,近二三十年里,是否有官眷于空禅寺出家。”
提到空禅寺,芙蕖不敢马虎,问:“查着了?”
属下点头说:“查到了,是有,三十余年前,有一位进士的元配夫人自请下堂,于祖籍空禅寺中落发出家,法号静慧。”
芙蕖从廊下的阴暗中踱了出来:“三十年前的进士?”
属下只不过抬头看了一眼,便心下一颤,那目光和神态简直和他的旧主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于深井之下藏着喜怒无常的本性,冷静、凉薄至极,却也神情至极。
芙蕖虽不同朝政,但脑子是有的,照着常理推测:“三十年前的进士,现在坐到什么位置上了?”
属下回禀:“现在是内阁大学士孙荣。”
芙蕖唇不动,声音从齿尖低沉地传出:“详说。”
内阁大学士兼少傅,孙荣,三十年前中进士后,为求仕途上的捷径,应了燕京高官的招婿,集中脏糠之妻便自请下堂,为他的仕途清路,孙荣在燕京与新妇洞房花烛之日,正式她在佛前落发出家之时。
属下呈上了一封书信,和一尺素绢,说:“已按主子的意思,对比了素娟和孙荣折子上的笔迹,确定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是孙荣指使静慧动手的。
属下又道:“孙荣的幺女,前些日子已经被皇上选中了,皇上到了大婚的年纪,皇后的人选只定了几个心腹家的女儿,有她。”
孙荣是皇上的心腹。
那么,授意静慧借机杀了谢慈的究竟是孙荣自己,还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