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22 酒后。(2 / 2)
“哼,再不回来,你都要把我捏死在棠市了!”龚堂华恶人先告状,一脸嚣张,靠山归来,他狐假虎威用得那叫一个顺手。
龚崇丘一听他这话,心下一片了然,干脆放下叉子抱了手在胸前,欣然自乐,他倒要看看龚堂华怎么演:“哦?是吗?”
龚若松一手带大的大孙子,自从绑架失忆找回来,便难以揣测其心思,他心下复杂,拖了椅子坐下,握着拐杖龙头,一双锐利精光的眼,布满岁月馈赠的细纹,望向龚崇丘:“我看见那孩子了。”
“孩子?什么孩子?”龚堂华莫名其妙。
龚崇丘倒像是被擒住软肋,变了脸色,双手交叠在餐桌之上,餐椅往龚若松旁边挪了挪,上半身往前探向龚若松:“爷爷您没乱说什么吧?”
龚若松看着自己大孙子一脸着紧又强装镇定的模样,心中闷笑,手里拐杖跺了跺:“我能说什么,不是你说你自有打算?”
“到底什么孩子?”龚堂华还是没搞明白,今天来,不是替自己解决问题的吗?老父亲口口声声答应得好,面刚见上就临阵倒戈了?
“刚才那孩子,你觉得长得像谁小时候?”龚若松提示龚堂华。
“像谁?”龚堂华本不富裕的脑部丘壑,苦苦运作,他也觉得略有些眼熟,但当时眼前有比孩子重要一千倍的龚崇丘要对付,他也无暇顾及太多,龚崇丘这小兔崽子龚崇丘!!!他脑里晴天霹雳,嘴巴震惊到可以横吃油条:“是是”他哆嗦着看向龚崇丘。
龚若松满意的点点头,连自己的傻儿子都看得出来,看来确是重孙子没错。
后继有人。
只一眼,龚若松的心,就轻易被这热忱又柔软的小重孙熨帖成一张耐久耐老化的宣纸,什么虫蛀,什么磋磨都不屑一顾。他觉得这把老骨头随便丢在棠市,都还能如新十年。
龚堂华眼眸颤动,脑子飞速运转,几近超载,才刺出一句:“那,那张由仪,你们分开啦?”
哪壶不开提哪壶,龚崇丘眼色一暗,觉得自己还是太轻饶了这位大伯,苦头没吃够,还有心思在这儿挑事。他大概也能猜到此番龚若松突然回国的原因,只能说,真想收拾大伯,都不需要背地里使阴招,毕竟龚堂华身后,处处漏风。
龚若松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看到龚崇丘恶狼一般要撕咬猎物的眼神,他又把拐杖一跺,有话要说:“我们又不靠着张家什么,本就是他之前跟崇丘情投意合才在一起。现下崇丘有了孩子,自然是要接回家好好栽培的。”最好交到他手里,他定能如悉心教导龚崇丘一样,让龚氏再往前走上百年。想到这个,家族荣耀感在心中荡气回肠,老眼都要湿润。
龚崇丘不是傻子,听得明白龚若松话里话外的如意算盘,但眼下,他在陆珊瑚面前低到尘埃里,本就岌岌可危摇摇欲坠的关系,生怕陆珊瑚连夜带着多多逃走,再让龚若松用这个逼迫,简直是雪上加霜。思考良多,他拿定主意,这才开腔:“我们商量过,还是放在身边来得好。”
龚若松若有所思,确实还未相认,就在多多心里留下拆散家庭的严苛印象不好,于是附和着点头:“也对,头生子,总是格外在乎些。”这话说得巧妙,意有所指解释龚堂华也是自己的头生子,未免更操心些。
龚若松觉得自己退了一大步,龚崇丘敬他一小步实属正常。
聪明人过招,龚崇丘也懂祖父的意思,想着先给龚堂华点甜头,安抚好这两父子,反正想要撸掉龚堂华,分分钟的事。他顺水推舟:“嗯,爷爷心疼大伯,这事我也欠考虑,大伯放心,会给你个满意的交代。”
龚堂华没想到这么轻松,兵不血刃的这事就这么三下五除二解决,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他愣是没看出什么门道,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危险边缘走过一遭,只听到几个字“满意的交代”,笑到咧嘴:“那,爸,我看您跟崇丘还有好些关心话要说,我就先走啦,司机和车留给您,晚饭要不要回来吃?”
龚若松摆摆手,龚堂华得到满意答复,也不多留,哧溜的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龚若松打定主意要等多多回来,亲手抱抱重孙子,坐在餐桌一边不动如山。
龚崇丘这早饭,更是没法再吃,只得草草收拾,陪着龚若松傻坐。一老一小,苦苦等成望子石。
等到那小小人儿走回病房,一开门,两道声音殷切地可怕:“宝贝儿回来啦?”
“小花猫回来啦?”
多多看着路上遇到的爷爷也坐在沙发上,蹭地站起来,拐杖都不用,笑眯眯的说:“爷爷你没事啦?”
