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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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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晟刻再往前走,原本就不算宽敞的马路越来越窄,路尽头的水泥地面被碎石子代替,道路两旁的梧桐也被侧柏遮掩。

方方正正的墓碑穿插在侧柏的间隙里,弓梓郢轻车熟路找到妈妈的位置。

他不知道妈妈喜欢什么,所以只好买了些菊花和苹果摆到妈妈墓碑前。

墓园里只有风刮过的声音,弓梓郢盘腿坐下来。

“妈,你说是我爸做的吗?”

“我好像挺喜欢令东玉的,跟他在一起就很少做噩梦了。”

每说一句话都要间隔好一段时间,像是为了缓解鼻腔出传来的不适感。

“可如果真是我爸做的我该怎么办?”

回答弓梓郢的依旧只有风声,弓梓郢弯下身子,脑袋枕到台阶上,好像窝在妈妈怀里。

“妈妈……”

一声妈妈里藏着无数委屈、心酸和无奈,弓梓郢裹紧身上外套,将自己蜷地更小。

另一边姚漆换了衣服,他在白背心外面套了个黑色皮夹克,深蓝色牛仔裤下配了双马丁靴,跨坐在一辆红绿色的摩托车上。

“姚哥你这么穿好帅啊!这车也好酷!”连会夸人得弓梓郢真传,主打一个直接。

姚漆勾唇一笑,“上车。”

吃饱喝足的连会麻溜爬上车,“咱们去哪啊?”

“黑市。”

姚漆口中的黑市类似于连会说得地下拳场,表面上披着些合法合规的皮囊,内里做得全是写在刑法上的事。

连会东瞧瞧西看看,最后嘻嘻笑道:“没想到有一天我还会来这种地方。”

姚漆往后扯了他一把,“你对这种地方倒是一点阴影都没有。”

“嗐,我没来得及留下什么阴影就被我哥救出来了,诶姚哥你看这个漂亮吗?”

姚漆顺着连会目光看过去,一条彩绳搓得穗子,中间挂了个无事牌,看质地应该是某种玉。

“老板,这多少钱?”

老板正在跟临摊打牌,抬头瞅了一眼又低下头,“一千。”

连会不懂这些,但是这块玉挺漂亮的,刚好可以送给弓梓郢挂到车上。

连会在姚漆震惊的目光中打开手机准备扫码。

“等等等等,老板,这牌子不值这么多吧?”

老板手里的牌刚好打完,赢了一局神清气爽。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两个年轻人,一个不到二十来岁,另一个看起来还是学生,老板瞬间觉得腰杆子都硬了起来。

“一千,就是一千,你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敢讨价还价?”

“你……”

连会拉住姚漆,“姚哥,我来。”

连会拿出手机递给老板,“我愿意出一千,但是除了买下这块牌子,还需要问你打听点事,怎么样?”

姚漆原本以为老板会继续不依不饶,没想到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连会把手机塞给姚漆,他这才发现连会刚刚掏手机根本不是扫码,而是拍下来老板出千的全过程。

连会:“我问你,你这里有没有点值钱东西?”

“比如,翡翠,金器,再或者青铜器之类的。”

小摊老板早已经换上另一副嘴脸,“哎呦,我这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不过您二位要是想要,我也可以给你们指条明路,前面那个巷子左转,最深处有个拳场,打赢了就能见到你们想见的东西。”

连会拿出手机扫了码,拽着姚漆就朝老板说得那个拳场走去。

巷子极窄,勉强能容纳两名身材匀称的成年男性并肩而行。姚漆肌肉多,块头大,只好与连会一前一后往深处走。

越往深处走光线越差,温度也越低。

“姚哥,这儿好黑啊……”连会恨不得贴着姚漆。

姚漆有些哭笑不得,“刚刚跟那个老板谈条件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现在觉得怕了?”

连会吞了吞口水,“怕啊,不怕人,但怕鬼。”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姚漆回头,见连会吓得脸色都不对劲了,只好向后伸手拉住他,“这样好点吗?”

姚漆的手暖烘烘的,连会感受到切实的温度才没那么怕。

“好、好多了。”

两人走了将近十分钟才走到底,巷子尽头是一扇黑漆漆的木门,站在巷子口都看不见。姚漆叩门,不多时门打开一条缝。

开门的是个上了点年纪的男人,嗓音粗粝沙哑,“来做什么的?”

“买东西。”姚漆答。

“哼,”男人冷哼一声,“买东西?到这来的哪个不是买东西的?你过来,是要买胳膊买腿?还是买金银器物?”

