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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为君祈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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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分时节多风多云的下午,在作为皇g0ng後门的北掖门外,吏部尚书阮孚翘首伫立。阮孚祖籍河南,个子在同时代生於h河流域的男子之间算是中上,大概有後世公制的一米七六。他的t型偏瘦,肤se则b一般白面士大夫暗沉一些。

其实,阮孚就和卧病的皇帝司马绍一样具有胡人血统,他的生母原本是一名鲜卑裔婢nv。然而,阮孚并不像司马绍那样让人一看即知是混血儿,倒长得很像纯种汉人,唯一的混血特徵只是鼻梁特别窄挺。

相较於司马绍的h褐se须发,阮孚天生黑发黑须,但鬓角已飞霜。阮孚这一年虚岁四十七,脸上已有很深的皱纹。尤为明显的岁月痕迹是,他的浓眉细眼底下既有眼袋,也有泪g0u。

阮孚等候了大约一刻钟,才终於望见北掖门开了,从门内轻盈走出来一名苗条婀娜的青年nv子,身穿秋香se丝绸衫裙,领口露出了金项链的玛瑙红心坠子,外面罩着米hse呢绒披风,肩上背着行囊。阮孚立即断定她是宋禕,而迎了上去。

当阮孚走近宋禕时,他看清楚了宋禕的姝顔,实在惊为天人!他不禁心想:难怪皇上迷恋宋禕,不惜掏空龙t!然而在表面上,他迅速收敛了惊yan的眼神,肃然望着眼前的美nv,彬彬有礼提问:“敢问是不是宋美人?“

“是!”宋禕轻轻点头答道:“见过阮大人!”

“鄙人阮孚,请宋美人往那边走,去乘坐马车。”阮孚伸手指向马车停驻的不远处,庄重说道。

“好!”宋禕答应了一声,就跟随阮孚走向马车。

两人先後上了马车,并坐在车厢内,一路无话。马车驰行至阮尚书府大门口,停了下来。阮孚这才转过脸来面对宋禕,彬彬有礼开口说道:“寒舍简陋,尚请宋美人多包涵!”

宋禕原以为阮孚说的是客套话,直到进了门,才晓得此言不虚。阮尚书府虽有官邸应有的宽敞宅院,却毫无装饰x摆设,就连待客的前厅也仅有形态简朴的实用x家具。然而,置於玄关的鞋柜却特别高大,上面排列着一双又一双木屐,留下的空位很少。

阮孚注意到了宋禕盯着鞋柜上一双双木屐,就解释道:“鄙人喜欢木屐,几乎一年到头都穿木屐,只有冬天最冷的一些日子才会换穿靴子。说来不怕宋美人见笑,别人的收藏品都是古董、字画之类风雅之物,鄙人却ai收藏木屐,还把买来的每双木屐都涂了蜡,擦拭得很光亮。鞋柜上这些木屐,有几双b较小,是圆头的nv用木屐,鄙人根本穿不下,买来只为了收藏。”

“nv用木屐不是可以给夫人穿吗?”宋禕由於所见过的中年男人通常已婚,而假设阮孚家有妻室,脱口问道。

“噢,拙荆五年多以前病故了,鄙人一直没有续弦。”阮孚照实答道:“鄙人倒是有两个侍妾,都是丫鬟出身。她们两人节省惯了,旧木屐没穿坏就不舍得换新,所以,鞋柜上这几双崭新的nv用木屐都还没人穿过。如果宋美人不太怕冷,现在穿着袜子再穿上木屐,倒也不至於太冷。不妨挑一双来穿。或者等到明年暮春,天气很暖了,再拿来穿也行。“

“谢谢阮大人如此慷慨!”宋禕出於礼貌致谢,接着趁机问道:“对了,谈到明年暮春,龙t到那时候应当已经康复了吧?皇上可向阮大人交代过,禕禕到府上来,只是暂时借住?“

阮孚一听,不由自主稍露惊讶之se,但他迅即恢复了寻常的表情,平稳反问:“皇上是这样嘱咐宋美人的吧?”

宋禕深深点头。

“皇上也就是这样吩咐臣。”阮孚谎称:“等到龙t康复了,就将宋美人送回皇g0ng。”

原来,阮孚閲历甚广,自有足够世故的眼光,看出了宋禕眷恋皇帝,也猜出了皇帝曾为说服宋禕甘愿出g0ng,而许下了未来会接她回g0ng的承诺。阮孚不忍心粉碎宋禕的指望,就临时打圆场。

不过,阮孚虽没有亲耳听皇帝说龙t一旦复原就要接宋禕回g0ng,却可想而知,只要皇上过得了这一关,迟早会把宋禕讨回去。因此,他相信皇帝哄劝宋禕的谎言出自於真情真意,就不介意为皇帝圆谎。

何况,阮孚也明白皇帝的病势凶多吉少,宋禕多半回不了皇g0ng。正因为阮孚判断到头来,自己八成还是能够接收宋禕,所以,阮孚并不急着要得到宋禕,甯愿任由宋禕对皇帝抱持幻想。

稍後,阮孚听宋禕说要为皇帝吃斋祈福,就叫丫鬟转告厨子:晚餐要做纯素的菜肴。

宋禕当场诧问:“阮大人也要为皇上吃斋祈福?”