“没事没事,爷爷见到你就没事啦。”龚若松丝毫不介意多多的称呼差点辈分,一颗心激动地七上八下。
陆珊瑚随后进门,看到龚若松跟龚崇丘处在一处,也不知道是点什么关系。
龚崇丘只好走了过来拉着陆珊瑚耳语:“是我爷爷,来看看多多,你别怕。”想握握陆珊瑚的手,当着多多的面又不敢。
姜还是老的辣,脸皮也还是老的厚。龚若松美其名曰对龚崇丘思念之情浓到瓦斯爆炸浓度极限,自家别墅房间也没收拾好,要留宿。又巧言令色对重孙的喜爱就是空气中的火源,需要汲取多多的友善,两者不可相碰,避免真实事故发生。于是两间房,变成了龚若松并着多多睡,陆珊瑚被塞到龚崇丘房中,安排的明明白白。
多多小小孩童很快就被龚若松老狐狸理论说服:“老爷爷来这里看病,但是病区房间满员了,你爸爸真是个大好人,说我可以跟你挤一挤,多多小朋友愿意吗?”
怎么可能不愿意,多多伸出白嫩嫩小手拍拍龚若松的手背:“老爷爷你放心吧,我睡姿很好从不乱滚。”满心欢喜,坐等回幼儿园接受老师表扬。
陆珊瑚不明白龚若松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也不敢主动打开葫芦尝一口试药,只得静观其变。“我今晚睡沙发就好。”他靠在主卧门板上,看着脱衣准备洗澡的龚崇丘,紧张地不敢向前一步。
“嗐,你睡床吧,你知道的,我睡姿不好沙发也太小,我打地铺就行。”脱衣有肉的龚崇丘,解了扣子衣服袖子倒还挂在臂膀上,青年人美好的肌肉弧线一路隐入松松垮垮要掉未掉的病号裤里,引人遐想连篇,喉咙干涩想要不停吞咽。
“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我alpha身体底子好,又有暖气,凑合两晚等他走。”
话已至此,陆珊瑚洗漱结束,换了棉麻睡衣跨进松软被褥。鹅绒枕头承托着他,没有换过寝具,到处充斥龚崇丘气息,这气味熟悉到犯规,让他辗转反侧,煎饼。
“睡不着吗?”床下龚崇丘声音低缓舒沉,带着一丝困意。
“唔,换了床有些认床,没事的,你睡吧。”
陆珊瑚叫他睡,他真的乖乖睡着了,许久未曾发泄的身体,他竟作起了春梦。
好像是被找回龚家之后,张由仪跟他的第一次。
漫天席地的情潮,张由仪生涩抚着他的巨根,皱着眉头撒娇,开口说:“这么大,崇丘,我会怕痛。”
他亲吻撒落张由仪的每一寸肌肤,丁点儿都不放过,那些引起张由仪呼吸变得急促的地方,更是反复伸了舌尖去舔弄,灵活的热舌在张由仪敏感处游走,带着信息素的逗弄,牵扯张由仪腺体,勃勃跳动。
奶白的肌肤泛出红,张由仪轻轻喘着,忍不住攀附他的脖颈,只知道唤着他的名字:“崇丘,崇丘”,目空无物,鼓励着,等待着龚崇丘的采撷。
第一次被攻陷的甬道紧涩非常,即使龚崇丘前戏到位更是用了润滑,处穴就是尺寸窄小。龚崇丘也被箍得发疼,两人相交处都泛着不过血的白。
龚崇丘深深吸了口气,腹肌绷紧:“要么我先退出来?”毕竟心疼张由仪抓着床单的手指发白,脸上冷汗淋淋。
“不要!”张由仪松了床单,摩挲着龚崇丘绷成铁的腰:“我想要你。”
是,多年悬挂于天边的皎洁之月,水中之月,镜中之月,心中之月,现下臣服于龚崇丘身下,即将成为肉中之月,此间想一想就激动得澎湃,怎可中途偃旗息鼓,他也不过是最后一丝克制的询问,得到张由仪应允,扣着他的胯用力一挺身。
塞得满满当当,痛彻心扉。
他在张由仪身上种下更多的吻,勾着张由仪的舌尖嬉戏,舔掉张由仪的泪水,汗水,口水,尽数吞入腹中,张由仪的一切都是如此之甜,浸泡着他的一颗心,也泛着热热的甜气。
很快oga天生的情趣就被alpha的信息素勾起,张由仪从这初次的性事里得了趣,小声哼哼着,被自己身体的变化之大惊得手足无措。
“你喜欢我,你的穴也喜欢我的进入。”龚崇丘发现这一点,毫不掩饰地告知张由仪,他兴奋得眼中带光,一错不错的盯着每一秒张由仪的表情。是珍宝终于纳入怀中的欣喜,谁都再也没办法抢走,他打了印记。
龚崇丘越发大胆的进攻,很快来到一处像是塞了水球的地带。
张由仪的生殖腔口,被顶到的一瞬间,他惊呼一声,咬住了龚崇丘的肩膀。
“是这里吗?”龚崇丘又往里探了探,肉口弹性十足,真的像要破未破的水球,他肆虐心起,就要用力戳进去。
“等一下!崇丘!”张由仪的手指适时卡住龚崇丘的肉根,慌不择路:“崇丘,我,我还没做好要被彻底标记的准备,别成结好不好?”