姚漆还想接着说点什么,被身后的连会拽了下手腕才噤声。

下一秒一条腿横亘在姚漆眼前,连会看着瘦,力气却不小,这一脚竟然把开门的男人踹了出去。

“我倒是没想好买什么东西,但是你再啰嗦下去,那我只能买你的小命了。”

两张百元大钞被连会顺手扔出去,轻飘飘落在男人脸上。“呐,算是这一脚的补偿,下次可就不是这个位置和这个价格了哦。”

连会侧身从姚漆旁边穿过,脸上还带着笑意,和刚才怕黑的少年判若两人。

“可以啊你。”姚漆悄悄冲连会竖起大拇指,连会嘚瑟地挑了下眉毛。

有些人,有些地方,强攻比智取有用。

拳场内灯火通明,正中央支着一个台子,有两个看起来八岁的小孩正在上面搏斗。

拳场的孩子要想赢,就得先放下人性,姚漆领着连会站到一旁。

被连会一脚踹开的男人此刻缓过劲来跟在他们身后小心翼翼解释着这里的规矩,“这里是外间,二位想进里间买东西需要拿到入场券,眼前这个台子就是测试台,比试中的赢方可以拿到入场券,获得入场资格。”

“对手是随机的?还是你们派人?”

“抽签决定,赛前要签署协议,伤亡与拳场无关。”

这样的协议在法律上并不会生效,但他们有办法把它拿到阳光底下曝晒。

“好。”姚漆一口答应。

“姚哥……”连会没来得及阻止,姚漆已经在协议上签了字。

姚漆压低声音安慰道:“别担心,我以前也是拳场的人,弓梓郢都不是我对手。”

“什么?”连会一顿。

姚漆勾唇一笑没再说下去,他抬手脱掉外套扔给连会,“待会要是有人找你押注,你可要压我呀。”

眼前的场景与幼时重叠,这时连会才想起来,他小时候待得那个拳场上常年挂着一块牌子,牌子上是拳场前三的名字,弓梓郢的名字排在最后,而他名字之上,就是姚漆!

姚漆简单活动了一下四肢就带着拳套上了场,他双腿微曲,凝视着对手,肌肉因为压抑而紧绷。

对手看起来似乎不太能打,自上台起就畏畏缩缩,一见姚漆的架势甚至主动认了输。

姚漆不满地望向台下,果然,施庆然就站在那里。

“好久不见。”

姚漆下场把拳套往施庆怀里一怼,问:“你怎么在这?”

施庆然理所当然道:“我一直在这。”

“一直?”姚漆不可置信地反问。

“对,一直。”

姚漆不想和他多说,转头叫连会:“连会,过来。”

“噢。”

两人一同往里间走去。

“姚漆,”施庆然一只手臂挡在姚漆身前,“别着急啊,见到老朋友都不叙叙旧就走?”

姚漆偏头看向施庆然的脸,一字一顿,“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是吗?那弓梓郢的事情你就不管了吗?”

姚漆脚步顿住。

连会一脚踹过去,被施庆然轻松躲开。

“小朋友,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我不动你,但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姚漆将连会挡在身后,“施庆然你敢!”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连会使劲回忆了下那块牌子上的第一个名字,貌似就是姓施。

施庆然给男人使了个眼色,男人立马离开。

施庆然:“不用进里间,想知道什么问我就可以了,能说得我自然知无不言。”

姚漆只提了关键词:“文物。”

“果然是为了那件事……”施庆然摆摆手继续说:“你想问的那件文物确实是从这里流出去的,不过不是通过买卖,而是被人用来抵债去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不用我说你也清楚吧,声色犬马的销金窟,唯利是图的虎狼窝,钱、色、赌、毒,无一不占。前段时间有人在这里赌博借了高利贷,还不起,那件青铜像被拿来抵债了。”

“那个人是谁?”

“我不能说。”

“施庆然!”

“你声音再大我也不能说,”施庆然看上去真的很无奈,“我当你们是兄弟,回去告诉弓梓郢别再查下去了,乖乖继承家业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走吧姚哥。”姚漆听连会的没再问下去,他是从拳场出来的人,自然明白“不能说”的深意。

当初拳场被警察封上的时候,他们三个是最后离开的,姚漆是被拐卖来的,找到亲生父母后就离开了,弓梓郢则被赶来的弓陕带了回去。至于施庆然,真的是个孤儿,分开后就跟他们断了联系,但姚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再回这种地方。

“姚漆。”穿过那条巷子时连会和姚漆被施庆然喊住,他快步赶上来,压低声音:“别查了,你想想文物怎么会肆无忌惮流到警察眼皮子底下?又是谁敢动跟政府渊源颇深的令家?你看看如今这个拳场的规模,比起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姚漆冷笑一声,“台上那些孩子是你教出来的吧?你看看他们和当初的我们有什么不同!”

