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支野山参（1 / 2）
寒冬已至，狂风暴雪肆虐着呼啸而过。
地上一堆白色的雪花扬起又缓缓落下掩盖了地上凶猛的野兽脚印。
积雪斑驳的山间道路旁孤零零地立着几株光秃秃的树，树下的雪堆上躺着一个姑娘。
她的眼睛上已经出现一层白白的霜，寒冷的气候让她开始忍不住的发抖。
施久宁的眼皮沉重的犹如千斤，她缓缓睁开眼睛一缝，恍恍惚惚中看见整片灰蒙蒙的天空没有一丝蓝色的空隙，云朵的堆积将天压得好像就快要和地面接触一般。
寒冷的空气，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手指触碰到满是雪的地面，那种又冰冷又坚硬的触感似乎在提醒她，这并不是梦。
颤颤巍巍的用自己的手用力掐一下自己的手臂，尖锐疼痛的感觉从手臂传来，让她更加确定，这不是梦。
耳边回想起那几个官兵临走前说的话。
“流放途中人死了也不奇怪……”
“走吧走吧，要这个娘们儿没得肺痨倒是可以救救给哥几个爽爽。”
“这肺痨可不得了，赶紧走吧……”
天地之间，没有施久宁的安身之地。
她苦笑一声，沉沉叹了一口气，原来人到将死之时，身体竟然是如此冰凉。
就好像每个呼吸、每寸肌肤，都透着寒意……
她身子被埋在大雪之中，动弹不得。
从私塾先生女儿到七品官员的小妾再到流放的罪人。
一个个画面和过往闪过，施久宁觉得好累，又好冷……
真的好冷……
死了，就不冷了吧？
她沉沉的放下身子，不再试图挣扎和强打精神。
而是干脆一了百了的打算放弃所有希望和生的欲望。
让一切，都回归于平静吧。
她浅浅的呼吸着，随着体温的流逝，呼吸声音一声比一声浅……
嘎吱……嘎吱……
是雪地中有东西行走的声音……
它的脚步很沉稳……在这样的荒郊野岭里，哪还有什么人烟。
施久宁自己也没想到，最后，她死于一个野兽的口下，而不是死在寒冷的雪夜之中……
她闭上眼睛，恐惧……又有一些解脱……
一时之间，她说不出来那种感受……只是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突然，她感受到一丝温暖。
这温暖从肘部一直传到腹部，直到过了一刻钟，施久宁才有些缓了过来。
她被人扛在肩上。
那人一步步向前走着，留下一个个脚印，没过膝盖的雪层，让他寸步难行。
可他似乎并没有停歇的意思，依旧还是一步一步慢慢的行走。
当施久宁再醒过来的时候，只是恍惚中看见房间里的火盆烧的正旺，三个木棍架成的支架，支撑着那个水壶。
扑腾扑腾作响着吹奏起另一个曲调，让这个安静的房间里瞬间变得热闹了些。
“你醒了？”
传来的声音浑厚而沉稳。
施久宁看见进来的人，他身形高大健硕，一双胳膊强壮有力。
随着那人走近，她才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中看清那人的模样。
脸庞轮廓棱角分明，鼻梁高挺，一双星眸深邃，但眼神却似一泓清泉那样单纯而无杂质好像一眼就能看到底。
“咳咳咳……”施久宁忍不住咳嗽起来。
那男子见状急忙上前熟练的将架子上的壶取下来，将热水盛进大碗中。
他不慌不忙的走近，半跪在床边，“呼呼呼……”试图用吹气的方式让那一大碗水变凉。
“多谢”施久宁忽地听见自己声音干瘪而嘶哑。
“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那男子抬眼止住话头，又继续吹气。
施久宁仍旧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多谢壮士。”
“无事。”那男子摇头以回应施久宁，她本想开口询问。
但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二人的谈话。
“青枫……”
“青枫哥！”
