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lay/“永远的爱”(1 / 2)
这是安多诺神父第一次来到赌场。
尤里多斯为他戴上了面具。
怎么能带我来这里?
面具下,神父的眼睛这样盯着尤里多斯,好像在责备地质询。
尤里多斯眨眨眼睛,隔着面具吻吻神父的唇。
“带你出来玩,当然要去些特殊的地方。”
神父别过头去。
这就是他表达抗议最大幅度的形式了。
安多诺看不明白那些牌局,更多的时候只是和尤里多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
他看着尤里多斯的筹码由少少的变得多多的,从几块儿变成一座小山,然后又变回几片。
大概是赢又输了吧。
“输完就不玩了。”
安多诺在桌下扯扯尤里多斯的衣袖,轻轻道。
尤里多斯自然而然地揽住安多诺的腰,道:“啊,您放心,输不光的。只是我不能赢太多。”
他又拿起牌,快速地整理好,然后道:“帮我选一张出吧。”
安多诺摇摇头。他感到旁人的目光,因而有些难为情,想要离开沙发。
“我不会。”
尤里多斯端起桌上的酒。他随意拿着安多诺的手,挑了张牌,往桌面上一扔。
其实无论如何出哪张牌他都该要赢了。
桌上的其他赌徒发出嘘声,有不甘心的,红着眼抓挠头发。
“您的。”
侍者将筹码归拢,整理好,又成一个小堆,推给尤里多斯。
“瞧瞧,您运气多么好。”
尤里多斯伸手摘掉了安多诺的面具,忍得安多诺一声惊呼,然后捂住自己的脸,把面具抢回来。
“这里灯光很昏暗。不要担心。”
尤里多斯低声说。
然后他们去包间喝酒。
尤里多斯一掷千金,把赢得的钱花了七七八八,包下了房间与酒水瓜果。
赌场的包间在的二楼,并不是全封闭的,一面是隔着走廊的门墙,一面是古典的雕花栏杆,从栏杆往下,可以看到正在演出的剧场。
请不要误会——这种民间赌场可不会有什么高雅的剧目。
大多是下流脂粉戏,一男一女,或者几男几女。也有同性恋的情节,只不过那是另外的价钱。剧目随着令人面红耳赤、瞠目结舌的程度的上升而收费上涨。
尤里多斯向来觉得看这种没什么意思。毕竟他有父亲。
他对这些情色制品的态度,一直都是满足后慵懒的倦怠。
不过他也会常常来看,不为别的,就是单纯为了欣赏相熟的演员的漂亮肉体。
尤里多斯并不觉得有什么——饮食男女,爱美慕色,天经地义。
相反,教会的苦行禁欲才是最扼杀人性的,他觉得那些经文教义抹杀了人最根本的存在。他虽出身并成长于教堂,却很厌恶教会与宗教相关的东西。
而神父,这个还不知道要上演什么戏目、显得有些“单纯”得可笑的男人,只是低头享用着果盘与果酒,显然很局促不安——被穿着暴露的侍女环绕。
尤里多斯摆弄着桌上精巧的小望远镜,这是他们一会儿看戏需要的工具。
天啊,谁知道这种果酒会这样上头?
