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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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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远死了。

在简单的葬礼和火化之后,他的骨灰被葬在了城郊的一个墓园里。墓地是叶灿选的,背山傍水,安静秀丽。

宋远下葬时的天气很好,初春的阳光带着微微暖意,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丧仪的主持熟捻地复述着悼词,身着素服的亲友们大多面无表情,偶有几个感性的女人面容悲戚,情到浓时,还掏出绢帕擦了擦眼角尚未滚落出的泪珠。

叶灿站在人群后面默默听着悼词。他眼眸浑浊,眼角绯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对于叶灿来说,宋远是很特别的存在。

他与宋远的相遇是在叶灿十八岁的时候,那时候他正经历父母离世、被亲戚骗光遗产、带着妹妹流落街头的窘境。是宋远资助了他和妹妹的学业,帮他偿还了父亲生前欠下的巨额债款,让身陷囹圄的两兄妹度过了一个尚且安逸的学生时代。

也是宋远,提携他从籍籍无名的穷小子,一步步成为业界小有名气的叶总。

宋远对他,恩同再造。

至于这段单纯的资助关系是什么时候变质的,叶灿也有点想不起来,好像是他上大二还是大三的时候。

算起来,也过去了十来年。

起初,叶灿是出于感激。再后来,叶灿就说不清了。

其实叶灿经常也好奇宋远怎么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包养?炮友?情侣?还是能互相解决生理需求的上下级?

以前叶灿觉得问这些多少有点矫情。男人嘛,睡一起爽就完了,还哭哭啼啼地要什么名分。

宋远不提,他也不问,反正日子还长,以后早晚会清楚。

但现在,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了。

宋远死了,死于突发的急病。

等到出差的叶灿从外地赶回来,宋远已经被推进太平间了。

他连宋远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一想到这里,叶灿鼻子一酸,泪水忍不住地往下掉。

三十几岁的大男人多少好点面子,不好在人前哭哭啼啼,憋得实在难受,索性转到一边去抽起了闷烟。

他结实的背影一抽一抽的,任谁都能看出他故作坚强的伪装。

“节哀。”有人递了张纸巾给他。

叶灿撇了一眼,是宋宁州,宋远的儿子。

宋宁州一脸镇静,跟他一比,叶灿倒更像刚死了爹的可怜孩子。

关于宋宁州,叶灿知之甚少。

宋远很少提到他这个儿子,听宋远说他儿子和前妻的弟弟定居在外省,他似乎和这个儿子也没什么往来。

尽管如此,宋宁州长得却和宋远很像,无论是身形还是长相都带着宋远的影子。以至于叶灿在第一次见到宋宁州时都有些恍惚,好像是看见了年轻的宋远。

宋宁州的五官虽然和宋远相似,但比起宋远更多了一份精致,他眉目疏朗,五官标致,美丽却不阴柔,一双总是盈着笑意的桃花眼更是让人印象深刻。

他戴着一副黑色的半框眼镜,蓬松的碎发散在额前,身着一件黑色的飞行员夹克,修长笔直的双腿上套着一件休闲西裤,整个人带着一股学生的少年气。

叶灿没答话,当着这么一个小屁孩的面哭鼻子实在是太过丢人。他拿手一抹眼泪,吸了吸鼻子,别过脸若无其事的继续抽烟。

宋宁州见他不理人,也没说什么,只是收起纸巾默默站在叶灿身边。

“真他妈世事无常。”平复好了心情,叶灿略带哭腔地说道。

“人嘛,总是有生有死的。”宋宁州安慰道。他语气淡然,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路人。

宋宁州看叶灿不再抽噎,也掏了颗烟叼在嘴里,他拍了拍叶灿的肩膀,冲着叶灿挑弄了下嘴里的香烟,道:“借个火。”

“你还会抽烟呢。”叶灿有些意外,但还是给他递了火。

“我听他们说我爸的后事是你帮着处理的,多谢了。”吐了口烟,宋宁州笑容和煦地说道。

“我和你爸认识一场,应该的。”

“你这么年轻,看着不像我爸的朋友。”

“我在宋总手底下做事,他是我老板。”宋远从来没公开过两个人的关系,这是叶灿对外的一贯说辞。

“没想到我爸人品还挺不错的,死了都有同事料理后事。”宋宁州调侃,他接着说道,“其实我和我爸很久没联系了,他和我妈离婚之后我就没怎么见过他。上次见他还是我妈的葬礼,算起来也是7、8年前的事了,没想到再见面居然是这种场合。”

宋宁州说得风轻云淡,叶灿却听得有些心疼。宋宁州也才20出头的年纪,早早的没了爹妈,怎么看怎么可怜。

叶灿这个人责任心向来很重,他和宋远相好一场,总觉得自己该算宋宁州半个爹。现在宋宁州成了孤儿,叶灿总觉得自己得多少帮衬着点。

“以后在这边遇见什么麻烦事了可以随时来找我,你爸生前挺照顾我的,算我还他人情。”叶灿道。

“好啊。”宋宁州自然地回到,脸上带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眼神却不动声色地在叶灿身上上下打量。