一个苍老的男人和娇俏的女孩走进屋子里。
“老伯，你来了。”
“巧巧，你怎么也来了？”
“我听村口的曹大娘说，你在山里捡了个媳妇，我倒是要来看看是一个什么媳妇！”
“别听曹大娘乱说。”那男子皱皱眉头，似有些不悦。
巧巧说笑着，转身看向躺在床上的女子。
施久宁和这个名为巧巧的姑娘眼神相撞，不得不露出一丝微笑。
巧巧愣了一秒，转而也笑道：“别的我看不出来，不过这个姐姐身子看上去确实有些弱不禁风……”
那位老伯已在谈话之间就向施久宁走来搭上脉。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待看诊结束，老伯又问了一个问题，“姑娘是不是近来觉得精神不济，有些嗜睡？”
施久宁点头，“是。”
老伯点头却没有说出病症所在而是转头喊那男子，“青枫，你出来，我有话同你说。”
巧巧了然一笑，转而三人相跟着一起出了房门。
施久宁心中平静，她知道自己身体情况，只是呆呆看着大碗里升腾而起的热气。
“你不想知道我爹爹说什么吗？”巧巧一改刚才的可爱伶俐，眼神变得有些冷淡。
施久宁摇摇头。
巧巧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斜眼的看着施久宁。
“你不想知道，我偏偏要说给你听。”
“我爹爹说你寒邪侵体，身子亏空，过不了这个冬了。要你活着，得用野山参！”
“金贵的宝贝哪能给你个来路不明的女子。”
“你忽得出现在大山里，又被清枫哥哥捡回来，到底是何居心？”
巧巧的声音提高了一个调子，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施久宁。
施久宁看着巧巧双手叉腰质问的样子，她觉得身心疲惫，沉默片刻，仿佛积攒了好多力气才能缓缓开口，“我家乡遭灾，父母已故，一路逃荒到这里……”
“你该不会是罪奴吧？”巧巧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又提高一个度。
“巧巧，不能无礼。青枫那我们走咯。”老伯走进拉着巧巧离开房间。
当青枫送二人离开后，又走入房间，他神色暗沉。
“多谢壮士救命之恩，可久宁无以为报。”
“我不需要你报答。”
“可是……咳咳咳……”
施久宁本想再开口多说几句，但是身体的疲惫让她觉得睁着眼睛都很困难
她不得不闭上眼睛……
忽远忽近的声音让施久宁有些恍惚，她需要很用力，很仔细才能听清楚那些声音。
“向来姑娘名誉为重，青枫终究不是女子，不娶她，你让她往后如何度日？”
苍老的声音隐隐带着几分激烈。
“奶奶，我……”青枫的声音一如之前的浑厚，只是言语踌躇。
“她无父无母，你若娶她，家中自然也就供养着。”
“乖孙，如今你若不娶她，且就将她送出山中。”
“可是她的病……”
“你将山参都给了她，尽良心就是了，生死有命。”
二人争论在此时停下。
野山参。
施久宁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就算是山中最出色的猎人，又能得多少野山参呢？
这个青枫难道就不怕自己是个忘恩负义的女子么？还是他真的想找一个便宜媳妇？
施久宁不知道。
山间岁月平静而悠闲。
施久宁不知道青枫和奶奶的选择是什么。
但是她的身子却好像出现奇迹一样，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只过小半个月，她就可以下地活动，帮着做些简单的家务活。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青枫和整个村里的男子，都会在一个月的时间里选择一段时间进山打猎，猎到的物品会由几个人借着牛车赶一上午的路拉到山外的小镇上卖。
如果是想要换些更时兴的东西或者小镇上没有的物件，就只能在小镇上换成马匹行半日到大镇上卖猎物。