安多诺很少享受过酒精,才喝几杯就有些昏昏沉沉的。
原先是侍女为他们倒酒,后面尤里多斯就把她们打发走了。他与父亲聊着天,一杯又一杯地给父亲添上。
“我要醉了。”
安多诺也知道房间里就他们二人,这时也卸下了那样的做作与防备,把软热的身体靠到养子身上。
“您随意——我抱您回去就好。”
尤里多斯低头去寻找安多诺的唇瓣。安多诺微微抬起头,把自己沾着酒气的唇主动献上。
两人缠绵的吻中,安多诺把指尖插进尤里多斯的发缝,温柔地摩挲着尤里多斯的头皮,惹得尤里多斯哼哼。他就更加柔情地去用怀抱体贴爱人。
尤里多斯感觉自己被一滩热化了的水包裹着。
这让他想起许多童年的回忆。他想要坐在父亲的脚边,枕在他的膝腿上,就像听父亲讲故事或温言细语的每个傍晚,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
剧目在女歌唱家带来的一首隐晦放浪的情歌里开场。
不管这包间波斯风格的地毯干净与否——总归可能是他人踩踏过的东西。安多诺想要让尤里多斯起来,但手伸到养子微卷的一头棕发上时,就又变成了带着爱怜的沉默抚摸。
尤里多斯用脸颊轻轻摩挲着父亲的膝。
可爱可怜的动作使神父心不在焉,酒精让他的血液翻腾。他一手托着下巴,垂下眸子去瞧尤里多斯,那漂亮的头发与眉目,此刻温驯得跟他童年养过的唯一一条小狗类似的神态。
他不拒绝承认自己的欲望。
他第一次毫无负罪地想:
我爱他,想拥有他。
尤里多斯今天格外地顺从、听话,大约在心爱的人面前,年轻的男孩总会不自觉暴露出这种情态。
他由着父亲抚摸自己的头发、脸颊、脖颈,当那戴着戒指的拇指剐蹭过他的唇时,他就张嘴啃咬一下那绞银的戒圈,然后得到那只手捂住自己嘴或者轻挠脸庞的调情回应。
剧台上,偷情的男女主已经进入了那仲夏夜无人的花园。他们相拥、接吻,在过激的情欲中泣诉着爱情。
“噢,我的维托斯!”女主流下眼泪,她的胸脯随着悲伤起伏,“我不能同你在一起,我已经结了婚,有了丈夫,就像修女拥有了她所忠的主……”
男人并没有辩驳他,而是用吻堵住了女人的嘴。
尤里多斯拿起小望远镜放大二人接吻的细节。男人吃咬着女人的唇,就像把她的话语与恐惧全部吞吃掉了似的,以唇舌的湿艳摩擦,勾起情欲的火花。
两人在剧台上忘情地演出着,很快就到了声色纵情的环节。当然是全裸和真枪实弹。
神父此刻才微微地蹙起眉,但旋即又脸红了。
多年的习惯让他忌讳这种台面上的淫秽色情,很快他又意识到这里只有他和他的爱。
“嫁给我,薇薇安。我们私奔。”男主喘息着大声道,伴随着肉体的碰撞而发出的声响。
剧院里响起放浪欢笑的声音。
尤里多斯就捧起父亲的手,笑着模拟那男人喘气儿的模样,轻吻神父的拇戒。
“嫁给我吧。”
尤里多斯怪腔怪调地模仿着,但安多诺心却微微一动,紧接着,心跳在他耳膜旁砰砰鼓起。
安多诺感到酒精在迷晕着他的脑袋,使他不再清醒。不过也许只是因为那一句话,或者仅仅只是因尤里多斯,让他落到如此的境地。
在年龄和权威上,他是长辈与父亲;但在感情里,他却变成了一个难以管束的稚童。他说不清是在给予和表达爱,还是在为那个阴暗、内向的小小的自己寻找缺失的部分。
他并不是一个实心的人,而是可以一层一层刨开来的假物。最内里的,仍然是当年那个渴望又恐惧的小孩,畏光地借一张张皮活在这世界上。
他道:“那你应该把戒指戴到我的中指上。”
“我们是私奔,又不是求婚。”
“这样我不会和你私奔。”安多诺有些发脾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发脾气。明明都是说来玩笑的假话。
“好吧,按你的要求:嫁给我,亲爱的。”
尤里多斯连忙哄哄父亲,他还着急着看上本垒的剧情。
安多诺心里还是不痛快,这让他开始挑刺,也要折腾尤里多斯,不让他好过。
温柔的人通常最擅长折磨人,就像钝刀子割肉最疼。