施庆然苦笑着把转目光投向连会,“你就是弓梓郢救的那个小孩吧,他绝对不会希望你再来这种地方了。”

连会:“就是哥让我来的。”

“如果他知道黑市里有拳场,一定不会让你来的。”

“行了,走吧。”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也只能言尽于此。

乌云从远处压过来,天色阴沉沉,吹来的风夹杂着泥沙,拍在脸上生疼。弓梓郢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准备开车回家。

“我走了妈妈。”

他离开时把外套搭在了妈妈的墓碑上,希望这风能刮得别那么猛。

弓梓郢回到豫椒时门是开着的,弓陕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等弓梓郢回家,见他一身土回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去哪鬼混了?”

弓梓郢刚从墓地回来,没心情搭理弓陕,眼皮子都没抬从弓陕身边掠过。

“我问你话呢。”

“令东言被警方带走了你知道吧?”

弓陕冷哼:“他又不是你哥,你操什么心。”

“是不是我继续参与城西的项目,你就会放过令东言?”

“这是说得什么话,你觉得是我在害他?”

弓梓郢突然折身走到弓陕面前,“令东玉之前对你说得那些话就足够你对令家怀恨在心了。”

“可弓家也不是一手遮天……”

弓梓郢打断弓陕的话,“当年地下拳场您都能全身而退,如果不是令家跟您还有利益纠扯,恐怕令东言连城西那块地都摸不着。”

弓陕放下一直翘着的二郎腿,起身拍了拍弓梓郢的脸,“哈哈哈哈不愧是我儿子。”

“我还是那句话,弓家迟早是你的,我不介意你先成家,后立业,但你不能带一个男人进我的大门。我也不想一下子逼你放手,刚好跟着他们兄弟俩学点东西,令家世代经商,跟在他们身边能学到的东西比我多得多。”

弓梓郢咬着牙说不出话,弓陕又拍拍他肩膀,往他手里塞了把车钥匙。

“把你那辆破车扔了吧,我弓陕的儿子可不至于沦落到开那种车的地步。”

弓陕背着手离开了。

他嘴里的破车是弓梓郢外公在世时常开的一辆宝马,后来连同茶庄和豫椒的房子一块留给了弓梓郢。

深深的无力感袭上心头,弓梓郢捂着头蹲下身。

不知道过了多久姚漆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查到什么了吗?”

“我们在黑市里发现了地下拳场。”

“怎么会?!”弓梓郢猛地抬头,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之前那个地下拳场就是毁在他手里的,不过才过去八年……

姚漆语气平淡地扔出另一颗炸弹:“我还在那里见到了施庆然。”

弓梓郢脑子里突然一阵嗡鸣,手机掉到地上,对面姚漆喂了几声后电话被挂断。

外面电闪雷鸣,弓梓郢看着手上那把车钥匙出了门。

一辆银灰色的保时捷停在弓梓郢车库里,弓梓郢上去一脚油门踩到底,猛打方向盘有惊无险出了车库后去追弓陕的车。

“老板,后面那辆保时捷不是您刚送出去的吗?”

原本闭着眼睛的弓陕听到司机的话摇下车窗向外看,真的是弓梓郢开车跟了过来。

“不用管他,你继续开。”

“是。”

司机依旧平稳开着,弓梓郢不顾大雨向前冲。

“雨越来越大了老板……”雨刷器不停地挂掉前玻璃上的水,司机不安道。

弓梓郢仍然没有减速的意思,直到和弓陕的车追平也没减速。

父子俩隔着车窗对视,一个眼里全是淡漠,一个眼里都是愤怒。

眼看两辆车都要开上琴江大桥,弓陕察觉出什么,眼里的淡漠瞬间被慌张取代。

“拦住他!别让他上桥!”

司机得令立马加速前进,然而弓梓郢全程保持高速,司机根本来不及追上他。

“弓梓郢!!!”