“没错!”阮孚诚恳答道:“先帝与皇上都对臣恩重如山,臣当然也要为皇上的健康祷告,祈求上苍让臣不负皇上所托,在不久的将来,就能亲自护送皇上最宠ai的宋美人回g0ng。”

这正是宋禕此时最需要听到的言语,使得宋禕安心了不少。两人谈话告一段落以後,宋禕就让阮府一名丫鬟带进了阮孚指定的卧房,放置行李、稍作梳洗,准备待会与阮孚共进晚餐。

晚餐时,阮府饭厅内唯有阮孚与宋禕同桌。阮孚并未召唤他的两名侍妾过来。

餐桌上摆着两碗白米饭、一盘葱油拌香菇芹菜莲藕三丝、一盘荸荠烧豆乾,以及一个南瓜盅豆腐汤,恰是以时蔬烹调的两菜一汤。此外还有一大壶白酒和两只酒杯。

“宋美人也来一杯吧?”阮孚劝道:“我们一同为皇上乾一杯!”

“我喝小半杯就好。”宋禕连忙回道:“我酒量不行。”

“那就半杯。来!”阮孚一边为宋禕斟酒,一边爽快笑道。

两人乾杯过後,宋禕发现阮孚喝下去的酒b吃下去的菜多得多,未免出於好心,提醒道:“阮大人别喝太多吧!酒喝太多了不好。皇上若非喝多了鹿茸酒,也不会病倒。”

“哦?”阮孚大吃了一惊,讶然问道:“鹿茸酒?为什麽说,皇上一定是喝多了鹿茸酒才病倒的呢?”

“这———”宋禕有些碍难启齿,但她徒为皇帝的病因背黑锅,难以自辩,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以讲出真相的时机,她实在不想错过,就尽量含蓄答道:“今年七夕是我第一次见到皇上喝鹿茸酒。从那一夜开始,每次皇上喝了鹿茸酒,就会兴奋过度,第二天龙t也必然会不适。假如皇上没喝鹿茸酒,没让鹿茸酒刺激得jg力消耗过量,留下了t虚的後遗症,只是染上风寒,理当不至於严重到并发肾脏炎才对。”

“宋美人这麽说,就推理而言是很合理,只不过,鹿茸酒不该引起那样强烈的效应。”阮孚沉声斟酌道:“鄙人嗜酒如命,对於各种酒都很熟悉,也常喝鹿茸酒,很了解鹿茸酒的作用。鹿茸酒虽能助yan,但是刺激的程度不会太过份,除非———”

“除非什麽?”宋禕急着追问。

“除非鹿茸酒里面添加了药物。”阮孚斩钉截铁答道:“那种加料的鹿茸酒,坦白说,鄙人也曾喝过。虽是浅尝即止,喝了以後的反应,却也很像宋美人刚刚描述的龙t状况。”

“什麽?”宋禕惊问:“阮大人的意思是,皇上喝的鹿茸酒含有不当的药物?那怎麽可能呢?g0ng廷药物管制严格。况且,谁敢给皇上要喝的酒下药?”

“这很难说!”阮孚沉y道,接着询问道:“皇上有没有告诉宋美人,御用的鹿茸酒来自何方呢?“

“没有。”宋禕据实答道:“皇上没提过。”

“嗯!皇上还年轻,人生经历不多,平日也不太ai喝酒,大概以前从没喝过鹿茸酒,才喝不出有没有掺入药物的不同。”阮孚推论道。

“阮大人的意思是说,有人谋害皇上,而皇上并未察觉?”宋禕焦灼问道。

“恐怕是!”阮孚承认道。

“那怎麽办呢?”宋禕满怀惶恐问道:“今天我出g0ng之前,见了皇上一面,而据皇上说,他在见到禕禕之前,又喝了一杯鹿茸酒!那岂不又对他有害?b我原先当是纯粹鹿茸酒的害处还要大,是不是?”

“请别太担心!”阮孚连忙开解道:“宋美人出g0ng以後,想必皇上就不会再喝鹿茸酒了。今天喝的那一杯,含药量不至於太多。”

“但愿如此!”宋禕表示附和,却并未真正放心。

这一夜,独卧的宋禕转转反侧,无法入睡。她满脑子不停猜疑:倘若御用的鹿茸酒真有药物在内,那到底是谁下的药?是谁意图藉由慢x耗损法,逐渐达成弑君的y谋?