“恕我直言,那个男人只会耸动他粗得跟狗熊似的腰,而这个女人也叫的谄媚至极、毫无美感。”
“是吗,是吗?”尤里多斯仍然拿着小望远镜。
“我没有明白有什么好看的,但大约你就喜欢看这种。我不想抨击你的品味或者爱好,但我想说今天的一切都有点儿出人意料的感觉。从你带我进赌场开始。”
安多诺的话说得足够委婉,音调也是那样平静,但仍然能让人心神不宁。
“什么意思?您今天不高兴吗?从一开始?”尤里多斯放下了望远镜,他抬头瞧安多诺。
“我不喜欢这样的地方。你搂着我的腰——我告诫过你不要在众人面前这样,即使我戴着面具也不行。”
“噢,噢。我的错。”
“你打心眼儿里没有尊重我——不必解释,谁知道你心里怎样想呢?你觉得怎样我也无从明白,”
安多诺轻轻柔柔地说着,他好像全不在意地反而拿起了望远镜,瞧向剧台上两个交叠的人影,“我知道的,大概在我与你发生关系的时候你就看轻我了,怨不得你。年轻人总是更喜欢新鲜的肉体和感情。”
“啊……”尤里多斯被噎得无法回话。
音乐的变更让两人都稍稍分了些神。
安多诺沉默了。但尤里多斯被这沉默扰得更不安宁。演员们漂亮的肉体在他眼前变成白花花糊一团,看也看不清了。
夜晚起了些薄雾,二人坐在回教堂私院的马车里。街上很宁静。
尤里多斯去握安多诺的手,安多诺没把手抽开。
他向安多诺故技重施地用甜言蜜语表达他的爱意。
但安多诺这次却噙着眼泪说:“你是要我死吗?不要再说这些话来引诱我。”
“您怎么忽然说死这种字眼……”
尤里多斯感到恐惧,他感觉有死亡一样重的东西向他压过来了,他想要逃避。
安多诺的鼻翼翕动着,尤里多斯能见到他那双美丽的蓝眼睛流下让人心碎的泪。他的鼻尖的眼角因为哭泣和缺氧而泛红,显得失态,他就尝试着一只手捂住脸,道:“我都和你做了那么多有违……你让我觉得你随时能抛弃我。”
仿佛展示的是全然弱势者的自卑、祈求姿态,却暗含着绝对的操控与要求。就好像如果没有对方的保证,大可以一死了之。
尤里多斯想要安抚父亲,却说不出来“永远”去对抗那“抛弃”。
世界上本来就没有永远。
尤里多斯不喜欢说谎。
安多诺低下头去,他双手捂住脸,发出压抑的哽咽。泪流下,烫着尤里多斯的心,他因此变得忧郁又悲伤,几乎也要同父亲一起落泪。
他身为孩子,这时却又担起了传统的丈夫的角色。他感到必须要做出什么承诺,承担起什么义务,否则自己也会因愧疚和焦虑而永不得安宁。可是他做不到给出承诺,因为他太年轻,又太举棋不定。
但这时安多诺忽然又抱住了他。
“我让你为难了吗?”父亲问。
尤里多斯听见这句话时,震悚与愧怍立刻使他鼻腔中就充斥着一股强烈的酸意。他摇摇头。
“没有。我本来就应该……”
“永远爱我。”安多诺盯着他的眼,满是泪光的脸庞曾经是令尤里多斯在床上最爱怜的模样,他爱这样的示弱与求饶。
但直至今日,尤里多斯才看出来那眼泪和温柔语调之下的,令他恐惧而无法理解的感情。就像毒蛇有着漂亮的花纹,但就算是那样一对致命的牙,泌溅出的,也是要人无痛陷入永远甜睡的毒。
“永远爱您。”尤里多斯机械般地重复喃喃。
安多诺破涕为笑。
他抬手抚摸尤里多斯的脸颊,献上自己的唇瓣,然后是身躯。
那可怜的倒霉蛋儿车夫,听没听到也无所谓了。马车带来的微微颠簸,让他们的性爱有了新奇的体验。
安多诺被尤里多斯抱在腿上操弄,马车的颠簸让两人即使不动也能享受到细微的愉悦。
安多诺放荡地呻吟着,尤里多斯觉得他更适合去做那脂粉戏的演员,天生就有这样的下流天赋。
那粗壮的性器一丝不空地填满安多诺的肉穴时,其实快感并不是最强的。但安多诺最爱这种感觉,这让他安心——奇怪的安心。
他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好像被养子的性器顶出来一个微微鼓起的弧度,跟那幼稚发育不全的子宫被操得怀孕了似的。
神父微妙地恍惚起来。
“你还记得莉莉丝的事吗?”