“别成结,别成结!!!”转了镜头,不知又是谁的凄厉惨叫,他眼前一片摇晃天旋地转,汗液侵蚀视线,后腺信息素炸开,到底是谁在抓挠阻挡,即使这轻微的痛感在易感期寻偶面前不值一提,到底是谁在拼命捶打他,尖利的哭泣声声绕着耳膜,比哨子还刺耳。
安静!他下意识捂住那张发出噪音的嘴,身下未停止挞伐。
呼呼,呼,呼呼,他喘得像是跑了十万公里,只为到达那处,勾着他的秘境,里面有止渴的甘露,有止痛的伤药,有让他倾泻兽性的秘方。
呼呼,因为快感,他低声呜咽,是兽被情欲迷了眼,晕头转向中,靠体感找准了方向,就是那处,一直勾着他叫他去的那处。
他抱紧了身下的娇躯,置若聋子,不会再听,只有心脏的搏跳声,无限放大,只有身下肏弄的水滋靡靡之音,无限放大。他的鸡巴狠狠戳弄那水球的膜,誓要把球顶破,百余下的狠戾抽插,果不其然,水球啪一声轻柔爆破之后,大量温液涌出将他鸡巴包围,簇拥着他,唆使着他,展开自己的结,卡进生殖腔。
“别成结,别!!!”这垂死挣扎的哀怨语调,他猛地睁开眼,是那双,跟陆珊瑚一样的泪眼,又不一样,是浸泡在眼泪里的红肿双眼,却又充满了无怨无悔献身的爱意,不可置信。
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成结过程,唯有两人四目相对,情欲拉扯着两人跌堕,坠入深深旋涡,他浑身颤抖着,一股一股的浓精,填满小小生殖腔,撑到小腹鼓起。
事已至此,肉体满足当头,他终于感到后脖颈的疼痛,是被什么撕咬过,火辣、摧心剖肝的,逼迫着他醒来。
“崇丘,崇丘。”
这声音,好熟悉,他眼前昏暗一片,影影错错,布满了雾,他本能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跌跌撞撞,全然不顾身下的狼藉,一定做了一些错事,他心想,否则不会如此急切,想要去追上这声音的主人,去解释,去求饶。
他再次猛地睁开眼,一时之间无法分辨到底是否还在更高一层的梦境里,瞳孔被光线刺激,剧烈收缩,激出满眼的泪,下意识抓紧手边距离最近的东西,用力。
呼呼,呼呼呼,他呼地一声坐起,用手背挡住眼前,心脏剧烈收缩,钝痛,血液的流动都被卡着次数。
“你,你是不是做恶梦了?”背着光的身影,半边膝盖跪在在他面前。
他惶悚不安,四下寻找环境的熟悉之处,惶惶不安,最后定焦在面前的身影上,往上移,好像,好像是真的陆珊瑚,他一把把陆珊瑚拥紧:“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泪水迸裂出来,成串掉落,打湿陆珊瑚肩头,棉麻吸水力强,很快陆珊瑚衣服就湿到了前襟。
陆珊瑚睡眠浅,才睡没多久就被龚崇丘闹出的动静扰醒,盘腿坐在床上看了龚崇丘好大一会才决定将他唤醒。只是没想到这梦让龚崇丘如此恐慌,一惊醒就骇到哭泣。
他伸出手,想顺顺龚崇丘的后脑勺,亦或拍拍他的背,又觉得这是哄多多这种四岁小孩的动作,眼下不合时宜。他张了张口,又觉得脑内语言栏文字填装匮乏,无法组织好话语,只能僵在原处,任凭龚崇丘抱着他自我崩溃。
好一大阵,龚崇丘才止住眼泪,深夜里人就是格外容易陷入脆弱,所以龚崇丘也并不觉得羞愧,没有找地缝,只抬着波光粼粼的一双黑眸子,像那虔诚的信徒望向陆珊瑚:“我真的错了,你打我,骂我,拿刀捅我都好。”
难道梦里龚崇丘去过十八层地狱?陆珊瑚觉得匪夷所思,以龚崇丘强大的内核,根本不至于此,他总有正当的不正当的理由说服别人和自己。
陆珊瑚顿了顿,按照经验伸出手去触了触龚崇丘额头,果然,滚烫一片,深更露重,凭什么优质alpha,有什么暖气,都不应当自信打地铺的,更何况,陆珊瑚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被子,龚崇丘把两床被子都给了陆珊瑚,自己合衣而卧。
“你发烧了,龚先生。”陆珊瑚声音平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龚崇丘听在耳里,却似渐渐百鸟鸣翠,幽泉飞溅,秋雨打叶的妩媚多情之景。许是真的发烧了,他脑子里幻觉夹杂着回忆,一片接着一片,他干脆利落的抱着陆珊瑚,缩进陆珊瑚怀里。
“我好累,让我靠靠。”alpha闭目力竭,歪着头就砸进陆珊瑚怀里。
陆珊瑚锁骨被他撞得红了一片,也只得下意识搂了他,免得他的头顺势滑到地面。
后知后觉的,陆珊瑚闻到空气中弥漫的一股子咸腥气,他简直不敢相信,在自己和龚崇丘的睡梦中,龚崇丘经历过什么事,居然,居然
他探出自己颤颤巍巍的手,揭开龚崇丘的病号裤,只一眼,他惊得松了手,松紧带弹回龚崇丘腹肌发出啪的一声,弹得龚崇丘腹肌一阵下意识紧绷。他想起刚才自己探手看到的那一幕,脑子里一阵阵充血,发晕,罪魁祸首却若无其事睡在他怀里,还要往他胸口上胡乱地蹭。
又火又臊,他重重对着龚崇丘后背就是一巴掌,什么人呐,居然敢梦遗!还要大腿扒拉着他的腰,这下好了,两人裹着一身泪痕,精痕。他挣又脱不开身,只得展了长臂,手指不停往前伸着,好不容易挨着床尾够过一床被子把两人围得密密实实,等待体温和暖气将两人烘干。
熬吧,熬到龚崇丘意识稍微清醒,去叫金邢,给他治治脑病!
