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狼十五(1 / 1)
七月流火(中)夕阳沿着西边的地平线缓缓坠落,然其余光和热气仍在空气中畅行无阻,将天地弄得更加炽热。这是一片辽阔的土地,人迹罕至,早上还水灵灵的那些草草树树,经过烈日的调教,现下全被烤蔫了。在这片土地上栖息的鸟类和走兽还躲在浓荫深处,尽力避开炽热的空气,想在清凉里小憩片刻。这时,远处响起沉闷浑厚的杂踏声,这声音把动物们惊醒了,它们惶惑的转动小脑瓜子,警惕的打量来者。一支队伍正在夕阳的余光里奔驰。这群人,轻甲薄衫,人人头上汗珠滚滚,其胸前背后,臂膀胯腿,无一处不被汗水浸湿。然他们丝毫没有休憩的意思,那急进的速度,仿佛如骤风掠过,直朝着西面的贺兰山奔去。这队人马,便是汉军四路大军中的骠骑将军部。本来此次行动,为保证骑兵的体力和速度不会因炎热而打折扣,霍去病曾想把行军的主要时段定在清凉的晚上;但为配合另一路公孙敖部的进度,只好白天也用上。原来,公孙敖和骠骑将军出了北地,便异道而行。公孙敖走河西走廊的南端,沿霍去病第一次河西之战的老路进发,负责从左面牵制匈奴大军;霍去病则开拓新路,涉钧耆河之后,迂回北上,负责包抄匈奴人的右翼。这种左右夹击的战术,可以最大限度的击溃匈奴人的心理防线,便于在肉体上更多的歼灭他们。然霍去病西进的路线长度是公孙敖部的一倍有余,其中的艰险更非公孙敖部可比。按预定计划,骠骑将军部在绕过贺兰山之后,再经腾格里沙漠边缘穿过,涉休屠泽(湖泊名),再在合仅山南面,祁连山东面的张液地区与匈奴大军鏖战。现下,望着寂静绵亘的贺兰山,霍去病勒住“骝紫”的缰绳,停止前进。赵破奴约略知晓骠骑将军的用意,便道:“将军,我们是不是歇息片刻?”霍去病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视线正在贺兰山下的地形中游走。目前,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片平坦的草原,此处水草肥美,视野开阔,若是放牧,倒是个极好的去处;但若是安营扎寨,却是一个再坏不过的地方。因为这个地方背靠高山,在平坦辽阔的大草原上是最显眼的坐标,两万大军若是驻扎于此,很容易被前来侦察军情的匈奴兵发现。一但被匈奴人夹击,汉军就很难突围。霍去病本来想换个地方的,但考虑到整个白天的急行军,士兵已疲惫不堪,不宜再强行赶路,便道:“先在这休憩半个晚上,鸡鸣(古代十二时辰之一,相当于现代时间的夜一点至三点)时分出发。”士兵们巴不得骠骑将军这么说,一听命令,便忙忙下马。因为没有辎重粮草追随,骠骑将军部的士兵们自来不用安营扎寨,只席地休憩。这种事,在那些参加过第一次河西之战的老兵来看,不过是家常便饭,因而他们安之若素;而那些新兵,在老兵的带动下,再经过两天来的急行军,也基本适应了这种行军方式。现在,他们有的舒展筋骨,有的放马觅食,有的闭上眼小憩,反正是谁也没闲着。霍去病翻身下马,独自一人随意走走,忽然身后有嘈杂声。他恰巧站在一个位置稍高的地方,回望身后,他一眼就看见那李抉正挥动着马鞭追打一个士兵。被打的士兵哀嚎惨叫,四下闪躲。围在边上观看的众人虽不敢阻拦,但人人都忿恨不已的怒视李抉。这其中原因很简单,骠骑将军固然治军严厉,素来也不曾爱兵如子,但他不怒自威,从不鞭打士兵以显示将军的尊严。这李抉来军中还不过三四日,便这般耍派作样,实在是惹人生厌!霍去病皱起眉头:他知道,这军营里,除了他,还真没人敢管那李抉。