神父揽着他养子薄汗的肩背,在他的脖颈上吮吸、舔咬,让尤里多斯想到父亲少数几次为自己口交的体验。
……
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嗯…哈…”神父微微眯起眼睛,在性的享受中自觉地摆动着他漂亮的肉臀,“没什么。”
尤里多斯感到有些慌乱。他其实后悔仗义杀人了。
为莉莉丝和其他所有无辜的人。当时的尤里多斯是这么想的。
但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并不是没有感情的恶魔。杀人,即使是杀了一个恶棍,对他来说,也是一桩罪孽,曾经使他夜夜难眠。
“我在教堂保存着当年的证物——那个被提前打磨锋利的圣物。法院一直找不到。”
神父说。同时他把汗湿头贴到尤里多斯的肩上,然后取下自己拇指的银戒,戴到中指上,露出痴痴的笑意。
“我想它会一直隐秘的。这也是你永远爱我的保证……对吗?”
“啊,阿提斯蒂亚,我可怜的孩子,命运将你的船驶到这无尽的苦海上——”
“不,不,”尤里多斯正歪在沙发上捧着盘冰果子吃,果子酸得掉牙,但那老腐做作的腔调让他更加无法忍受,他皱着鼻头跳到克多洛面前,手里还捏着半个带牙印的果子,“哎!我的蠢东西。我都教你多少次了?这里别用你那吊丧似的语气。”
克多洛,这个同样教会长大的清秀男孩儿,一直都是尤里多斯的小跟班。比尤里多斯小上几个月。
“我不明白。”克多洛垂头丧气,一头金色的卷毛似乎也要耷拉下来。
排练话剧排了一整个下午。闷热的内室着实不再是人能再活动的地方。可怜的小跟班捂了一身的汗,狼狈又疲倦。
尤里多斯就给克多洛嘴里塞了几个冰果子。
“好了,不练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他说,然后故意把克多洛的嘴用果子塞得满满当当的。
克多洛一嚼就不可避免地从嘴角溢出果汁,就得伸手去擦拭,尤里多斯笑得乐不可支。
傻子,你为什么不吐掉?
克多洛就笑,即使腮帮子鼓鼓囊囊。滑稽。
尤里多斯把他拉到身边坐下,给他用帕子擦嘴。
都怪你。好脏啊,帕子都染紫了。
克多洛眨眨眼。他是无辜的。
“你得赔我钱。”尤里多斯说。
克多洛摇摇头。那双鹿眼又眨了眨,没钱,怎么办?
“你必须得赔。否则我要揍你。”
尤里多斯开着毫不讲理的玩笑。
闷热的午后内室。汗水,潮湿,粘滞。挤在沙发里,两个年轻男孩。克多洛将嘴里的咽下去,就笑着伸手,拍打尤里多斯的脸颊。
“你怎么这样坏?你要下地狱。”他说。
同时他盯着男孩的唇。
我坏?不,不,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善良美好的灵魂吗?尤里多斯挑起眉。天堂就是为了我开的。
“那我去哪?”克多洛把腿抱着蜷缩起来,脸靠到膝盖上。
“当然也去天堂,宝贝儿,”尤里多斯轻佻地吹口哨,“谁敢说有这样漂亮金发的甜心不是天使呢?”
说完,他耸耸肩。好像说,你看,你看,我这样乐于赞美他人,简直就是美德的代表。
友爱的人有福了——主就是这么说。
克多洛的手指不安地绞动。他露出羞涩的笑意。奇异又闪烁的笑意。他轻轻说:“但我没法儿去天堂。”
为什么?
我有罪。
每个人都有罪。
哎,你不明白。
尤里多斯抚摸克多洛的脑袋:你还有心事了。
对,对,让我彻夜难眠的心事。
告诉我吧,我勉为其难愿意听你忏悔。尤里多斯嬉皮笑脸。
克多洛深深瞧了他一眼:你疯了?
“我不明白。”轮到尤里多斯说了。
你真不明白吗?还是假不明白?不要引诱我。
“引诱,”尤里多斯重复,他道,“有人对我说过。”
谁?谁?——他真快乐又可怜。
克多洛笑起来,他的雀斑像跳跃的羚羊,在他白皙的肤上。
你呢?尤里多斯冷不丁地反问。
我呢?我怎么了?
“你不高兴。”尤里多斯说。
“谁说的?我高兴、快乐。但同样可怜。”
不懂你,尤里多斯站起身要走。
“你要走吗?”
