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欢而散(彩蛋上一章平行时空继续睡J)(1 / 2)
先帝兴办学宫,皇亲贵胄宗族子弟世家大族官宦子弟皆可入学宫,民间七至十六岁的也可考进来,柯茯苓是作为官宦子弟兼太子伴读和华阆一起入学的,邱宁至则是太保之子,还有一个姑姑是宫里的皇贵妃。
当时学宫是由太傅柯顺瑛掌事,而柯顺瑛的妻子又是邱宁至的另一个姑姑。
于是七岁的太子和七岁半的柯茯苓步入学宫的第一天便是全权托管给了大他们五岁左右的邱宁至。
邱宁至十二岁时比如今要锋芒毕露得多,也没如今会隐藏自己。
他在当天学子们的宴会上各项比试里均能拔得头筹,每每赢取了金箭翎便止不住地笑得很是春风得意,略过周边簇拥者的赞扬,毫不在意抛掷着金箭翎朝等在一旁观战的两个小孩走来。
邱宁至当时把所有的金箭翎都给了太子华阆,一个下午下来,华阆手里便拿到了十二只金箭翎。
柯茯苓望着邱宁至被众多学子围在里面的样子出神,片刻后回过来看身旁的太子,华阆小时候是个唇红齿白雪融融的娃娃,兴奋起来眼睛亮亮的盯着金箭翎,然后他数了数,把其中一半分给了柯茯苓:“我以后会比他赢得更多的,到时候把另一半给你。”
邱宁至过来时,看见柯茯苓手里握着的六支金箭翎眼神变得晦暗不明,柯茯苓没察觉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本能地用袖子挡了挡那六支箭翎。
邱宁至早听闻这个不曾见过的小表弟得了圣上青眼,成为了太子的保兄弟,能成为太子的保兄弟,在皇宫中和皇宫外的待遇其实就位同皇子。
邱宁至想要接近太子,对自己这个小表弟颇有些轻视,此刻见到太子重视柯茯苓,也有些酸脸。
十二岁的邱宁至当时按捺住了心性,只等晚宴时候乘着热闹笑眯眯地喊柯茯苓:“小表弟,你跟我来。”
柯茯苓看了华阆一眼,那时的华阆刚刚在他的陪伴下遗忘些母亲去世的恐惧不安,恢复元气,席间热闹非凡,见到众弟子们要一起玩投壶更是兴致盎然早被吸引了目光。
当时三皇子与他们稍近,正好是十五岁,尚留在学宫,学宫里没有下人能帮忙看顾小太子,三皇子听到邱宁至叫柯茯苓便对柯茯说:“我会看顾五弟,你去吧。”
柯茯苓七岁时长得已经瘦瘦长长,比同龄很多男孩子要高一些,像株抽条的小竹苗,虽嫩却十分有气质了。
邱宁至一直打量着柯茯苓,心里比较了一下,柯茯苓大概到他脖子,而华阆完全是个小豆丁,看着他向自己小跑而来,笑了一下,转身领他去了回廊上。
月光下对方站到面前,邱宁至语气平静地说:“你大概到我肩膀。”
柯茯苓看表哥木着个脸没头没尾来这么一句有些奇怪,等了好久邱宁至也没有说下一句话,他终于有些紧张,还在为那六支不是给自己的金箭翎不悦吗?
柯茯苓便拿出那六支金箭翎,递到邱宁至跟前,甚至乖乖地喊了对方一声:“表哥。”
邱宁至正望着对方出神,直到对方轻轻的像小姑娘一样的声音响起来他才回过神来。
他拿起来六支递过来的金箭翎:“我想与太子交朋友。”
他看着这个表弟在月光下瑟缩着脖子,已经有些难堪,盯着他手上的金箭翎:“但是太子殿下与你是朋友……”
就着月光,柯茯苓察觉到对方表情有些松动,未尽之言也跟随那表情传达到。
最终邱宁至把六支金箭翎再次给他,见他犹犹豫豫不敢接,对他说道:“往后,你要自己赢得这金箭翎,我的金箭翎只献给太子殿下,这六支太子殿下既然给了你,我不便收回,本来就是给你的,只是往后,谁是太子的心腹就各凭本事了。”
柯茯苓却仰望他,摇摇头说:“表哥日后自然会是太子的心腹,我却不想与你争个高低。”
“你胆子真大。”说罢邱宁至笑了,顺手折一柳枝转身离开。
柯茯苓记得小时候的邱宁至便是那样争强好胜,为人虽和善却是烈火般的性子。
如今变成了这样。
邱宁至带上他的房门,不一会儿,又敲敲他的门问:“茯苓,哥哥我那藏了一卷吴俨的真迹要不你陪我观瞻一番?”