青枫一走就是小半月，施久宁和村中的人也愈发熟悉起来。言辞之中，施久宁也知道，大家已经把她当做青枫的妻子。
施久宁自己也知道，命还是别人捡来的，日子过一天算一天，计较那么多也没意思。
冬日的艳阳天里，家家都在院子里置架子晒被子、衣服。
在寒冷的冬天，大山里太阳，是最美好的温暖，也是大自然最温柔的馈赠。
施久宁和奶奶一起把架子放好，她正抬着被子往外走。
“久宁，被子重，等会我晒，你去拿轻一点的衣服这些，可别累着。”
“奶奶，我身子大好，能拿得动。”
“那你可担心脚下。”
“好的，奶奶。”
“天可真冷。”
二人说笑着，嘴里哈出一团团热气。
“久宁等会我给你煮我们这独有的热茶喝！”
“奶奶不用你动手，你在旁边指挥我，我给你煮！”
院子里一片祥和热闹，微风拂动，小鸟的叫声清脆悦耳。
“青奶奶，不得了不得了……”
一阵乱哄哄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来报信的似乎是个半大小子。
“青奶奶，青枫哥不好了。
这下子大家正抬着他回来路上，我先来说一声。”
“什么？”
“不好了？”
奶奶听得一声青枫不好了，手中的被子掉落，慌乱之下腿一下就软得站不稳。
什么是不好了？
被毒蛇咬？被野兽袭击？还是人不见了？
施久宁急忙前去扶住奶奶。
“奶奶先别着急。
小星，你慢慢说，仔仔细细的说。”
施久宁也被吓到，但她一边拉住奶奶，轻抚她的手掌，镇定地安抚着奶奶的情绪。
“是，是，这几日猎物太难找，昨晚间青枫哥追一只野兔子不小心摔了一跤，我那时还拔好些草药也给青枫哥吃，哪晓得今早上他……”
还未等小星说完，众人已抬着青枫进大门。
施久宁和奶奶一起围上去帮忙，众人一起将青枫安置在床上。
稍后赶到的医者老伯一进门就将众人哄出房门。
院子里闹哄哄的，奶奶则六神无主的呆坐在门口地上。
“奶奶，地上凉，你莫着急，先听听老伯怎么说。”
施久宁将她扶起坐在椅子上。
“嗯。”奶奶失魂落魄的应一声。
她又从厨房端来一些茶水和吃食给帮忙的众人。
“大家帮着照顾青枫也累了，这里有水和吃的，大家先将就一口。”
施久宁的声音似乎唤起慌乱的众人，原本有些慌乱的人群，也不再叽叽喳喳议论。
几个沉稳的汉子和年纪偏大的妇女站出来劝慰几句奶奶。
不一会儿老伯就出现在门口，众人纷纷围了上去。
“吃错草药，不是大事。”
老伯的这句话让大家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
奶奶则直接大喘一口气，抽泣起来，妇女们几个和施久宁一起安抚着奶奶。
半月没归家的汉子听得这句话，纷纷告辞，其他人也留下一句有需要喊一声离开了。
施久宁看着奶奶情绪安静下来，才出来院内，将捡起慌乱间掉在地上的被子整齐的铺在竿上晾晒。
她看见老伯和小星正站在门口说话，两人说话声音不小，且周围人都散了，施久宁不费力气就能听清二人在说什么。
“小星，你知道你给你青枫哥吃了什么吗？”
“吃了啥？吃了啥？”小星抓耳挠腮，回忆半天才支支吾吾开口，“就是止血草药呗。”
“那你止血草里还混了啥？”
“粉色的草茎叶，哎呀，具体记不得。”
“嗐，你这小屁孩儿，把止血草药给我抄10遍。
还有把今日我库房里所有止血草药都给我分类好。”
老伯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小星离开的背影，抬眼就看见施久宁正在晾晒衣服。
“久宁，你过来。”
施久宁走上前去，想着应该是让她拿着方子去镇上开药。
“久宁，解这青枫的毒，就交给你了。”
“交给我？”
施久宁满脸不解。
可下一秒她就被推进屋子里，任凭她如何拍打叫唤，老伯紧紧拉着门的锁扣。
“老伯。你这……”奶奶见状有些奇怪，走上前来询问。
“哎呀。我的老姐姐，青枫这毒只有女人能解！
我俩快些走吧走吧……”
“解毒？”奶奶一时语塞，“那你也得把两人放出来啊。”
“老姐姐，你糊涂了。
