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节(2 / 2)
祝缨很快就将这起案子给判了,她先命人去查访,此人究竟是不是王家失踪的那人,如果不是,判个冒名顶替冒领家财,直接送采石场去。如果真是王氏族人,她也决定先进行调解。王翁说的也有道理,一族聚居,卖个地都得族人先买,本领稍差一点的人得罪了族人想活下去真是千难万难。
探访的任务交给了本地人童波,童波找到了王氏子的舅舅、姑母等人,几人都共同确认了王氏子身上应该有的表记。两下一对,验明了正身。
祝缨再来调解。
她先说王氏族人:“孤儿寡母,十来岁一个儿子路上就丢了。事情过去十年,这一桩陈年旧案我就先不追究了!巧了,这孤儿名下还有二亩地,不认他,地就是无主,就是族里收回。别当我不懂!”
王氏族人俯首。
祝缨又召来王氏子,问明是否有人谋害的他,如果有,要说得出证人。王氏子也说不出来。祝缨也不能确认就是“吃绝户”,就要按照“意外失踪后财产为人所看顾”的情况来处理了。
祝缨便说:“十年了,你的地没人管也荒了,他们耕种、完粮纳税,这十年的出息你不能讨回。他们为你看管田地,十年来耕作不息,费时费力,你也要付些辛苦钱与他们。念你才回来,不必一次付清,可逐年还算与他们。”辛苦钱也不算离谱,就照着朝廷的税率付。
王氏族人知道这县令的厉害先都认了,王氏子还要争两句:“大人,都我的,不给他。”
一旁的王翁见状,飞快上手将这傻小子强行按住了,说:“大人明断!”
有王氏子的例子,接连有人想讨回自己的旧业。只是其中有些人是假冒他人的姓名,就都被祝缨送进了采石场去砸石头了。
这些案子还没全审完的时候,阿苏洞主来了!
…………
阿苏洞主来的时候也是个雨天。
赵苏早一天接到了信,先向祝缨汇报。阿苏洞主到了西乡的时候祝缨就已经知道了,赵苏到县衙找她,她道:“我算着你也该来了,你抽空陪陪你舅舅吧。”
赵苏道:“是。儿这就去请假。”
祝缨道:“先去驿馆看看,有什么你认为要改动的地方叫他们改,务必要你舅舅住得舒服些。上了年纪的人,本来觉就少,住不舒服了就更难过了。”
“是。”
赵苏得了令,往驿馆看了一回,因苏媛也住过,倒也没什么让阿苏家人看着不喜的东西。他请了当日的假,先到城门外接了舅舅,一路将阿苏洞主给送到了驿馆。
县城里的人对“獠人”的出入已比较能适应了,又有换了奴隶的事,虽然也有拿“再哭,再哭獠子把你捉去吃了”的话来吓小孩儿的,但也觉得至少赵苏舅舅家还算讲道理。他们连看新鲜的时间都短,看了阿苏洞主几眼就各忙各的去了。
也有机灵的小贩知道一些手工的小玩艺儿山上人喜欢,拿过来围随着报着高价,一副宰冤大头的热忱样子。赵苏心中不快,坐在马上朝下冷冷地瞪了一眼,小贩吐吐舌头,心道:坏了,忘了他知道行情。
抱着自己的小摊子跑了。
阿苏洞主虽听不太明白,也能隐约知道什么意思,见外甥脸上的生硬表情,豪爽地笑了起来。
赵苏低声叫了一句:“舅舅。”
“好啦,咱们先去休息吧,是不是?”
舅甥俩到了驿馆,阿苏洞主先不问外甥外面的情况,他也有点累了,先让外甥:“你给小妹写什么‘帖子’?这个东西我也要吗?”
“最好有。山下打交递这样更郑重。”
“好,你也给我写一个。”
“是。我已写了一个,您看看。”
“我看得懂吗?”
赵苏也笑了:“那我就为舅舅递过去了。舅舅……”
“小孩子,不该问的不要乱问。”
“是。”
赵苏去递帖子,回来说祝缨正在县衙准备,明天在县衙宴请阿苏洞主。
阿苏洞主道:“那是该客人先过去见见主人的。你累不累?”
“舅舅不累吗?”
“还行,小妹说山下热闹,你陪我出去走一走吧。”
“舅舅要去市集吗?我让人准备些钱。”
“我只看一看,不用钱。等我换个衣服。”
阿苏洞主准备了一身山下的袍子,暗青色的,绣点花纹,头上的帽子也换成了黑纱的幞头,腰间又挂个荷包,中蹬一双粉底黑靴。只有腰间另一侧的刀还是原来的样子,显得有点特别。
阿苏洞主先往市集看了几眼,并不留恋,然后问:“铁匠在哪里?我想看一看。”
赵苏犹豫了一下,还是指了一个方向:“那边。”
阿苏洞主迈步朝铁匠铺子走去。
才看到铁匠铺子的幌子,尚未走近就见两个差人押着一个男子一个有点官味儿的男人在一旁说:“以后谁再打老婆,这就是榜样!我都打了多少人了,你还犯!”一个鼻青脸肿的女人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她的鞋都跑掉了。
阿苏洞主好奇地问:“这是干什么的?”
赵苏低声说:“义父的令,谁打老婆,他就打谁,二十大板。”
阿苏洞主道:“他这么干没人管吗?”
赵苏道:“大家都听他的。博士说,男子殴妻有伤风化,有违教化,是不义之举。”
阿苏洞主不肯信,叫赵苏给他再问两个围观的人。围观的正在看热闹,被赵苏一问,道:“赵小郎?你不明白?!怎么问起这个来了?县令大人只是随便打打打老婆的男人,又不是抢他们的老婆,抢人老婆的县令都有。这才到哪里?且打老婆也容易出事儿,前回一个老婆被打急了,把男人剁成肉酱了都。”
路过一人说:“打就打了。他能叫全县吃饱饭不是?去年一冬,各家冬天每天能多吃到一碗米。男人在家打老婆也不像个话,大人哭孩子叫邻居听了也闹心。县令大人是官,随便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