柯茯苓喝着准备的茶水无奈道:“表哥,若是实在觉得长夜漫漫,可以去喝花酒。”
“那我便不打扰了,我还要去看看表妹。”
是华阆要娶的那个女孩子,晚间三人一起用膳,颇和善的一个女子,似乎并不知道他与太子的关系,表哥应当知道一些,表哥从前便常常打趣他与太子的关系,只是那时在学宫,柯茯苓毫无察觉,现在想来表哥应当知道些什么。
邱娥始终是无辜之人,女儿家立世便是如此艰难,不管夫君是否爱护自己,都要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嫁给一个陌生人。
柯茯苓因为自己与女人有一些身体上的相同,虽不曾把自己当女人,却曾想过若父母把她当女儿了,现在他大概也是蒙上盖头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操心那一亩三分地的后宅之事。
他是有些恐惧的,邱娥却好像能接受的样子。
也许是自己从小便是当做男孩成长,见过了外面的世界广阔便不愿永囚后院。
他实实在在为邱娥感到前路未可知的可惜,尤其是邱娥谈及即将出嫁,脸上那种幸福淡然的表情更是刺痛了他,随即他质问自己:邱娥若是幸福了,成为了皇后,他该高兴吗?
他大概不会高兴,邱娥的如意郎君在床上抱着他,问过他愿不愿意做他的皇后,华阆还想要他的真心,他虽理不清自己对华阆的是亲情还是友情还是爱情,华阆灼伤的目光却撕开了这些问题,逼问他的心。
邱娥如果得到了华阆的心,证明华阆不是个好夫君,三心二意,如果没得到,更是终生寂寞,心愿难了。
邱宁至提上来一壶酒,要他陪自己喝,酒过三巡,姓邱的拉着他的手,凑在耳边低声说:“国师说三日后举行圣子祭奠,你放心无论如何,我将救你出来,不过此事需从长计议,听我意思行事,先呆上几个月。”
柯茯苓虽觉得表哥人有些讨厌,但是不否认他真的对自己好,此事他倒不抱什么期待,只是感谢邱宁至这份心。
柯茯苓装困去睡觉,邱宁至便硬拉着他一起去上茅厕,又将他送回厢房。
柯茯苓不愿细想今日之事。
他虽出生入死,却也算仕途坦荡顺风顺水,先帝忌惮雪云珠,临了倒也防着他了。
眼眸暗淡,沉沉睡去。
半夜感到有人在轻抚他脸庞,过了一会儿又消失不见。
邱宁至起了个大早,没想到遇到宫里的太监上门传话,点名要他和柯茯苓一同入宫,便去厢房架起刚刚洗漱整理好的柯茯苓就走。
柯茯苓问他,他脸上只温和地笑笑。
邱宁至虽长得冷峻,笑起来却实打实的温和,他稍稍长大,母亲死后,他学会看人脸色求生存打交道都常是这副笑脸,让人好亲近。
柯茯苓却好像能看懂他笑容背后的情绪,他当时不知道怎么安慰,现在看出他的不怀好意,也不想戳破。
就看着邱宁至一步步到现在这样,除了在他面前偶尔会流露出那样爱玩的脾性,似乎城府颇深。
正因如此,他回来后再见邱宁至,陌生的简直难以相信他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表哥。
他就那样笑着同他打招呼,笑容之下真心早已冰冻三尺。
他把一半虎符交于自己,这几日仍然掌着另一半虎符。
邱宁至酒后说那是太子许他留下的,他说是“太子”而不是皇上,华阆如今已经成了皇上,邱宁至这是早就已经得到了华阆的信任。
半枚虎符对于一个朝臣来讲几乎等于半个天下。
现在他拿到的半枚已经交给了华阆,另外半枚,华阆曾经……属意于他。
回过神来他与邱宁至已经上了进宫的马车。
“你有这样坐马车进过宫吗?”邱宁至突然问他。
似乎真的没有,他第一次是被父亲抱上马坐在前头送到宫门口走进去的,后面几年他没有回家,稍大一些他能离了华阆身侧了,他也很少回家,大概一年一次或者两年一次,也都是华阆亲自骑马来找他,然后两人骑着一匹马一起回东宫。
两人那时要好的像寻常人家的两个公子哥。
他摇摇头,邱宁至轻轻笑了一声:“往后会多起来的。”
柯茯苓点点头。
到了宫门,遇到了洪丞相,柯茯苓主动上前打招呼。
洪丞相停下脚步转身看他一眼,拱手示意打过招呼了,却先笑着问候了他身后的邱宁至:“邱尚书,近来可好?”