青枫误食的是催情草根茎！”
老伯的声音不算大，且他二人就站在门口，施久宁听见老伯的话，脑子哄一下炸开了。
他二人脚步声也越来越远，她就算再迟钝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她呆呆的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施久宁不是没有盼望过红烛滴泪，良宵苦短。
她也不是没有对男子动心过，曾经，她也有绣香囊赠予一人。
那人，玉树临风，谦谦君子。
用尽世间所有美好的句子都不够形容他的璀璨。
施久宁只是远远看一眼，就喜欢上那个如同明珠一般耀眼的男子。
他是父亲的学子，是出生世家门的喂进他嘴里。
“味道如何？”
“好吃。”
青枫的笑真挚而自然，仿佛这山间的清风，那样纯粹。
“久宁，其实不用起这么早为我做饭的。”青枫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都听不见了。
“你要去打猎，山里又有些冷，早晨还是吃点热的好。”
施久宁前些日子看到青枫早晨醒来就是随便带点干粮热水就出门入山，自然就更想为青枫做点什么。
她并不擅长厨艺，午间青枫不在，自己倒是可以对付。但是每天早晨和晚上，都必须保证青枫吃上热乎的饭菜。
“我出门了。”青枫吃过早饭后，穿好他的大靴子挥挥手，走入林间。
根据本地的规矩，新娘需要自己绣制绣服和盖头，所以她几乎午间都在忙着这件事情。
原本施久宁自己就喜欢读书和绣花，所以这不是什么辛苦的差事。
临近中午，施久宁有些困意来袭，她躺在冬日暖阳里，感受着美好的阳光撒在身上，浑身放松又自在，整个人昏昏欲睡。
“久宁！”
施久宁听见有人喊她名字，站起身来张望，只见不远处林大姐正往这边来。
林大姐是村里热心肠的人，施久宁与她聊过几次，知道她是心直口快的人，心里没什么弯弯绕绕，自己也就和她说话说得多些。
林大姐带一些自己做的饼子给施久宁。
她才一进门就看见施久宁绣得嫁衣，瞪大眼睛移不开眼。
“哟，这，这绣纹也太精致了吧，仔细瞧瞧，还变了好几种绣法呢。”
这里除了施久宁也没有别人，林大姐一下子明白过来。
“久宁绣功不得了啊。”
施久宁听夸奖，只是淡然一笑，“左右就是熟能生巧的事，上不了什么台面的。
听闻林大姐下厨那是一整个村都香，厨艺才是真功夫呢。”
“哈哈哈，就你会说好听的。”林大姐笑声爽朗。
“我汉子今日进山，家里也就我和他，左右冬日田里没啥活我就跟进来了。”
“想着你也在，就来找你说会儿话。”
“我正愁没人说话呢。”施久宁搬出椅子，在小灶上烧起水。
“我娘家妹妹一大家子在小镇上是卖布料的，有时候也买些手帕这类的。”
“你要是有空，倒是可以给你介绍一下，你绣出来的东西，我瞧着可强太多了……”
施久宁只是笑没说话。
“不过你家青枫那是打猎好手，也不愁这点零花钱。”林大姐看施久宁不发话，也就把话题扯开。
“能赚点钱自然是好的，若是林大姐也愿意帮忙，我也愿意。
只是家中也有其他事，怕也不能日日绣当营生来。”
施久宁觉得林大姐虽说可能有她自己的小心思，但是总归为自己找个谋生，能贴补家里用度，所以干脆应承下来。
二人没聊多久，就变了天，原还是晴空，云朵堆积起来，加上天色近暗。
“眼瞅着要变天，我得先回去准备热水和吃食，不然我汉子回来得骂人了。”
林大姐起身就告辞。
施久宁听得她的话，也开始烧水做饭。
果不出所料，不一会儿，天空中就下起雨来。
今天下雨，青枫不得不提前回去，他淋得一身雨。
施久宁拿出帕子给他擦身子上的水。
“你先洗澡吧，热水已经给你准备好。”
青枫有些纳闷，施久宁怎么知道在这山间淋雨得洗澡祛寒，他看见桌上还放着没收好的两个杯子，下意识就问出口，“今天有人来了？”
“林大姐来找我说话呢。”施久宁猜到青枫回来会先洗澡，故而只是将米饭做好。