原来,李抉一被编入霍去病的军队,刘彻马上封他为步越大校(比校尉高一个官衔):先是送来宝剑,次后又送来骏马,最后还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再一次郑重的将其托付给霍去病。刘彻这种超乎寻常的关爱,一下子就扯带出李抉和李夫人的关系,最大限度的张显出他皇亲国戚的身份。于是,骠骑将军部的将士们便存着小心,不敢招惹李抉。那李抉开头还不怎么生事,自有亲随侍卫将其服侍得妥妥贴贴——除了时常抱怨行军辛苦,没有好食饭菜之外,倒也不曾冲撞霍去病。因之,从长安到贺兰山这段路程,霍去病对李抉身上的公子哥味视而不见。但今天李抉如此大闹,霍去病可再不能姑息了事;因此,他非得要赶过去看看究竟。然不知是什么缘故,徐自为和卫山抢在霍去病之前插手此事,只见他俩分开人丛,挤了进去。因为还有一段距离,霍去病听不清他俩说了些什么,只能从语调上判断二人是在低声下气的恳求李抉。霍去病最痛恨自己的部将在外人面前服软,他快赶几步,待要进去,便听到李抉破口大骂:“狗奴才,你们也配来和我说话!”紧接着,两声脆响——那是马鞭鞭打皮肉的声音!霍去病心头一沉,知道是徐自为和卫山吃了亏。他还不及出声,士兵就发现骠骑将军来了,忙分往两边,让出一条路来。霍去病由空隙处往里一张望,立刻就看到徐自为和卫山的脸上各有一道血红的鞭伤——尽管受到这种侮辱,他俩还在努力的克制着。那李抉却道两人是惧怕他,便兀自狂傲的曰:“本大爷就是打死他,看你们这群狗仗人势的乡巴佬能把大爷怎样!便是叫你们的主子来,他也得看本大爷的脸色!”说罢,李抉趾高气扬的斜视卫山和徐自为,其手高高扬起,欲想再打。此刻,不止是徐自为和卫山两人气得两眼冒火,就是围观的士兵亦撸袖擦掌,恨不能揍死眼前这不知死活的混账东西——他竟敢对骠骑将军出言不驯!然谁也没有机会了,一只修长的手一把捏住李抉的手腕,李抉手里的鞭子立时掉在地上,他痛得歪嘴咧牙,哇哇惨叫起来。他勉强有力气回头,蓦然看到霍去病杀气甚浓的脸,顿时惊骇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霍去病厌恶的一摔手,李抉立刻跌到在地。他的亲随卫兵本想上前搀扶,但看到霍去病的眼神冰冷似刀,便畏惧的缩到人丛之后,再不敢吱声。霍去病的目光定格在先头被打的那个士兵的身上。那士兵年纪不大,身量单薄,仿佛还不到二十岁;除了有盔甲遮护的前胸后背,他露在外边的衣衫尽被抽烂,鲜血皆浸透出来;再看他的脸和手,鞭痕触目惊心。霍去病强压下怒火,冷静的道:“说,这倒底是怎么回事?”那士兵抬起头来,眼里满满两包泪水,然他飞瞟李抉一眼,见李抉已恢复到平常模样,摆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派头,正一脸骄横的瞪着他。那士兵便胆怯的底下头,诺诺无语。霍去病怒道:“我叫你说,你敢不说么!”那士兵见将军动怒了,心头更怕几分,忙抹一把泪,吞吞吐吐的道:“是,是方才中垒校尉(徐自为)和屯骑校尉(卫山)打了一只兔子,叫小的拿去弄道菜给将军补补身子。恰好李步越大校看见了,他,他说他要。小的糊涂,言语不敬,冲撞了步越大校,所以就,就”霍去病朝徐自为和卫山瞧去,那两人却避开骠骑将军的目光,深深的低下头。看着他们脸上血红的疤痕,霍去病心头一热,这才明白他俩的初衷。原来汉军每次出征,不管有无辎重粮草随后,士兵们为活命,必需要自带干粮。所谓干粮者,即是用锅子爆抄白米,为防止在路途中变质发霉,因而不放油盐,不沾浑腥,只能干抄。这种干粮,嚼在口里,自然干辣苦涩,难以下咽;即便咽到肚里,亦要大大的损伤脾胃。但为填饱肚子,有力气打仗,士兵们咽不下也要硬吞下去。