清醒没盼来,高烧也不退,塞壶水给他揣在怀里都会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陆珊瑚想挪腾起身去按床头铃。
被龚崇丘下意识一把大力拽住,一个踉跄,又跌坐回地上,没有防备,尾椎骨砸得生疼。
“嘶,”陆珊瑚心中真是想骂,但这种迷糊生病的人只能哄着:“我先去叫医生来看看你,再去看看多多,他应该醒了,我把牛奶和早餐给他准备好。”
“不要,”龚崇丘皱着眉头闭着眼,难受地蹭了蹭陆珊瑚脖颈:“我难受,我也要喝奶。”他提取关键词提取得有点歪。
“好,我也去帮你拿一份牛奶。”
话音未落,惊觉一只大手掏进自己衣服里,高烧发烫的手准确找到了陆珊瑚一边乳房,捏弄搓揉,整只奶包都被开合的修长五指拢在手心里亵玩。烧到胡言乱语的人危险发言:“我要吃奶。”说完就要拱头进陆珊瑚衣襟,鼻尖已然往前探。
“哎?你干嘛?龚崇丘!给我停下!”陆珊瑚推拒龚崇丘,慌乱中使了大力气,他也没想到刚才还力道十足的龚崇丘,轻而易举就被推倒了,他眨了眨眼,看看自己的手,怎么一分钟都没有的光景,alpha变了个人似的那么虚弱。
龚崇丘往后软倒,后脑勺亲吻地毯,虽然缓冲了一部分力度,但还是磕得一声闷响,他哼了一声,手抱住了头看不见脸上表情:“好疼啊,唔唔。”
这是,在撒娇?
发烧使人病变?发烧使人变态?发烧使人转性?
陆珊瑚戳了戳龚崇丘腰侧肌肉,试探着:“龚崇丘?你还好吗?”他手掌撑地往前爬了两步,俯下身仔细观察龚崇丘,心里打定注意如果龚崇丘敢扮猪吃老虎马上甩手走人,让金邢来治他。
结果龚崇丘根本不接他话,像是没听见似的,一味撒娇喊疼。
陆珊瑚拨开龚崇丘捂着脑壳的手,倒吸一口凉气,后脑勺真的肿出一个九十度角。他爬起来拖过床上松软的高枕,扶着龚崇丘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枕头上:“你等等,我马上把医生叫来。”
龚崇丘又来那一招,拽着陆珊瑚不肯让他走,乱撒娇。但这次,失了手,拽到的是陆珊瑚的长袖睡衣。陆珊瑚毫不犹豫,手臂一缩,轻轻松松就把宽大衣服褪下来丢给他:“好好呆着别动!”光着身子随手拎了件龚崇丘外套穿了就走。
陆珊瑚出门路过正在吃早餐的老小,根本顾不上打招呼,领了值班医生很迅速的带着团队人员折返,倒是把一老一小吓了一跳,跟着跑。
主卧塞得满满当当都是人,陆珊瑚被挤得站在门口:“可能是昨天晚上着凉了,今早起来发了烧,很快就变成高烧了,又不小心摔了一下后脑勺,肿了。”
医生护士小心求证大胆猜测,扫了一圈神色复杂,这两人可玩得真野,撒落的衣物被褥,看这富贵病人下半身烘干的精斑,看这富贵病人手里绞成一团的睡衣,看这富贵病人的后脑勺肿包,都能做到发高烧,光看看场景,都能脑出一百二十分钟十八禁情节。
龚崇丘烧得很不舒服,浑身酸痛,脑后更痛,每一处关节都泛着胀,像是跑了十万公里,轻微脱水,烧到嘴唇焦皮。他蜷缩着,沙哑的哆嗦着嗓音:“好冷。珊瑚,好冷。”
一串串目光齐刷刷照过来,探照灯似的,陆珊瑚只得咬牙借过,抱了被子在医生示意下把龚崇丘裹成蛹揣进怀里,然后望向医生:“他就是单纯的着凉发烧对吧,不是信息素紊乱症要发作吧?”