“托您的福,一切都好,丞相是去应召的吗?”邱宁至走上前来,按住了柯茯苓有些僵硬的肩膀。
“不是陛下,是太后娘娘召我,商量皇上的大婚之礼。”
柯茯苓意识到哪里不对,他自回京后,就仿佛远离了权利中心,朝中的人不再熟悉,连当今太后是谁也不知道了,华阆对于很多事,不再和他讲,有意瞒他。
洪丞相与邱宁至一边寒暄,三人一齐往里面走,全程柯茯苓一言不发和守门的侍卫存在感没有区别,渐渐地他走到前面去,正方便两人在身后谈话。
待三人分道扬镳,邱宁至追上一个人走的飞快的柯茯苓:“邱娥是我的表妹,你知道她为什么姓邱吗?”
柯茯苓对这个横空出世的邱娥表姐没有什么印象,也不曾听邱宁至提过,他连自己家都少回,对表亲家的事顶多是清楚有哪些人而已。
依昨天看,他连人也不认识了。
邱宁至见他不回解释道:“她母亲是我姑姑,我姑姑多,你知道,你母亲也是我姑姑,她父亲是洪丞相的次子,不过已经出家了,出家前将她妻女送回我家,并坚持让邱娥入了邱家的族谱。”
“所以呢?”
“所以洪丞相于情于理和我亲厚些也正常,你是天子近臣,在朝中却树敌颇多不是吗?洪丞相自然不想多和你扯上关系。”
原来是不想为刚才一幕显得冷落他。
“树敌颇多倒是表哥高看我了。”
邱宁至还是那样笑着:“你当雪云珠旧党怎么被扳倒的,朝中有多少人又希望雪云珠留下制衡的?洪丞相当初也算很欣赏雪云珠。”
柯茯苓难得转头看邱宁至,那样笑着,眼中掩藏不住说中他的兴奋,也许还有一些癫狂。
他道:“朝中局势我如今确实不如你明白了。”
两人言说间入了正殿。
隔着帘子不见华阆,却有个宫人来上茶示意他们俩入内室等候。
柯茯苓觉得陌生极了,毕竟他见华阆从来不需要等,而邱宁至则对这套轻车熟路。
邱宁至抬手请他先坐,私下悄悄和他讲:“成了皇帝就是这样的排面,以后要你等一个钟头也有的。”
估计要等很久,于是邱宁至毫不客气地开始喝茶。
果不其然,过了很一会儿,身后才响起掀开珠帘的声音,华阆一身龙袍进来。
柯茯苓立马规规矩矩地站起来行礼,邱宁至也慢慢起身行礼。
华阆打量了一番柯茯苓,漂亮的脸上浮现出苦恼,似乎在可怜对方,叹息似的喊他:“茯苓……”
“臣在。”柯茯苓克制地回道
华阆见不得他一副人臣样子对自己:“真希望你不要这样,与朕有了隔阂似的,唤你们来正是为了你的事做打算。我们三人算是自小一同长大,邱尚书大我们几岁,对我们也颇为照顾,我很放心。”
柯茯苓有些无措地抬头看华阆,他猜到华阆将要把他的命运交给在场的第三个人,他紧张华阆说出一些难堪的事,攥紧了衣袖。
“如果你愿意答应我那天问你的事,三个月后大婚之宴,邱尚书将会乘着天下同乐,看管人数少,救你出来,此时我会秘密进行,瞒过所有人的。”
柯茯苓几乎不敢相信华阆竟然云淡风轻地提出这样的事,他要自己做他的皇后,然后救出他能做什么,送进宫里吗?那邱娥必然就成了他的替代品。
难怪找的人那么像……
表哥说会救他出来难道也是这个意思吗?
回头去眼神质问邱宁至,对方只注视着皇帝,笑得很满意,似乎在满意,皇帝最信任的臣子是他,而他柯茯苓可能只是被当做了“皇后”那种身份。
况且是那种只有皇帝一个靠山的假皇后,自此荣辱系于一人身上。
柯茯苓知道他眼前的路只有进入那塔中,一生一世便出不来,或是囚于深宫之中,妄想华阆赐予他些什么,但绝不可能是自由。
他闭上眼睛问华阆:“难道我们之间的情分就是这样吗?”
华阆歪着头,抓起他的手:“你在害怕什么,你前几天不也很接受这个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