以往出征,霍去病虽然免不了会吃苦头,但他嘴里自然少不了肉味;不过这一回,因天气太过炎热,带出来的肉,一天内便臭恶难闻,甚至腐烂变质。没计何奈,霍去病不得不在饮食上和士兵们同甘共苦,都吃一样的干粮。看着骠骑将军起泡的嘴唇,迅速消瘦的脸颊,徐自为和卫山大不忍心,便打了一只兔子,想给他换换口味。殊不料被李抉看见,不但夺了去,见他俩来求情,还要不依不挠的抖皇亲国戚的威风,闹大事情。两人愈想愈觉得是自己弄巧成拙,给将军出了难题——都是皇亲国戚,骠骑将军就算是百般不情愿,但能不给那李抉一丝脸面么?于是,他们愧不敢正视将军的脸,就等着将军斥责。当时围观的士兵也存有一样的心思,都有些悲哀的望着中垒校尉和屯骑校尉。却不料,骠骑将军一言不发,倒直朝那李抉走去。李抉已经自己爬了起来,他先头着实是威风凛凛,目空一切,但现下见霍去病阴沉着脸,目光刺人,不由得身子哆嗦。然他想到:你霍去病仗的不就是卫皇后的势么,我妹子才是陛下的心头肉呢!于是,他壮起胆来,挺着腰板,神气活现的道:“军中饭食不堪下咽,有好东西,自然是大家分享。这小子,还有那两人,都是目无尊长,我替将军教训教训他们,也好让他们识些礼数。”霍去病并未接口,他只是一步一步的逼进李抉。李抉看着霍去病那能杀人的眼神,气焰顿时矮了下去。他不自觉的往后退,也不知是被什么拌了一下,就此失去了重心,摔倒在地。他待想爬起,霍去病的左脚却踏在他的胸口处,李抉挣扎了一下,如被巨石压身,哪里又动弹得了。李抉想求饶的,然气息全憋在咽喉处,半点声音都发不出。就在艰难的呼吸中,他听到霍去病声音不高,却如利剑般穿破他的耳膜:“你听好了,在本将的军队里,处罚士兵的事,只有本将能做!”这个时候,就是要他李抉跪地求饶,叫霍去病一声“爷爷”他都干了。奈何,他发不出音来,只能是拼命点了点头。霍去病这才提起脚来,蔑视他一眼,再扔下一句话儿:“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本将便拿你的人头祭旗!”末了,他示意徐自为,卫山,还有那挨打的士兵与他一同离开,找军医上药包扎。这样的结局是有点出乎众人的意料,然士兵们这几日受够了李抉的窝囊气,现下见他威风被折杀,心头便十分舒畅。但看看骠骑将军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士兵们心有忌惮,亦不敢大声喝彩,只是心中无限快慰的散去。且看霍去病去的远了,李抉的亲随卫兵这才敢聚拢来,服侍主子。夜色很快降临,疲惫的士兵经过短暂的兴奋之后,便无一例外的坠入梦乡。霍去病枕着“骝紫”原先也是睡得很熟。谁知夜半才过,远处的野狼却此起彼伏的嚎叫,惊得众人纷纷爬起。害怕的多是新兵,老兵们已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他们翻个身,又睡了。那些新兵一听老兵们鼾声如雷,心头便也觉得踏实,就蒙上头,又睡了过去。霍去病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仰望灰蒙蒙的月光,心有所动,不由得从项颈处掏出一样东西来。那是他出征前,屈大伯给他的平安符。开始时,霍去病根本就不想拿,这种婆婆妈妈的信念,于他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可他一看那平安符是雕成狼的模样,便心动了。他立即断定:这是出自那人之手!偌大一个大汉朝,人人尽知他是长击于空的鹞鹰,然除那人之外,再无人知道他还可以是追亡逐北的恶狼!