值班医生从吃瓜状态脱离,拿出专业的医生态度:“因为龚先生情况比较复杂,我们要先给他做个血常规,看看到底是什么引起的发烧,再做下一步打算,会给他物理降温,可能还得麻烦陆先生配合,病人现在挺抗拒我们接触的。”对着护士也是一通嘱咐,交代物理降温配合输液的注意事项。
陆珊瑚点头表示收到,还能怎么样呢,怀里的发抖货怎么说都是因为自己才发烧的,转而又担心的看向龚若松。
龚若松老人精,能有什么不明了的,不等陆珊瑚开口就保证道:“你宽心,我派家里女管家并着司机,还有护士,我们带多多去做剩余的检查,我一定不会让他受一点点伤害,不让他感到一点点害怕。”目光沉着坚定,是令人信服的样子。
多多一直被龚若松捂着眼睛,现下也扒拉开手指,试图往里头瞧个究竟,视线刚好穿过众人间的缝隙,一看龚崇丘迷糊着软在陆珊瑚怀里,懵懂孩子也大概明白轻重,附和着安慰陆珊瑚:“爸爸,老爷爷对我很好,我今天会乖乖的配合检查不会闹的。哥哥那么难受,你就陪陪他吧,我难受的时候,他也有陪陪我的。”
陆珊瑚心上一片酸涩,差点喉咙一哽,赶忙低下头不看一老一少的眼睛:“好的,那就麻烦龚老先生了,多多,别让老爷爷太累。”
冰敷袋缓缓靠近龚崇丘肿包,换来他一声闷哼,直冲天灵盖的寒气,龚崇丘下意识要挪开脑袋,陆珊瑚只得手拿着冰敷袋一路跟了过去继续贴着,轻声哄着他:“听话啊龚崇丘,冰敷好得快。”
浓重药味带着刺骨的寒凉,侵袭龚崇丘,一阵一阵的针尖刺感撩拨龚崇丘神经,收缩的血管像是紧箍咒,勒得龚崇丘脑仁疼:“我想吐。”说着就要挣扎爬起来,眯着眼睛往洗手间去。
“别动,哎,别动,龚崇丘!”陆珊瑚搂紧意识模糊的龚崇丘,跟着护士制止他乱动。
适得其反,龚崇丘身体本能感受到有不熟悉的手在钳制自己,立马反抗得更激烈,拉扯下疼痛感更加明显,忍不住暴躁的嘶吼:“走开!”三个护士被吓得放开了手,愣在原地,龚崇丘的压制信息素溢出了。
陆珊瑚作为beta感觉不到信息素,但也看得出护士的惧怕神情,赶忙丢下冰敷袋,把龚崇丘又往怀里搂了搂,拿出哄多多的那一套,揉着他并不像多多那般稚嫩的肩膀:“听话啊,乖乖的啊,我们在治病,我在陪着你啊,待会儿就舒服了,好不好?”声音又轻又柔,像薄薄的纱雾,清凉的笼着龚崇丘,倒是比冰敷袋让他好接受许多。
两人纠缠间,龚崇丘紧闭着嘴,生怕自己呕吐物喷溅,只觉得眼前所有声音都离他很远,天旋地转,他心下只有一个念头——要去洗手间,抱着马桶再吐。
他没办法开口,没办法叫陆珊瑚松手,只能硬扛,喉咙发麻,胃袋发寒,虚弱脱力,冷汗一茬接着一茬,后背很快就湿透。
猛烈的喘息让他忍不住甩头,胃里的压力榨着胃液,裹挟着因为高烧尚未消化成功的晚饭,顶成硬块实质,尖角般戳得他胃囊一阵阵发痛。
终是忍不住,他挥开陆珊瑚,脚下发软,手脚并用往前,眼看着目的地的门就在眼前,一阵胸口翻涌,眼前一片雪花,耳里全是沙沙声,再也没法锁住的喉头,酸水冲破牙关。地面泛着难闻异味,一片狼藉。他虚虚就要往前倒下,手滑手软撑都撑不住,砸进自己呕吐物里。他认命的闭上眼,是实在没力气撑住那双手。
还好,还好。陆珊瑚那双并不有力的手从他身后托住了他,还没来得及庆幸,被他沉重身体往前一掹,垫底。
两只脏狗。大哥别嫌弃二哥。
陆珊瑚并着三个护士,七手八脚踉跄着半扛半抱,把倨傲感重过体重的龚崇丘弄进浴缸,泡着冲着。
“你也一起洗吧,现在的我这么废物,对你也做不了什么。”龚崇丘吐完倒是清醒了许多,半开着眼看着忙碌的陆珊瑚身上一片狼藉,禁不住苦笑着嘲讽自己。
陆珊瑚闻言后背僵了僵,又握紧手中的沐浴球继续上下揉着泡沫:“不了,得赶紧给你速战速决,否则烧更高不好办。”他心无旁骛,仿佛手里在处理一条大润发的鱼。
好不容易给龚崇丘洗好,扶着他站起来,伸手去够浴巾,脚下一滑,噗通,这次轮到龚崇丘给他垫底,两人双双又坐进浴缸里。
龚崇丘被水呛了一口,笑得嘶哑着咳得厉害,活像电视里的乌鸦精:“这下好了,心想事成,你不想鸳鸯浴,都由不得你。”
陆珊瑚被扑面而来的水冲得狼狈,整个刘海湿淋淋往下滴水,粘成簇的睫毛挡不住的水滴,全晕进眼眶,又从眼眶中一串串往下落,像极了眼泪。他猛地抬着头,抿白了唇,只直直瞪着龚崇丘不说话。