尽管宋禕不懂政治权谋,却也明了害人的动机往往是图利。那麽,最能从当朝天子驾崩获利之人,莫过於可在幼年太子登基後,将凭国舅身份掌权的庾亮!但问题是,主谋人若真是庾亮,他的皇后妹妹知不知情呢?有没有参予呢?

在静夜里,宋禕越深思,越恐惧!唯一能够带给她安慰的想法,仅仅是同意阮孚所言:想必皇上今後不会再喝鹿茸酒了…

宋禕不知道,阮孚说完那句话以後,咽下了另一句话:只怕谋弑之人晓得皇上不再喝鹿茸酒了,还会ga0别的花样!

阮孚没讲出这句话,自是为了避免引起宋禕更多忧虑。在宋禕失眠之际,阮孚没心情找侍妾侍寝,也独自躺着,同样睡不着。阮孚不止为皇帝命在旦夕而烦恼,也为宋禕痴恋皇帝而伤神。他唯恐宋禕会决意殉情!那可要如何阻止才好?阮孚绞尽脑汁,寻思对策…

东晋太甯三年y历闰八月十九日西元325年yan历十月十二日,卧病一个多月的皇帝司马绍自觉药石罔效,就派人传召西yan王司马羕、司徒王导、尚书令卞壼、车骑将军郗鉴、护军将军庾亮、领军将军陆晔、丹yan尹温峤等大臣进g0ng,准备交代遗言。当这几名大臣分别赶往皇g0ng时,温峤乘坐马车路过吏部官署门口,特地下车来邀请吏部尚书阮孚同行。

阮孚登上了马车,温峤才告知要去面圣是为了接受顾命。阮孚一听,就表示甯愿不去。

温峤不肯让阮孚下车,坚称阮大人是众望所归之贤臣,理当成为顾命大臣之一。阮孚实在没办法,只好谎称内急。温峤这才吩咐马车夫在皇g0ng前门外面停下车来,让阮孚去使用一旁为侍卫们设置的厕所。阮孚下了车,就一溜烟跑了。温峤无奈,只好放弃初衷。

阮孚躲过了温峤,却也无心回官署去处理公务,乾脆徒步朝自家的方向走去。他走过商店云集的城中心区,顺便到一家药舖买了两瓶药酒,带回家去。

回到了家,阮孚听见了抒情优美而流露忧伤的笛声,随即追溯声源,走到了後院,找到了坐在亭子内吹笛的宋禕。宋禕则望见阮孚走来,就把碧玉笛子放在亭子中央的白石圆桌上面,迎向前去。

“阮大人今天这麽早就回来了?”宋禕随口问道。

“今天提早回家,是因为听到了一个坏消息,再也无法专心做事。”阮孚肃然答道。

“坏消息?”宋禕惊问:“什麽坏消息?不会是———”她不敢完成此一问句,唯恐说出不吉利的字眼。

“皇上宣召好几名大臣进g0ng,说是要委任顾命大臣。”阮孚据实答道。

“不!不会的!”宋禕拒绝相信,摇头喊道:“阮大人一定听错了!”

“是丹yan尹温峤大人亲口说的,怎会有错?”阮孚黯然回道:“就是因为确定无误,所以才买了这两瓶毒酒回来备用。”

说着,阮孚就向宋禕展示他手提的小型竹篮,其中并排躺着两个密封的褐se小陶瓶。宋禕看呆了,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我穿着官服进药舖,老板以为官吏买毒酒是要毒杀犯人,很热心帮我调配毒酒。”阮孚见宋禕无语,迳自接下去说道:“这种毒酒毒x很强,喝了一个时辰之内就会致命。来,我们俩一人拿一瓶吧!”

“一人一瓶?”宋禕纳闷问道:“显然,阮大人看出了禕禕对皇上的心意,但是,为什麽阮大人也要拿一瓶?”

“因为,身为臣子,必须贯彻执行皇上交付的任务,否则就是有辱使命。“阮孚从容答道:“皇上将宋美人托付给臣,叮咛臣要细心呵护。倘若宋美人轻生,那就是臣没尽到责任。臣唯有追随於地下,才好去向皇上请罪!”

“什麽?”宋禕太意外了,骇然叫道:“那怎麽行?阮大人那是何苦?”

“宋美人不必太为鄙人惋惜!”阮孚豪迈回道:“鄙人高堂已不在,妻子也病故了,又没有子nv,身边两个侍妾随时可以遣散,真可谓无牵无挂。要是鄙人能陪着宋美人一同殉主,那也算是鄙人的荣幸。”

“可是,阮大人是朝廷栋梁,能为国家社稷做许多大事,怎能不善自珍重?”宋禕急切提醒道。

“那麽,宋美人是绝世美nv,就像品种最罕见的兰花,令人赏心悦目,而难以在别处觅得;再说,宋美人也是顶尖的吹笛手,好b画眉鸟一样能够带给人间最悦耳的声音,宋美人又怎能不善自珍重呢?”阮孚振振有辞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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