“哦。”青枫应一声，他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刚才心提起来的嗓子眼现在又放下了。
土豆切段，姜切丝，蒜剁成末备用。兔肉早就已经宰成小块，放入清水中浸泡去腥。
将洗好的兔肉放在碗中，加入盐，胡椒粉，少许米酒腌制10分钟。
锅中倒油，下蒜末花椒八角爆香糕，下腌好的兔肉，下土豆辣椒段翻炒至断生，加入酱油，翻炒均匀出锅。
洗干净的木耳和在热水中过一遍的芹菜一起被放进碗中，倒上适量的醋、酱油、辣椒、糖，凉拌均匀即可上桌。
最后炖的冬瓜玉米汤，青色与黄色交替成了十分好看的颜色。
青枫洗完澡后出来就看见施久宁坐在桌前静静等待，桌上已经摆好饭菜，只是她沉默寡言，眼神飘忽在窗外。
一桌色香味美的晚饭。
但是青枫不习惯这样的小盘小碟，在他眼里，吃饭就是馒头、大饼，蔬菜一类全包里面，或者呼啦啦煮一大碗面条，下肚填个饱。
这样精致的吃食，自己实在有些不习惯。
施久宁自然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当青枫胃口不好。
“怎么了？是不是不合口味？”施久宁起身给青枫盛粥。
这小妮子也不觉得麻烦，准备这样多花样，她自己不累嘛？
“久宁，下次给我煮一碗面就是，不用准备这么多菜。”青枫接过她手中的粥，大快朵颐。
就这么一句话，施久宁才反应过来，在青枫家其实吃的大多都是面食，而自己却还保留着南方的饮食习惯。
施久宁一时之间居然有点自责，觉得自己居然连这个习惯都忘记了。
“好。”施久宁讪讪的答应，将一块兔肉夹进青枫碗里。
可施久宁失落的表情很快被青枫尽收眼里，可青枫当然不知道，施久宁是因为自责而产生落差。
相反，青枫是觉得自己把话说重了。
他想到施久宁无父无母，一人孤身，平日接触的人就这么几个，可自己这样粗心大意不照顾她的感受。
青枫懊悔自己怎么说话不经大脑就一吐而快，他吃饭的速度明显慢下来，犹豫着怎么开口。
久宁眼神中落寞遮掩不住，甚至只是草草的喝几口汤便不愿再吃了。
青枫风卷残云把饭吃完又主动的抢着把桌子碗筷都抢着收拾了。
青枫吃饭的速度比平常快，吃得却不多，莫非真是的饭菜不合胃口？
施久宁心中纳闷，还是明日就要回家中，可是今日雨来得急又没打到什么好的猎物？
两人在相互猜心思的心路历程上，越走越远。
以至于两人围坐在火炉边上时，依旧还是长长的沉默着。
施久宁手里的绣活不能停，现如今她又听林大姐说绣得好能赚钱，自然兴致很高，想到成婚的时候应该挺多人来观礼，自然也能看到自己绣的东西。
如果很多人都喜欢自己绣制的绣品的话，那确实能赚钱。
一想到自己在家中不仅仅只是做些家务活，而是能为家中赚点钱。
施久宁心情大好，给青枫行径今日下了个不合胃口的结论也就开始自己的绣活。
然而同在房间的另一个人却不是这样想的。
他以为是施久宁生气了。
气的只关心手中的绣品，一言不发就算了，甚至连一个眼神相撞都没有。
青枫心中焦急。
她甚至不看我了。
不一会儿，椅子呲啦一声……拉开椅子的声音打破房间的宁静。
施久宁抬头看见青枫起身开始穿上避雨的蓑衣，三下五下蓑衣就已经穿好，他正准备去门外拿他的大靴子。
“怎么了？现在是已经晚上，你还要出门打猎吗？”
施久宁下意识伸手是想要拦住他，可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她也知道青枫是生性很倔的人。
一只大手掌握住自己的手。
温热，让人心安。
施久宁抬头冷不丁直直撞上他炙热的目光。
“放心，我一会儿就回来。”
青枫的声线沉稳，连同他温和的笑容也让人觉得可信。
“雨这么大，等会儿再去可好？”
施久宁自知自己劝不动他，换策略，想让他等雨停再去。
“就是要雨大才好。”
“可是……”
还没有等到施久宁可是完，青枫早已穿上他的大靴子，走入雨幕之中。
她放下手中的绢布，直愣愣坐在椅子上。