好像一只被遗弃之后,又重获人类救赎的温柔小狗哦。龚崇丘看着眼热。心也好热。被下了咒吧,他心中轻叹,手先于意识抚上了陆珊瑚的脸颊,往前一带,吻上了陆珊瑚。
唔,陆珊瑚果不其然推拒,想要开口制止,龚崇丘钻了空子,舌头灵活的顶进陆珊瑚口腔,搜刮着,汲取着,他口中的津液,发烧真的让龚崇丘渴求这丝得来不易的甜露,他干脆大掌拥住陆珊瑚的后脑勺,搅弄着他的唇舌,发出啧啧水声。
陆珊瑚的推成了捶打,龚崇丘胸腔仿若擂鼓,本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号,此刻迸发出alpha捕获猎物之后惊人爆发力。
陆珊瑚晃着脑袋,企图挣开龚崇丘的桎梏,湿漉漉的黑发,湿漉漉的大眼,呜呜的哽咽。
好像一只被遗弃之后,又重获人类救赎的温柔小狗哦。龚崇丘心下一片温热的柔软,他退出了陆珊瑚的口腔,轻轻啄了啄陆珊瑚的眼皮,陆珊瑚的鼻尖,强行把他锁在怀中,全然不顾陆珊瑚穿着湿透的脏衣服,搅得浴缸的水泛着浑。
好像一只被遗弃之后,又重获人类救赎的温柔小狗哦,是我的小狗,龚崇丘烧得眼中一片赤红,脑中一团浆糊,但又有点开心。
我的小狗,他怀中有所依傍,是会咬牙切齿喘息的,乓乓捶打他的。
我的小狗,是想也不想就答应要照顾他的,两次。
他轻佻地剥开附着在陆珊瑚表皮的肮脏的衣物,扣子因着大力崩开,撞到浴缸边发出细微的脆响,又四下逃散。
肌肤相贴,一个个的吻落在陆珊瑚的头顶。咕噜咕噜,龚崇丘按下了放水口。头顶花洒喷出泛着热气的水柱,像打在两人头顶的光束,台上幕前,天地一方,唯两人尔。
松软的泡泡从头顶冲过,一路向下,陆珊瑚像端坐在缓缓开放的莲中,那个闭着眼睛的,散发着香气的,他的小狗。
“别哭了。”他心中叹息,我的小狗,我会对你好的。
炎症因子如此厉害,空气振荡传播而已,陆珊瑚产生一种被龚崇丘传染高烧的错觉,否则脑子怎会阵阵发昏,容忍龚崇丘至此?好在他及时夺回神智掌控权,用手掌坚定抵住龚崇丘胸膛,抵住龚崇丘下面那根借机蹭他的硬物,胸肌触感真好,他不敢细品,赶紧产生距离:“你病了,好好洗澡。”
他是被捕兽夹重创过后腿的,无法站立,摇摇晃晃拖着伤腿好不容易挣脱的猎物,担惊受怕等待痊愈的苦果还在嘴里嚼着,那涩味尚存。看着前路又塞着精美食物的捕兽夹,怎可再次自投罗网?
龚崇丘愣怔怔看向陆珊瑚,他明明也动了情,为什么不要?龚崇丘呼吸急促,两颊烧到酡红,想再次伸手抓住陆珊瑚,进一步确定他的心意。
陆珊瑚不等被抓,矮了头躲过,跨出浴缸,抹了一把脸,泪水掺和在温热泡澡水里一并被擦掉,睫毛一簇簇的眨着:“你再冲干净吧,我去帮你拿浴袍。”
“别走,”龚崇丘哆嗦着,怀里少了个人,皮肤猛地遭遇低于他体温的室内气温,毛孔收缩,他整个人关节僵直,差点磕到浴缸,干脆往前一扑,撞向陆珊瑚小腿:“别走,珊瑚,别走,我还有话说!”
陆珊瑚生生被他拖住脚步,被搂住的小腿明显感觉到龚崇丘不正常的体温,无可奈何,只垂了头看向身下龚崇丘被打湿之后更显乌黑浓密的发:“病好了再说吧。”
“我等不了!我从昨晚担心到现在,一闭上眼睛就觉得你要带着多多逃走!”
怎么会,陆珊瑚小声喃喃道,当初自己都能冷静面对,现在不过是揭开陈年伤疤,冒些血而已,怎么可能这么莽撞?多多的病刚有起色,跟幼儿园的孩子才开始融洽相处,一切刚刚走上正轨,他甚至打了两三个电话,准备去面试,应聘一些能早些下班的工作。
他往上抬了抬脚,龚崇丘是下了死力气的,像是一把地锁。
于是他只能站定,浴室里的暖灯亮得刺眼,水蒸汽被空气循环系统很快抽走,只留下两人身上淡淡的同款沐浴露香气,他叹了口气:“你先起来,地板上很凉。”说完伸手去拽龚崇丘,怎奈龚崇丘在热水里混久了,更乏力,不但没扶起来,还把他也拖向地面,眼看着他的头就要越过龚崇丘,磕上浴缸边缘,他两只手又不得空护着龚崇丘,这瞬间只能咬牙闭了眼,准备承受接下来的剧痛。
一声闷哼,想象中的应该带着伤口鲜血出现的疼痛感没有出现,他跟浴缸边缘隔着龚崇丘厚实高温的手掌——龚崇丘生生用自己去承担本该出现在陆珊瑚额头上的痛。
撞击力这么强,龚崇丘手指本就被水泡得发皱,骨节磕到迅速红肿,很快就蔓延了一大片,肉眼可见手背肿起小山丘,伤口豁了皮,血慢慢从中间顺着手臂铺到浴室地面。
陆珊瑚吓得一声惊呼,拎了浴袍丢在龚崇丘身上:“把衣服穿上,我去叫金医生!”