弓梓郢在弓陕眼前,撞破了琴江大桥的护栏,连人带车一起跌进了琴江。

司机刹车下去查看,因为下雨的缘故,琴江水不似往日清明,翻上来的泥沙掩盖了江内所有痕迹。

弓陕脱力地靠在车里,嘴里喃喃道:“小畜生……真狠啊……啊……哈哈哈哈真狠啊……”

姚漆和连会赶往弓梓郢家的途中看到琴江大桥上正围了好多人,几十条船在江内打捞。

“姚哥,那个人好眼熟,是不是有点像我哥?”

姚漆顺着连会的视线看过去,弓陕焦急地踱着步子。

“那是弓梓郢他爹。”

“什么?!”

连会像应激般惊叫一声就要往外冲。

“别过去!”

姚漆关上车门,阻止连会下车。

“姚哥,你说他们是不是在打捞我哥?”

连会红着眼睛,原本扎起的头发现在散开耷拉在耳侧,整个人像条被抛弃的流浪狗,向姚漆企求最后一丝怜爱。

“不是的不是的,一定不是,弓梓郢不是刚跟我通过电话吗?”

姚漆将人揽进怀里,下巴抵在他头顶,怀里的温度在一点点下降,他的动作也开始发僵。姚漆梗着脖子低头看,连会竟然在发抖。

姚漆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十二年前,那天姚漆刚从拳场下来,拳场的孩子打拳不要命,即便是作为赢方的姚漆也伤痕累累。

十岁的弓梓郢比同龄人矮上许多,怯生生还发着抖站在他的面前问他疼不疼。

姚漆那个时候十五岁,举手投足间却已经看不出少年人的影子,他用手指把被血汗沾湿的头发梳到后面,眼前这个小孩白嫩嫩,瓷娃娃一样,估计要不了多久就碎了。

弓梓郢没得到回应。

后来姚漆很久没见过弓梓郢,他以为他已经死了,可是没有,小弓梓郢三年拔高了不少,头顶已经能到姚漆鼻尖的位置。

“挺厉害啊小孩。”姚漆真心实意夸赞。

弓梓郢带好拳套,回应给姚漆的是一记重拳。

赢方依旧是姚漆,不过他也没讨到多少便宜。

弓梓郢浑身是血躺在拳场上,胸口起伏大地吓人,他说:“疼呀,都快疼死了,但是不能就这么死掉。”

弓梓郢一共在拳场摸爬滚打了四年,从被追着打的小孩成长到拳场第三。或许这个名次并没那么光鲜亮丽,但这个过程中付出的血肉姚漆深有体会。

没有比赛时,孩子们被两两关进铁笼进行训练,地下拳场并不分什么长幼,差不多的孩子就关在一起打,打到再也站不起来为止。期间不乏有人被打死,但死了就死了,这里的孩子要么是被卖进来的,要么是被拐进来的,没人在乎他们的生死。

当时有很多个地下拳场,他们就像被训出的狗,被熬顺的鹰,每天辗转在不同的拳场,身上被押上不同的筹码。

后来弓梓郢用什么方法让警方捣毁了地下拳场没人知道。

弓梓郢从拳场出来后被弓陕带走,连会虽然被送进福利院,但弓梓郢一直都在偷偷给他打钱,如今八年过去,连会以为他跟他哥终于可以像其他兄弟一样……

姚漆把车开到别的地方,两个人蹲在不远处等着,弓陕的人一直到第二天凌晨才从江下游发现弓梓郢。

人被送去医院抢救,令东玉得知后也立马买了最近航班的机票,却被这该死的天气绊住了脚。

弓陕坐在手术室外等着,直到中午手术室灯灭,弓梓郢身上连着一大堆仪器被转移进重症监护室才离开。

连会迫不及待跑去问医生弓梓郢的情况,得到的答复是病人冲进水里时头部受到重创,暂时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仍然需要在重症监护室住着。

弓梓郢就那么孤零零躺在那里,所谓的亲人、爱人都不在身边。

“老板,地下拳场的事我们查到一点线索。”

弓陕把手里的饵料丢进鱼缸示意手下继续说。

“是、是您儿子……”

弓陕扯起嘴角,不仅没生气,神情里反而有一丝骄傲。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在弓陕的安排下,弓梓郢就读于本市一所商学院,不过弓梓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学期连挂五科被学校劝退。

弓陕财大气粗,转头给学校捐了个图书馆,弓梓郢才得以继续读书。

“儿子,好好读两年书吧,等你毕业了爸就送你一个分公司。”

弓梓郢此刻正在打游戏,头也不抬敷衍道:“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弓陕没动,朝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

弓梓郢被一左一右架起,手机掉到地上摔碎了屏幕,正在进行的游戏也输了。

“干嘛?就这两个人也想动我?”