“我要去给父亲准备下午茶。”
好吧,克多洛也从沙发上迅速起来,两人来到门口。不知道谁先摸到门把手。双手交叠的瞬间,克多洛吻上了尤里多斯的唇。
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情欲脑袋。
父亲是自己的情人,挚友又告白。拥有一段正常健康的关系对尤里多斯来说奢侈。
谁的错?尤里多斯从不指摘自身,并精于此道。
他决心逃,出门透透气。
他很少待到教堂里,也不在家中多待。
钓鱼、散步、写生、喝酒,与陌生人搭话,和疯子一同敲盆大歌,为游吟诗人作他诗的诗……唉,做什么都好,别让他靠近那个漩涡。
安多诺就像一个守望的妻子。每天晚上等待丈夫回来。
“您不要再等我了。”尤里多斯把外袍挂到衣架上。
“为什么最近都这样晚?”安多诺的双手交叠在腿上,坐姿端庄。啊,端庄,尤里多斯想到这个形容词就笑起来。
“唉,唉,您总不会怀疑我外面有人了吧?”
“说不准。”
我发誓没有,否则死在这里,老天杀了我。尤里多斯伸出一根手指对天。
那不必等天出手。安多诺端起冒热气的茶水。
尤里多斯做了一个被抹脖子的动作,然后装死。他轻轻走到安多诺身边,黏着他坐下,用阴森森的语调说:
“死了也是您的幽灵。”
安多诺伸手抚摸了一下尤里多斯的脸。
“克多洛。”他说。
啊……您提他做什么?
“你答应他了吗?”
怎么会知道这个?惊讶在疑惑中转为惊恐。从何而知?那自以为私密的午后。
尤里多斯面色苍白,像真做了什么坏事,像真没做什么坏事。
“我不知道您从哪知道的。”
“我能猜出来。”
好一个猜。拒绝承认的隐秘监视。令人感到恐怖和压抑。
“您在监视我,控制我。”
安多诺的神色依旧那样平静,他的眼和海一样深。
“告诉我。”
“我拒绝。如果我在你这还有拒绝的权利。”
安多诺反而露出了一抹笑意。笑容温和,嘴旁有漾开的纹。
好像在说,没关系,他会知道。迟早都会知道。
讨厌你。再也不想理你。尤里多斯想这样说,又觉自己像个无能又暴怒的小孩,打翻的只是那端到餐椅上装着糊糊的小碗。
每晚的同床是必须的。
父亲成熟的肉体漂亮至极。尤里多斯讲不清自己是出于责任还是出于欲念。
又骚又浪,还会玩。尤里多斯今夜享受了女仆的侍奉。
父亲丰盈的乳房,被紧紧裹挤在女仆制式的情趣衣物里,嵌出深深的沟。他用这个沟为尤里多斯模拟身下的穴。
用胸给养子送上高潮,再用身下的小穴接住精液。呜咽着要当便器,又要做性奴。他毫无廉耻地物化轻贱着自己的身体。
即使被玩坏成破烂娃娃也没关系。
他需要那双眼睛一直属于自己、注视自己。
“您今天这样真漂亮。”尤里多斯将手指插入那吊带袜中,感受着大腿肉浪与薄丝的挤压。
在床上总是能忘却一切。即使刚刚吵架。
养子的性器还严丝合缝地插在他的穴里,他坐在养子的腿上。放下帐幔的床。助欲的甜香。耳边的呢喃。结实的臂膀。
幸福,想死在这一刻。小腹一阵忍不了的酥麻热意,爬向上,冲向下,像要决堤的洪,即使双方只是抱着,没动。
好想上厕所。
您是要高潮了。尤里多斯纠正。
不是高潮。
那也操完再去。
玩得过了头。温热的液在尤里多斯的抽送下失控地流出,被操得失禁了,可失禁之前都还是那么乖,一声不吭,完全看不出来忍到极限。
父亲此刻无助得像个孩子。尤里多斯自知理亏,他收拾床单,清理,为父亲洗漱并更换衣物。
弄坏就不好了。尤里多斯说。
早就合不拢腿了。安多诺瘫软在床上。我脑子早坏了。
至少身体别坏。尤里多斯也躺进被窝,捏住父亲的手指。我还指望您活到一百岁,和我一起死。
“你才活八十多。”
“活那么久干嘛?那是老不死。”尤里多斯再次放下床幔,剪掉烛芯。
他赤裸,他也赤裸,二人在黑暗中紧紧相拥。
“我知道你和克多洛没什么。”安多诺忽然小声道。
那您又何必试探我。尤里多斯笑出声音。
“我想知道你拒绝他的原因。”
“您要听我说是为了您吗?”