拍了片,骨裂,上了两根小夹板,又因着本就高烧,为了消炎,干脆一直输液。
多多坐在床旁看着,搞不明白怎么一夜未见,龚崇丘狼狈到这个程度——身上胡乱裹着敞开的病号服贴满各种贴片电线,头发凌乱,眼袋明显,胡子青黑,嘴唇丘壑连绵,脑袋罩着压力网,歪倒在床上哼哼唧唧。
“哥哥”他心疼又懂事,双手用力攀着床边,双脚蹬着费了吃奶的劲,爬上了龚崇丘病床,想摸摸龚崇丘的手指,又不敢:“要赶紧跟病魔赛跑,战胜它哦!”幼儿园老师刚刚教过,鼓励他的话,他记得牢牢的,转天就送给龚崇丘。
龚若松拄着拐杖站在床边,一声冷哼阴阳道:“什么样的脑子才会想出这种苦肉计?”
龚崇丘无从解释,全神贯注调动躯壳用以抵御疼痛侵袭,那一瞬间不觉得,陆珊瑚转身离开他房间,十指连心,尖锐刺痛令他面目扭曲,手指灼烧感一路电光窜火苗连进心头,差点倒在地上扭成一条蛆。
骨裂和高烧折磨着他,药物作用下很快失了抵抗力,阖眼之前,看到陆珊瑚抱着多多,跟在龚若松身后出了门。他担心龚若松对陆珊瑚恶语相向,费力的撑着床,想要爬起来阻止,然而体力流失到从一床薄被里挣脱都做不到,偌大一个alpha,被高烧抛上浪尖,又嬉闹着掷下,玩弄于股掌间,浮浮沉沉。
龚若松自有一派不怒而威的气势在,打量着陆珊瑚,不过是很普通的一个beta,没有惊绝出尘的容貌,没有显赫的家世,连性格都平平无奇的样子。但在他面前,威压下,镇静自若比肩而立,等待着他开口,无论是雷霆之怒或是麻痹之颜,感觉这个beta都能坦然应对。
“你不怕我连带着怪到多多头上?”龚若松早过了好奇心留存的年纪,但忍不住想问。
“您不会,您对多多很好。”陆珊瑚有眼睛看。龚若松大可以找司机,找管家,找陪护陪伴多多去做检查,大可不必亲自陪同,但仍然把自己加了进去,可见重视。
龚若松对这回答甚是满意,没想到陆珊瑚年纪不大,洞察世事之力不浮于表面。
“多多回到龚家是迟早的事,你应该清楚,你的选择权只在于你本人是否愿意跟随到龚家。”既然陆珊瑚这人拎得清,那就不需要过多绕弯子,他干脆道明。
陆珊瑚这两天不是没有考虑过这问题,他深知龚崇丘的许诺是龚崇丘的,哪怕龚崇丘再在中间周旋,龚若松回到棠市发现了多多跟龚崇丘有着紧密的联系是不争的事实,何况现在稚子弱父,陆珊瑚最多是螳臂挡车拖延些时日罢了,但,他仍想争一争。
“我想等到多多自己能拿主意的时候,再说。”这是陆珊瑚内心真实想法,孩子大了会有自己辨别是非的能力,看人待物的见解,到那时,他会尊重多多的决定。
“小孩子,都是靠教的,你给他阳光雨露,他就往上生长,你困他在闷热潮湿阴暗之地,自然枯萎烂根。”龚若松老辣分析利害关系。多多如果在龚家长大,那就是辽阔无垠草原上,能展翅飞跃雪山的雄鹰,怎么能让他困在小小笼子里,每日鸣叫叽叽,做一只羽翅退化的观赏雀。
话到这里,龚若松给出时间让陆珊瑚慢慢消化,逼人太甚,适得其反。龚崇丘小时候也曾遭一场骨肉分离,末梢细节已不想再议,多多还小,他倒是偌大年纪,何必用强势手段去造孽?更何况,多多昨晚居然给他找了本绘本,讲起了睡前故事,企图把他糟老头子哄睡。老年人睡眠少,他只得假寐,多多还给他掖被子,跟他甜甜说晚安。
“你先考虑考虑,这几天我那孙子算大半个废人,你多体谅他,他不还得养好身体,继续下一轮的信息素提取吗?”龚若松打起亲情牌,连对再管上飞机:“我看你一个人是很难兼顾,隔壁病房我已经定下了,你要是同意,我带着多多住在隔壁,还有陪护、管家、保姆和司机,你放心,孩子肯定能照顾好。”
陆珊瑚听得龚若松的如意算盘,猛地抬头,没想到软性分离就在眼前,他手心飙汗看向远处跟司机在玩玩具的多多,心一直往下坠,没有尽头,要砸穿地心。他抓紧自己胸口的衣服,企图把心脏按回原位。
“我没有要带走多多的意思。”龚若松补充道:“但你要把这次际遇看做提前心理准备也行。”
陆珊瑚死死盯着远处的多多,生怕他只要一眨眼,多多就会被抱走消失。
“如果,我是说如果,多多以后去了龚家,龚崇丘是不是还会有别的孩子?有了别的孩子,你们会把多多再还给我吗?”不到最后,他不会放弃,但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如果是你跟着来龚家,我是不介意你的beta身份,你们两人多生几个孩子,龚家好久没有热热闹闹的喜事让我高兴高兴了。”龚若松是便利主义者,既然龚崇丘现下放不下陆珊瑚放不下多多,成人之美,何乐而不为?犯不着舍近求远,频繁去点化张由仪,索求那连影子都没有的孩子。
陆珊瑚根本想不起他跟龚崇丘之间的任何前尘往事,也不想猜测龚若松知晓多少,此时此刻的他,竟然第一次,无比想打开身后那扇门,去摇醒龚崇丘,去问问他,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留下多多。
现在多多的治疗,不是说停就能停的,没人知道中途放弃治疗的代价,他也不可能拿多多的命去赌。
困局中的棋子,前进无门,后退无路。
怎么龚崇丘一倒下,就让他陷入如此僵局?