霍去病不是多愁善感之人,尤其是沙场之上,他向来都是心无旁骛,可看着那迷蒙的月色,摸摸手里的平安符,心里也有了些薄薄的意思。正在此时,站岗的哨兵发出低低的呜鸣声,这是催众人出发的号角声。士兵们醒来,忙忙的翻身上马,等待骠骑将军的号令。霍去病立刻收起那点不该来的情丝,指挥大军继续向西北方向推进。在汉军的急速奔驰中,天色渐明。然日色未像平日那般天朗气清,倒是暗沉沉的,兼之闷热得难受,似有一场暴雨即将袭来。霍去病的军队当时刚到达戈壁滩,赵破奴才说了一声:“将军,看这天色,怕是要下大雨了。”哪知这话便如谶语一般,立时将暴雨招来。汉军措手不及,避无可避,在噼里啪啦的密集雨点里,人人均都被淋成了落汤鸡。约两个时辰后,这雨自然收去,随同风儿往南边一卷,如来时一般,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此时,藏匿在云朵之后的太阳露出脸来,热辣辣的光便照遍了大地。因戈壁里尽是石子和沙块,植物极少,霍去病觉得时间金贵,与其费时费力找干柴来生火烘干衣服,还不如边赶路儿,边让太阳自然烘干来得省时。于是,骠骑将军一声令下,这群汉军仗着年轻身子壮,便满不在乎的顶着毒辣的日光继续赶路。却不曾想,在酷暑季节里,历尽两三日的高强度急行军之后,士兵干渴饥饿无常,再经这一冷一热,身子大伤。果然,才过正午,就有很多士兵觉得头重脚轻,轻飘飘的自骏马上坠落。初时,霍去病以为只是普通的伤风中暑,便想找一个稍微阴凉的地方暂且休息。可茫茫戈壁,除了炎热如流火的骄阳和遍地反光的石块沙砾,哪里还找得道栖息地。好不容易才熬到太阳落山,军医们忙忙调剂好汤药,安排士兵们服下。本以为会立竿见影,却不料收效甚微。不久,更多的士兵呈现出另外的症状:面部浮肿,腹胀似鼓,小便红赤、涩痛。到这时,霍去病才知道士兵们非是普通的伤风中暑,而是患上了莫名其妙的疾病。面对这一困境,军医们束手无策——要知道,他们也不是救死扶伤的专业医生,不过是上马能打,下马能治治普通刀伤的三脚猫军医而已。这一来,霍去病焦急万分:难道就这样被困守于此,坐看良机随风而逝?或是放弃前进,灰头土脸的搬师回朝?
霍去病又气又急,他还没想到解决的办法,自己就毒火攻心:两眼一翻,双腿发软,晕倒在地。经军医检验,他倒是真的伤风中暑了。这一来,赵破奴作为追随骠骑将军最久的将领,他负责起管理全军。然骠骑将军的倒下,将士们失去了主心骨,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如无头的苍蝇般团团乱转。就在赵破奴不得要领的瞎忙着照顾将军时,一个兼职兽医的士兵轻手蹑脚的靠拢来,悄声道:“鹰击司马,小人斗胆献上一种野菜,想为弟兄们治病,不知行否?”赵破奴还未及答言,霍去病却睁开眼来,急切的道:“什么野菜?”那兽医恭恭敬敬的道:“将军,小人举荐的是车前草。”霍去病望了赵破奴一眼,两人都不知道车前草是什么东西。那兽医便解释说:“小人曾随大将军出塞作战,发现战马都爱吃一种野菜,这种野菜当时长在战车前边,所以小人将它们叫做‘车前草’。今日军中弟兄病痛缠身,而那些战马却一点事都没有。小人留意观察了一下,发现它们都在咀嚼车前草。依小人想来,莫不是这车前草有甚妙用,不如煎熬成汤,让弟兄们试试。”霍去病大喜,立刻翻身坐起,道:“这附近还有没有那车前草?”兽医道:“有,将军。小人适才看见,西边就长着一大片。”霍去病立刻道:“赵破奴,快带人去挖!快!”赵破奴“诺”了一声,忙随那兽医下去找人。霍去病焦急不安的等待着,他自然不知这野菜是否真有奇效,但在这种局面下,就是万分之一的希望,他都要赌一赌。