“你举止轻浮,真心难定。爱上你的人活该伤心。”
霍尔奇默克郡的冬季。
“冷啊!冷啊——”
只有看门老人的叫喊在寂静雪地回荡。他手中摇晃的是威士忌,烈的,把他老糊涂的脑袋烧得更痴。
“冷呀!冷死我啦——!”
究竟是哪个癫公?一大早就在不停地嚎?
休息日。昨夜通宵打牌。
从清晨五六点钟到天光大亮的十点,尤里多斯在楼上干躺着,没有睡着。
吱呀一声,木窗被推开,克多洛探出脑袋吼叫道:
“操你妈了,怎么还没被冻死?”
老人啐了一口,吼回道:“你老娘早他妈被我操死了,野兔崽子。”
“他说的没半点错,你老娘好像还真死在男人床上。”尤里多斯对站在窗台的克多洛说。
克多洛扭过头:“滚出我的房间。”
尤里多斯惬意地仰躺在木板床上,脑袋压着双手。闻言他将一条腿翘到另一条腿上。
“不要生气啊——我长芽了。嵌进床板了。”
克多洛去拽他。拽不动。打他。尤里多斯被打得满床滚。
饶命,饶命。再也不说了。
克多洛气得很。他辫子都气歪了,或许是打歪的。金发稍长,扎一个辫子。尤里多斯说过可爱。
泪眼汪汪。
天啊,可怜的。怎么还哭了?
尤里多斯意识到自己嘴贱。合该抽两巴掌。于是他真抽了,红着半张脸去哄克多洛,克多洛拧红了另外半张。
再厚着城墙皮笑笑伏低做小,就又好了。克多洛擦眼泪,问尤里多斯下午去哪。
“去我父亲那里。霍尔奇默克闹了疫病,你要小心,也不知道怎么会冬天有的——他做终傅圣事。”
就是祈祷病人健康,安宁保佑临终病人灵魂一类的过场活。
“过场活”,尤里多斯是这么叫的,他也叫它们“高级把戏”。
低级的把戏骗傻子,中级的把戏骗人,高级的把戏骗自己。
死了就是死了,就是什么都没有了。往生天国。搞得真有那回事似的。
不过,这类话大约只能与什么都模棱两可的克多洛说说。别人是说不得的。也怕被告发举报。
“不留下来?”克多洛问。
“留下来做什么?”
嗯,随便。做什么都好啊。克多洛说,同时他眯起眼,好像要笑。休息日,外头下雪,屋里暖和,没人打扰。好不容易有这样一天呢。
尤里多斯从床上弹起来。还是决定要走,他说:“还会有很多这种日子!”
克多洛只是微微一笑。睫毛在斜进的阳光下,像漂亮的飞蝶。
这个冬天没有了,下个冬天有。下下个冬天,下下又下个冬天,我们的时间还长。
尤里多斯蹲着穿靴子,一边这样说。
克多洛给他圈上围巾。围围巾的人笨手笨脚,被围上的人也并不适应,闹了个尴尬。起身时鼻尖碰鼻尖。克多洛想吻他,他不留痕迹地躲开了。
从克多洛的屋子回到家里。
桌上搁着咖啡,一沓报纸。卧室门半掩着。尤里多斯解下袍子,靴子踩在木地板上是咯吱咯吱的声音。他轻轻往房里走。
父亲的影在床幔里。
尤里多斯跑过去,解掉鞋爬上床。搂住父亲,把自己的脸贴上他的脖颈。温、热、软,带着情欲的薄汗,气息因熟悉而香甜。他舔掉父亲眼角的咸泪,握上了父亲拿着假阳具的手。
他来控制。
父亲软在他怀里时,他觉得自己好像热热地拥了一块儿雪膏,要化不化了。
男人的身体可没这样柔软,随着逐渐成熟,尤里多斯愈发地品尝出父亲身体的妙处。一种刚柔并合的漂亮。女性的器官与特征并没有让他显得畸形,而是孕育出一种神性的美。
为什么自己玩?尤里多斯贴着父亲耳朵问。
你不在。父亲哼哼着回答,声音比那抽插带连的水声还小。让尤里多斯爱得喉咙发紧。
玩熟了好等我回来操么?尤里多斯问。
怀里的人歪斜了脑袋,嗯嗯啊啊地答非所问。尤里多斯捏住他的下巴,使双方对视,那双微肉的唇才哆哆嗦嗦地说:“一直在等你。”带着天生的柔情。
您欲望这样强,离了我怎么办?