为了娶自己，青枫真的有必要付出这么多，冒这么多的风险吗？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每一声都真真切切。
七上八下的心情，让她更加惴惴不安。
她在内心里开始做着无数个假设。
青枫会不会雨淋湿感到冷？会不会摔跤？会不会被野兽……
“不行！”
她站起身来，如果自己不能去协助他，那为什么不找一个可以去帮助他的人呢？
施久宁当机立断也穿上蓑衣，往林大姐家的木屋去。
在雨中前行是件难事，更何况旁边还有些草木。
走了不一会儿，施久宁气喘吁吁，猎人们的屋子通常不会距离太远，虽然需要个人空间，但他们更需要互帮互助。
林大姐和林大哥两口子目瞪口呆的看着施久宁湿淋淋的站在门口时，二人对视，而又相视一笑。
林大姐急忙去拿布来给施久宁擦头发和衣服，林大哥则往火盆中多添炭火和柴火，又顺便去灶上提热水。
听得施久宁的来意林大哥半晌也没有开口。
“林大哥，你就当是我求你，你去帮忙看看青枫可好？”
施久宁焦急等待对方开口，但她何尝不知道，机会渺茫。
“久宁先别着急，据我们经验来看，落雨且天黑是一定不会出门打猎的。”
林大哥缓缓开口。
“这种天气，他不会走的很远。”
“我猜青枫可能就是把打猎的器具忘在山里了。如果打猎的器具不在当天找回来，很可能以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林大哥理智的分析，让施九宁稍微放下些心来。
“要我说久宁你就放下心来，耐心的回去等等。”
“万一青枫回到家不见你，还以为你去找他了，两人相互错过，岂不浪费？”
林大哥表情十分平静，说的话也句句在理。
林大姐听自家男人的话，也开口宽慰，“青枫不是慌里慌张的人，他自小就有主意，山里的路，就他最熟悉。
以往要是谁打猎没回来，基本都是青枫找回来的，放心吧。”
“谢谢林大哥、林大姐。”
施久宁也不可能完全放心，但她始终还是得先回到木屋去，免得青枫回来不见她更着急。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表情有些为难。
看施久宁着急的样子，林大哥两口子也知道她关心则乱的心情。
“这样吧，我和你林大姐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们消息。”
林大哥和林大姐给施久宁一个坚定的眼神。这个眼神给了她莫大的鼓励，久宁仿佛吃下一颗定心丸，在这荒山野岭之间，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协助和安慰就是这样的神奇。
“那，两个时辰之后要是青枫回来了，我和青枫且在门前点两个火把摇晃。”
“若青枫没有回来，我就点一个火把摇晃。
到时还请林大哥麻烦一趟，和我一起去找青枫，林大姐下山通知村里人一起来找。”
“你们看可行不？”
施久宁虽然不想，但是她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可以。”
林大哥和林大姐听得久宁的话，欣慰的点点头，既是觉得施久宁聪明伶俐，传递消息的方法得当；也是觉得青枫找到一个知冷知热的媳妇而感到高兴。
三人做好约定，施久宁就折身返回回自家木屋。
雨水打湿蓑衣，让衣服变得又沉又重，雨幕连绵，甚至看不清眼前的路，施久宁走的很慢。
走进木屋的小院，她一路的担惊受怕忽然有些放下了。
踏上木屋的阶梯，身上湿淋淋的衣服让她觉得有些冷。
忽而一个温热的拥抱，又紧又霸道。
让施久宁被勒的喘不过来。
“你去找林大姐了？”
“嗯！”
施久宁闷闷应一声。
“毕竟这，我只认识林大姐。”
他温热的呼吸打在施久宁耳边，自己身子冰凉，但是温暖却从他那里一点点渗入。
施久宁莫名湿了眼眶。
她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看到青枫平安，可能是因为自己觉得安全，可能是太害怕失去……