这种深深的无力感,促使他要让龚崇丘快快好起来,执子,去掀翻这棋盘现下的僵局。
所以,这一刻唯有暂时妥协。
“好,多多住在隔壁,白天护工护士医生都可以看着龚崇丘,我要陪着多多,晚上,我再,”他想了想措词,彻底说服自己:“我可以照顾好龚崇丘,让他不会因此推迟提取信息素的日程。”
龚若松心下松了口气,握了握拐杖的龙头,看向多多:“那你会很累,身体会吃不消,没这个必要。”
“不会!”陆珊瑚斩钉截铁的说。
“那随你。”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陆珊瑚警觉地竖着耳朵,心又再次被揪起,生怕龚若松再改主意,那他这头是真的无法应对,龚崇丘昏睡着,他拿什么去抵抗龚若松!
“多多有没有大名,如果没有,该有了。”
陆珊瑚家乡迷信的说法,孱弱的孩子,别轻易起大名,一旦有了正式的名字,就在阎王爷那里登了造册,黑白无常巡视人间,完不成任务时,看命弱的人,是可以让有了大名的孩子发生一些小小意外的。陆珊瑚本是不信鬼神,但万一呢?他一直没给多多定下大名,多多虽然跑医院不断,就诊卡上写的就是陆多多,龚若松说的,该是姓龚的正式名字。
陆珊瑚心中一紧,龚崇丘必须快点复原。
“醒啦?”
龚崇丘眼球在微薄眼皮下转动,慢慢睁了开,缺水的嗓子暗哑得像被砂纸磋磨反复过:“几点了?”
“晚上九点,你都睡过两个饭点了。”陆珊瑚起身按床头铃,有很多话想跟龚崇丘讨论,又碍于他烧刚退就让他考虑这些,未免太不近人情,只得说:“我给你留了咸骨粥和小菜,现在去热热,喂你吃一些。”炎症细胞侵蚀全身,退了烧,胃里肯定又痛又寡,吃点暖胃的,陆珊瑚才好意思跟龚崇丘提条件。
龚崇丘怀疑自己没清醒,陆珊瑚喂他?
结果是真的,陆珊瑚照顾人相当有一手,可能是一直在照顾多多的缘故。拍松软三四个靠枕,扶了龚崇丘半挨着,垫了两三张纸巾塞进龚崇丘衣领里,一口菜一口粥,温度掌握得刚刚好,给他嘴边刮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没有一滴漏在被子上,活活把龚崇丘伺候得自我感觉像个半身不遂。
龚崇丘灼人又若有所思的目光,令陆珊瑚忍不住硬着头皮解释:“之前多多住院,我呆在医院里,也会偶尔兼职护工赚点生活费,所以”
“今晚,你也睡到床上吧,别我没好,你也中招,那到时候多多就真的彻底沦为爷爷的囊中之物了。”龚崇丘何等人物,随便联想就知道龚若松大概跟陆珊瑚说些什么,也明白陆珊瑚战战兢兢的的反复打着腹稿讨好他的模样,是究竟为了什么。
龚崇丘简直神射手,一下子就击中他的心中要害,陆珊瑚眼中酸涩,鼻子堵塞,恹恹抬起一双眼,嘴角扁得说不出一句话。
他原不是这样的人,在多多面前,甚少会哭,不想让多多觉得爸爸软弱无能,总是忍着,但每每到了龚崇丘跟前,就是很容易被龚崇丘整破防。他别过头去,睁大双眼,克制自己的手忍不住去擦拭眼里的温热液体的举动。
“看着我。”龚崇丘的话,低沉又充满魔力,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不是说过我会解决的吗?”他没上夹板的那只好手,握着陆珊瑚潮湿的手,紧了又紧:“相信我。”
“我相信你,但不代表我们会发生进一步的关系。”陆珊瑚手跟触电似的往回缩,表明态度。
龚崇丘听了这话,眸子熄灭了星火,他应得的。本来陆珊瑚好好的一个人在华市,因着他,生活支离破碎,不得不背负上多多这个小小生命,辗转前行。本应是这烟火凡尘中小小一颗向前滚动的沙砾,结果跌入沼泽成为深不可测淤泥中的泥沙。
他想要尽力补偿,但人的心脆过瓷器,不是修补就会完好如初,他想要做得更好,结果事与愿违状况频出,他甚至搞不懂自己对陆珊瑚到底存着怎样的感情,一股有心无力的心焦感,萦绕着他,无法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