弓陕但笑不语。

弓梓郢猛地俯身从他们的桎梏中退出来,他知道弓陕找来的人绝对是有些身手在的,一对二,他不占便宜。

那两个人果真如弓梓郢所料,一个攻头一个攻尾,弓梓郢避无可避朝弓陕跑去。

“行啊老头。”

弓陕:“五年前地下拳场,是你给警察通风报信的吧。”

弓梓郢抓起手边的凳子冲着弓陕就砸了下去,被他找来的人腾空一脚踢开。

“差一点呢,你养得狗真不错,打个赌吧老爹,他们赢了我,我就回去好好读书,但要是我赢了他们,你这两条狗归我怎么样?”弓梓郢不觉得自己会输,同样的,弓陕也不认为自己的人不行。

“好啊,不用留手。”

前半句是对弓梓郢,后半句就是对他那两个手下了。

原本弓陕是让他们收着点手的,到底是他唯一的孩子,真的打死了他这个年纪恐怕也很难再生出来一个了,就算还能生也不一定能养到他有本事继承家业。可是弓梓郢没否认拳场的事,那说明当初真的是他跟警察联手端了他最初的“事业”。

弓陕可以容下一个叛逆的儿子,却不能容忍这种他自认为的背叛。

弓梓郢专挑要害,另外两个人也下死手,没多久三方都挂了彩。

学校宿舍是四人间,现在已经过了午饭时间,走廊上开始有人来往。幸好弓梓郢住一楼,转身从窗户跳了出去,另外两个人紧随其后。

宿舍楼不远处就是一片树林,夏天蚊虫多,那里没什么人,所以弓梓郢跳出来就直奔小树林。

身后的人追来,一把拽住弓梓郢,弓梓郢一对二体力消耗巨大,一时没能躲开。拳头落在鼻梁上,几乎瞬间出了血。

弓梓郢一向对自己这张脸引以为傲,在地下拳场那些年都不曾伤到鼻梁,他用舌头在嘴里搜刮一圈,吐出一口血沫。

“狗太认主也不是一件好事。”

另一个人见弓梓郢被打得单膝跪地,不知从哪捡了石头扔过来。弓梓郢抱头翻滚,险些被石头砸中,对方步步紧逼,恰好他身后着一根枯树枝,树枝划破风声落在皮肉上,处处生花。

疼极了,顾不上什么,被弓梓郢打得那个人突然扑过来。

“唔……”

树枝扎进血肉里,弓梓郢疼得冷汗直流。

有人从树林旁经过,弓梓郢钻进树最密集的地方,树脚下是低矮灌木,那些带着刺的植物划破他的脸,他的衣裳。

令东玉抱着课本,本来是要回宿舍的,却刚好看到弓梓郢一身是血从树林里跑出来。

弓梓郢和他身后两个人都认出令东玉了,令家他们还有所忌惮,所以躲在树林里并没有再继续追赶。

弓梓郢擦了擦蹭到令东玉身上的血,想说抱歉来着,但没说出口就晕了过去。

人送到医院,医生说弓梓郢身上的血不全是他的,除了肩膀处被树枝扎伤的地方和鼻梁有些严重,其他的伤口涂过药就没什么大碍了。

弓梓郢睫毛长长的,尖部颤抖着扫在包扎鼻梁的绷带上。

令东玉犹豫着要不要报警,他这一看就不是自己整的。

一只细白的手伸过来。

“别报警……”

弓梓郢视线还不能完全对焦,眼睛要睁不睁地眯着。

“你先好好休息,我暂时不报警好嘛?”

弓梓郢闷哼一声又沉沉睡过去,过来换药的护士解释道:“他这是体力消耗太大了,睡一晚就好了。”

第二天弓梓郢醒来没见到令东玉,缠着护士一直问:“姐姐昨天送我来那个帅哥你看见没?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他昨天走得时候有没有说啥?”

护士被他问得不耐烦,但是回头看见他那张脸又说不出什么重话。

“他说医药费已经帮你交了,伤好了就可以离开了。”

“啊?什么意思?那他不会再过来了?”

护士见他这个反应有些好笑,“他是你男朋友?”

弓梓郢看天看地,最后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令东玉提着果篮刚好进来,很不巧,刚刚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但他没说什么,放下果篮从弓梓郢身边经过时小声反问:“男朋友?”