叶灿有着一副很硬朗的长相,高眉深目,棱角分明。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清透的布料包裹着他宽厚的背膀,勾勒出他极具力量感肌肉线条。他袖口微微挽起,结实有力的小臂上青筋交错。大约是有些年岁的原故,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粗砺而又成熟的气质。

这样一个稳健、强壮的成年男子此刻正顶着泛红的眼眶,略微红肿的鼻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抽泣着。

这种巨大的反差感让宋宁州心里莫名升腾出一丝诡异的快感,他喉头微动,思绪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是宋宁州第一次见到叶灿,不是在宋远让葬礼上,而且是在很多年前,某个酒店的套间。

那时,12岁的宋宁州穿过昏暗的走廊,推开那间透光的门。

门内,两具赤裸的躯体正激烈地碰撞着。

“哥……别操了……受……受不了。”

“哥……你别来了……刚射完……让我歇会儿…。”

“哥……求求你……轻点……”

少年叶灿带着欢愉的呻吟声伴随着肉体碰撞的声音传入宋宁州的耳朵里。宋宁州被这刺激的景象吓得想跑,却又移不开眼,只是呆楞在原地。

也许从那天起,那个有着健康的小麦色肌肤的少年哭泣求饶的神情如同某种挥之不去的念想,深深烙刻进宋宁州的心里。

“哎!你发什么呆呢?”

宋宁州从回忆中惊醒,手上香烟已经燃了小半,积了一小条完整的烟灰。

“没什么。”宋宁州掸了掸烟灰。

“走了,那边结束了。”叶灿拍了拍宋宁州的肩膀。

“好。”宋宁州笑道。

在经历数小时拥堵的塞车后,叶灿总算把车开到了市中心的一栋别墅。

这是宋远生前的住所。

本来叶灿怕宋宁州嫌晦气打算另收拾一间房子给他住,但宋宁州一再坚持住这倒是叫叶灿省了不少事。

“二楼是主卧和书房,要是嫌麻烦一楼还有间客房。”

“周一和周四会有阿姨定期上门打扫,出家门记得留钥匙,放门口地毯下面就行。”

叶灿一边帮宋宁州收拾行李一边介绍。宋远在时,叶灿每周末都来这边和他一起过周末,也算这房子的另一个主人。

叶灿自顾自地讲了一堆,一转头发现宋宁州站在客厅的酒柜前,盯着玲琅满目的酒水发呆。

宋远没什么爱好,就喜欢一边放黑胶唱片,一边喝几杯红酒。

叶灿欣赏不来唱片,觉得那东西又贵又难买,听着也就那样,不如拿手机外放,但他倒是挺喜欢和宋远一起喝两杯。

周末不忙的时候,宋远通常会放几张胶片当背景乐,有时候是传统古典,有时候是现代爵士,然后再就着音乐小酌两杯。

酒水一般品类不限,上到罗曼尼·康帝,下到红星二锅头都在宋远的酒水选择清单里。

通常大概两张黑胶唱片的功夫,宋远就开始上头了,然后狗一样的开始对着叶灿乱啃,这时候叶灿就配合着开始宽衣解带,再往后就是一系列少儿不宜的情节展开。

想到这,叶灿难免有些伤感。宋远走了,以后这样的温存的时光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怎么了?馋酒了?”叶灿过来拍了拍宋宁州打趣道。

“没什么,就是看看。”宋宁州的神情没由来的有些失落。

叶灿打开酒柜,从里面取了一瓶开过盖子本尼维斯威士忌。

这酒是叶灿去年买的,但宋远总嫌弃这瓶味道太冲又没有什么酒香,仅仅喝了一次就放在柜里吃灰。

但叶灿现在的心情很糟糕,这种烈酒这时候喝刚刚好。

“陪我喝点?”叶灿问道。

尽管拉小孩子喝酒不像个靠谱的长辈该有的行为,但叶灿此刻真的很缺一个酒搭子。

“好啊。”宋宁州乖乖应声。

酒过三巡。

在干掉三分之二瓶威士忌之后,叶灿也开始有了几分醉意。他向来酒量很好,难得喝这么两杯就上头。

“我爸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宋宁州忽然问。

“你爸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在一整杯威士忌下肚后,叶灿念叨着。

“我遇见你爸的时候才十八岁,那时候我刚没了爹妈,就剩下个九岁的妹妹。全身上下除了100多万的外债,兜里一个子儿都没有。多亏你爸,帮我平了债,还供我们兄妹俩念书。要不然,今天我还不知道混个什么鬼样。”叶灿仰头靠在椅子上,他眼神迷离,领口散了两颗扣子,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

“听着感觉你比我还像我爸的亲儿子。”宋宁州给叶灿添了一杯酒。

“你要这么说宋总也能算我干爹。”叶灿接着酒意打趣道。

他以前也开过玩笑管宋远叫干爹,不过宋远嫌恶心,才叫了一次就被强制叫停,并且勒令以后都不准再叫。

“那我还得叫你哥了呗?”

“叫来听听。”

“哥。”宋宁州听话的叫了一声。

“哎。”叶灿应声,他给宋宁州也倒了杯酒,道,“来,咱哥俩喝一个。”

宋宁州很给面子的和叶灿碰了杯,比起一开始缅怀宋远的沉闷,气氛一下子轻快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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