青松开她，低头就看见施久宁双眸彤红，眼中水雾蒙蒙。
戴帽子脸应该淋不到雨啊？
嗡……
青枫反应过来。
“怎么哭了？”
他慌乱的用手擦去她的眼泪，可是他手上还沾着一些泥土和雨水。
越擦越脏，越擦越着急。
他胡乱的动作和慌乱的心跳声。
青枫一向是沉稳的，他甚至在面临比他大几倍的猎物时都没有如此担心着急过。
她的眼泪就像一根小刺，不致命，但是却挠得他心中痒痒的，热热的。
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对不起……
久宁……你看。”
青枫拿起放在旁边的物件。
施久宁愣住。
是一簇花。
黄色的花心，白色的花瓣，花瓣尖上还点缀着一抹粉色，雨水的滋润让它们俏丽无比。
凑近一闻，有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可刚刚好的这一缕芬芳，却不让人觉得厌烦。
烛火之下花朵朦胧，微风之下摇曳生姿，暗影中它们跳跃。
“这么晚了出去是因为？”
施久宁接过他手中的花朵，心中的焦急自然放下，随之而来的却是欣喜。
“风雨兰，只在风雨中开放。
而且你今天生气，我……”
青枫支支吾吾，他心中有许多话，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我没有生气啊。”
施久宁觉得疑惑。
“只是为了一束花，不至于夜间风雨交加去山里啊！”
心中甜蜜却抵不住心中担心，施久宁替他脱下身上的蓑衣，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我以为你就是生气了，因为我让你不要再做这样的饭菜。”
青枫不敢看施久宁的眼睛，他脱下身上湿淋淋的衣服，忍不住打个寒颤。
“我先给林大娘打个信号。”
施久宁并没有忘记和林大姐两口子的约定。
从灶中燃起两个火把，在屋前摇晃，林大姐也以两个火把为信号回复。
直到当二人皆换去湿淋淋的衣服，躺在床上时，才继续之前的对话。
“我让你不要再做这样的饭菜，你……没生气？”
“我真的没有生气啊。”
“那你绣花时不看我？”
“我，我绣花时当然得看针线……”
“再说，以为今日你没找到好的猎物，不开心，故而胃口不好……”
“那是看你生气了，我就……”
两人相视一笑。
“久宁，我是个粗人，我不会说那些甜言蜜语让你开心。”
“可我听林大哥说，女人收到花就会开心。”
“所以冒着雨去给你采风雨兰，只是希望你开心。”
施久宁攀附上他脖颈，送上柔嫩的粉唇。
这是她的就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宽厚而温热，好像带些电流，将她整个手掌都包裹在内。
“咳，山里万一走丢可麻烦。”
这样轻描淡写的解释，施久宁听了也觉得好玩，下山的路只有一条，沿着溪流走哪会错。
明明就是他想拉手吧。
“哦？是吗？”
施久宁佯装不高兴，将手动动，约莫有想抽离的感触。
“久宁，不许。”
青枫将她的手紧紧握住，仿佛要和她较劲一般，直到看见她笑容满面，才心疼的松开些。
“有没有把你弄疼了。”
“没有。”施久宁轻笑一声。
“你在逗我呢？”
青枫发现施久宁窃喜的眼神，把手又抓紧。
“哈哈哈……”施久宁开怀大笑，青枫也跟着她笑起来。
二人就这样笑笑闹闹，山路好像并不是那么长，那么远。
挨近村里的山脚下，看着约有三里的桃花林，眼下正是桃花开放的季节。
施久宁远远就看着殷红一片，走进桃花林一看，红粉落地而或在空中打旋。
“咔嚓”
“咔嚓”
施久宁寻声看去，只见青枫不费力气就折下两个枝条正欲递给她。
怎么会如此熟练，难不成他经常给人折花？
施久宁被自己突然冒出的念头吓一跳，直愣愣的接过桃花枝条，表情却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