弓梓郢脸唰得一下红了。

“不是不是,他不认识我,是我暗恋他。”

护士没说话笑着出去。

令东玉听出来他在胡说八道,也没跟他计较。

“昨天的事真的不用报警吗?”

弓梓郢轻轻碰了碰自己鼻子,貌似骨头还在。

“不用,他们伤得比我还重,报警说不定被抓的是我。”

令东玉从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削皮,“是吗?那要通知一下家里吗?”

弓梓郢接过令东玉削好的苹果咬了一口,“也不用,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死了,我是孤儿。”

令东玉:“哦……”

弓梓郢睡了一天,一颗苹果几口就下了肚子,“吃饭吗?我请你!”

令东玉刚要拒绝人就被弓梓郢拉起往外走了。

夏天街道上随处可见烧烤摊,弓梓郢坐下就噼里啪啦点了一堆。

“你的伤吃这些没问题吗?”令东玉真诚发问。

弓梓郢:“没事不喝酒。”

令东玉:“?”

谁问你喝不喝酒了。

两人刚好坐在下风向,烧烤冒出的烟熏得令东玉睁不开眼。令小少爷从小到大就没闻过人间烟火气,一时被熏得分不清东西南北。

老板端着烤好的串串过来,“小伙子,坐那边没烟。”

弓梓郢这才意识到令东玉被熏得不轻。

“哈哈哈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你这个位置不太好。”

令东玉咬牙:“没事儿。”

两人换了位置坐定,弓梓郢吭哧吭哧开吃。

说真的,单看弓梓郢的长相和穿着,完全不会联想到他吃相这么差。

像生怕有人跟他抢似的。

弓梓郢吃得差不多了才发现令东玉从头到尾都没下手。

“怎么了?不合胃口?”

令东玉摇头。

“羊肉过敏?”

令东玉又摇头。

“猪肉过敏?”

令东玉还摇头。

弓梓郢一拍脑门:“你不会没吃过吧?!”

“……”

“我怕你不够吃。”

弓梓郢:“……”

“见笑了,我下次注意。”

弓梓郢擦擦嘴又重新点了一些给令东玉,自己慢条斯理吃剩下那些。

眼看着令东玉皱着眉头把肉串放进嘴里,几秒钟后眉头舒展开来。弓梓郢心情大好,“咱们加个微信吧,我把医药费转你。”

令东玉擦擦嘴巴想说不用了,没多少钱,用不着还了,又猛地想到他是个孤儿,为了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可怜他,令东玉掏出手机加了弓梓郢微信。

手机连着响了两声,一次是通过好友申请的提示,一次是转账的提示。

弓梓郢转了两万块钱给令东玉。

令东玉看着手机界面上的金额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弓梓郢的医药费真的没花多少,而且他作为一个孤儿,是不是出手有些许的阔绰……

“你之前不在这读书吧?”

令东玉嗯。

“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哦?”令东玉终于正色看他。

“收了吧,我爹的钱,不花白不花。”

弓陕虽然对弓梓郢下手挺狠,但是给钱上一点都不含糊。

令东玉有些不高兴,这人张口就胡说八道,前脚还说自己是孤儿,后脚又冒出来个爹。

见令东玉起身打算离开,弓梓郢手忙脚乱拉住人家,期间扯到肩膀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哎!”

令东玉到底心软,没把他扔下离开。

“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实话啊。”令东玉小声嘀咕,弓梓郢听见了,抬头一笑,令东玉恰好准备弯腰扶他,两人鼻尖差点对上。

令东玉心脏怦怦跳,觉得这种反应实在不对劲。

“我叫弓梓郢,这句是真的。”

“你爸是弓陕?”

“对啊。”

弓梓郢吃饱一拍肚子,前面噼里啪啦点的一大堆和后面给令东玉点的那些大部分都被他吃了,两个人溜溜达达往学校走。

“什么时候回国的?”弓梓郢问,语气像关心多年未见的老友。

令东玉歪头看着他不说话。

弓梓郢乐了,“我不至于去调查你,你知道我和我爹的名字却对不上人,之前应该一直在国外吧。”

令东玉收回目光,“嗯,刚回国不久。”

“你也住校?”

“不住,我在学校旁边有一套公寓。”

“那能带我回去吗?”

弓梓郢眼睛忽闪忽闪望着他,令东玉反问道:“难道你一直住学校吗?”

“我没有房子,不住学校住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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