说也奇怪,待赵破奴等人将这车前草交付众军医熬汤煎药,给生病的将士们喝下之后,竟然出现了奇效:那些病得轻的,两三个时辰后便痊愈了;至于那病势稍重的,脸消肿了,腹部也平了,离康复只有一步之遥。霍去病欣喜异常,自身的疾病也减了一半。这件事给了他一个教训:再强悍的精神,有时也敌不过肉体的软弱。于是,他决定让全军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赶路。当夜色深浓,将大地紧紧的揽在怀里的时候,远在祁连山脚下的一些匈奴人也不得安生。休屠王,浑邪王,酋涂王,还有单桓王,以及一些匈奴官员,一齐聚在一个帐篷里商议军事,议论着如何对付汉军才是上上之选。就在大伙各抒己见,谈得热闹时,帐篷的帷幕“哗”的一声被掀开了。众人诧异的看着来者,发现是侦察敌情的哨兵。但见他道:“报诸位王爷,汉朝的公孙敖将军已经不战而退,带着他的人马退还到汉人的地界。”众人皆惊,几乎怀疑此情报有假。酋涂王率先道:“这是怎么回事?今天早上,不是说他还跟我们派出去的小分队在皋兰山下鏖战么?怎么一下子就退了回去?”那哨兵道:“正是在皋兰山下鏖战之后,公孙敖有点损失,便原路退回。那速度,比来的时候,还快了几倍。”待哨兵说完,匈奴众王及其官员们皆大笑起来。单桓王道:“这样的废物,刘彻竟然还重用他,可见汉朝也没什么能人了。枉我等方才还在这里安排休屠王和浑邪王分五万兵力去对付他,真是辱没了我大匈奴的英雄!”酋涂王点头道:“是啊,这样的无能之辈不配我大匈奴的军刀砍杀。幸亏他也还有点自治之明,懂得替刘彻节省人马——这样也好,咱们就可以集中兵力,全神贯注的对付霍去病那小子。”休屠王沉吟了一下,怕众人轻敌,道:“从上一战来看,霍去病那小子鬼神难测,我们得小心谋划。”酋涂王微微一笑,曰:“我们自然不会小看他。但据我想来,那小子还不知道公孙敖已退兵回去,他定然按照原定计划前来鏖战。我和单桓王共记有两万兵力,你和浑邪王还剩有八万,再加上西羌的先零部落承诺的两万兵马,已于今天傍晚时到达——这么十二万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他霍去病?”单桓王也满有把握的补充道:“我听曾与霍去病交战过的弟兄说,那霍去病是个一条脑筋的人:他确实硬朗顽强,但是他太过争强好胜,不及卫青脑瓜灵活。比如冲锋陷阵,只会用一种战术,只会一味死砍狠杀。他即便是懂得公孙敖已退兵,依他性格,就是孤军深入,他也定然会逞意气来打一仗。至于他所采用的战术,不外乎于速战速决的闪电战。他赖此战术成功成名,内心必定对此战术偏爱非常。只要咱们严阵以待,时时警戒,处处用心,待他来袭击时,管他是黎明还是黄昏,咱们这十二万人,就是弃了马匹刀枪,光是近身肉搏,只要顶住他的第一波攻击,次后定能将他的那两万骑兵捶成肉酱!”这翻分析,与会众人觉得在情在理,尽皆心服;何况,酋涂王又趁热打铁的表示:一待发现霍去病的踪迹,打头阵的重任就由他和单桓王的两万职业兵承担。众人闻听此语,心底的最后一个忧虑也打消了,不由得喜洋洋的举起杯来,预祝胜利。待喝得酩酊大醉时,众人才摇摇摆摆的散去。年轻的骠骑将军一点也不知道匈奴人已经埋伏好了绳索,要将他牢牢套死。此刻的他,正在甜甜的梦乡里遨游:在梦里,他看见自己骑着“骝紫”意气风发的领着部属,和公孙敖左右策应,对结集在祁连山脚下的匈奴大军发起一波又一波的猛烈攻击,打得他们魂飞魄散,鬼哭狼嚎!年轻的将军梦得那么美好,以至于他的睡脸上一直挂着幸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