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2 / 2)
林从安原是要他舍得这个儿子,真是好计谋好手段,孙府出事,空出监察御史,他亲自举荐敢弹劾七大王的裴爽担任,知道自个要任命谢晋渠为秘书郎后,又让此局环环相扣,毕竟只要纵马一事牵出谢兴,忌讳谢氏得隆恩的郑彧必不会善罢甘休。
待念及那人自个儿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便又气不起来了。
在三人争辩时,金殿内忽然响起一声敲桌声,是皇帝在冷眼瞧着他们。
“谢兴廷杖二十,罢去大理寺卿一职,只是念及其族叔谢司徒为国操劳,日后便去填补长安令那个职位,七大王则暂闭府邸,三年不得策马。”李璋见裴爽要翻旧账,冷声打断,不耐烦的给出轻重不一的决断。
裴爽缄言,自此也明白皇帝早已知道七大王纵马伤民的事,只是一直在包庇。
如此,他再没什么好说的。
“医工也来禀告说林内史已醒来,性命无忧了,但到底还是要给些补偿,好歹差点去了阎王殿。”见几人都安静下来,李璋缓下声音,“林内史既为七大王的马所伤,起因又是谢兴,恰好大理寺卿空缺出来,便当是补偿给他,待伤好后,到大理寺上任。”
说罢,冷声询问其中两人:“谢司徒与郑尚书可还有何话要说?”
谢贤摇头,官家都已念及他了,还有何话能说。
郑彧自然瞧出皇帝这是在偏袒七大王,若再深究下去,未必能有现在好。
两人皆拱手作揖,无话可说。
“如此便好,我是真怕你们再吵得我头疼。”李璋笑起来,帝王模样消失殆尽,似老友般说道,“命中书舍人拟好任命文书,送去长乐巷林府。”
参与这场闹剧的裴爽也忽然明白了那句话。
林业绥为何要他公正廉直,抱诚守真,为芒寒色正者。
要他尽忠职守的弹劾七大王。
未时三刻,中书舍人捧着任官文书,由承天门、朱雀门出了宫城与皇城,行过南北纵横的建邺大街,进入长乐巷。
又因皇帝顾及林业绥重伤初醒,特下恩浩不必亲接,故等在林府正门外,将文书交给林府小厮,只需文书所属之人的一句话便可回宫。
接到文书的小厮却早已乐开怀,边跑边喊道。
“绥大爷升为正三品的大理寺卿了!”
怀身孕(二合一)
林府正门当值的小厮双手捧着任命文书由正门进到前厅, 走过穿堂,出了垂花门,进到二门内,过了内仪门, 径直往西面跑去。
损坏朝廷文书, 徒三年。
故而路上不论跌倒几次, 也都死死护在怀里, 不敢让其有半点损伤,手脏了, 又再用干净的衣袖裹着。
他脸上也不见什么痛感,仍是兴高采烈的。
所谓一人得道, 鸡犬升天。
主子升任, 府里的下人不仅能得赏, 去别人跟前也能得几分脸面。
瞧见沿着墙根栽种了一排翠竹的院子时,小厮不再跑,转为快步走去, 走到大开的绿色院门前, 停在台阶下, 抬头瞧着绥大爷当年亲提的“微明院”几字,伸手抹了抹额角的汗, 才入院内。
本是要从抄手游廊往正屋去, 可走到一半才反应过来绥大奶奶暂住在偏寝,于是由半道下了游廊,绕远去了正屋前。
小厮不敢再耽误, 连忙踏上几级台阶, 走到支摘窗外, 先喊了声“绥大爷”, 再开始说起正事来:“宫内舍人送来了任命文书。”
不一会儿,绥大爷的贴身小厮便来到廊下,接过文书后,进入屋内。
童官走进里间,药味扑鼻而来,只见病弱的男子黑发散开,脸上的气色仍还不太好,虽昨日刚醒,却觉得常待卧床,反使得他心里堵闷,于是卯时起来便移到了暖榻上坐着。
小几上有男子一早就命底下人按照棋谱摆放好的一盘棋,他指尖把玩着圆润的白子久久不下。
童官一边在心里猜想着大爷心中堵闷,恐是因为大奶奶昨日不曾来过这屋里瞧他,一边又将文书递过去:“大爷。”
林业绥乜去一眼,童官赶忙缓缓展开文书。
任命文书所用的是定州郡产出的贡品独窠绫,此绫为彩色,左右各有云鹤纹,是一类于平纹上起花的暗花织物,上面所书是被任命者的情况,开头还有一段溢美之词。
文书之末,且还加盖有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的三枚印章以及皇帝玺印。
林业绥收回视线,漫不经意的将棋子落于棋盘东南,淡淡对还侍立在那外头的小厮吩咐道:“替我谢恩。”
小厮恭敬应下一声,转身要离开。
“绥大爷升为正三品的大理寺卿了!”
只是才抬脚下了台阶,忽听见一声喊叫,吓得小厮急忙回头去看,才发现原是廊下那只鹦鹉早先听到外面的动静,开始在学舌。
院内的侍女婆子都被逗得笑起来。
林业绥听到动静,目不斜视地盯着棋局,分神问道:“外头那是什么?”
童官收起文书,小心放在男子眼前榻几的一角,转而扭头看向外面,愣了好一会儿,方反应过来:“大奶奶养的一只鹦鹉,大爷昏迷时,谢府太太派人来府上瞧过您,顺便一起送来的,好似是大奶奶闺中所养。”
林业绥不再说话,素指拨弄着棋局,与自己互博。
见男子不再有话要问,童官也转身走了出去,待再进来时,双手端了只邢窑的玉璧底碗,里面盛着发黑的汤药,因人行走而在白璧间晃荡,生出山水画之意。
闻见苦味,林业绥瞥了眼:“放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