没有想过离开你。
总有离开的时候。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尤里多斯听到自己说:“噢,婚礼誓词。”
“嗯,婚礼誓词。”
在性事方面被宠坏,安多诺并不满足于尤里多斯不全神贯注的服务。他需要关注,要爱,所以此刻他有些蛮横,但平日里的温柔弱化了他的爪牙,显得竟娇气起来。
“看我。”
我在看窗帘,尤里多斯咬安多诺的鼻尖,窗帘没关,对窗也没床幔。
安多诺就伸腿将床幔勾起,竟然也胡乱将遮了个五六分。欲盖弥彰的媚色。
尤里多斯就开始玩他那一对漂亮的胸。造物主的名器,把玩不腻。这时候父亲就会把他抱到汗津津的怀里,温柔的手揽着他的头,好像他还要吃奶。
指尖在揉弄乳尖时感觉到湿濡,尤里多斯就舔了舔。一股很淡的甜味儿。几乎和水一样。
这回他看得一清二楚。红胀发肿的乳尖,颤悠悠地溢出一珠白黄的奶蜜。
安多诺似乎感到很羞窘,他把尤里多斯推开了些。怎么可能办到呢,尤里多斯跟个饿狠了的狗崽似的,开始含吮他的乳首。
……
怎么会突然有那个?
可怜的一对宝贝已经被玩得过分,乳尖被吮咬得明显长肿出原来的形状,软肉有些被掐揉得紫红。气息奄奄地耷拉在父亲的胸膛上。
安多诺支支吾吾了半天,尤里多斯知道一定有内情。
最终,父亲咬住下唇,很久才几乎用气音这样恳求道:“我想怀孕。我在吃药。”
怀孕?尤里多斯惊得蹙起眉头。可我没准备当父亲。
没关系的,你和它都是我的孩子。
你疯了?
四个月后我要到首都出公差,然后为教会做一年的巡游采风,我一直在外地了,不怕的……
不可理喻。药安全与否你都不知道。
“我想试试。”
“我不会和你做。不可能的。”
你连一个孩子都不愿意给我吗?安多诺以一只手遮住心碎的眼睛。
“我当不了父亲。”疯了,真是疯了。
我没有让你做父亲……
安多诺尝试把尤里多斯抱到怀里,他的孩子,他的爱人。要栓住,绑住,搂在怀里,否则安多诺会枯萎。他需要一个最牢固的纽带,那就是血脉。所以他得缔造一个生命,除非死亡将他们分开。
然后他们会有一个家。他会是很好的父亲与妈妈。
从霍尔奇默克郡到首都铎斯,坐马车需要三天两夜。
自首都来到这儿“乡下地方”养病的公爵,是个年纪三四十上下的漂亮贵族老爷。他有肺痨,身体很虚弱,初恋的死亡与疾病使他无心婚恋,所以至今单身。安多诺常常被邀请到他的宅邸为他做忏悔和祈祷。
很不幸的,公爵的弱躯才刚好一二,就又染上了霍尔奇默克郡莫名爆发的瘟疫。从此一病不起,缠绵病榻。据说是将要死了,却又这样活过了一两月。
去公爵的府上。尤里多斯跟随安多诺去做终傅圣事。
马车里有些闷热,因轮子坏掉有些颠簸。尤里多斯顺势就歪过去吻神父。神父动也未动一下。
“怎么了?”
安多诺依旧端坐,只是发出了轻微几乎不可察的一声闷哼,然后微微弓起了腰。尤里多斯擦去神父鬓边的热汗,敏锐地将手放上他的腹部。
这里不舒服。尤里多斯既像询问也像陈述。
还要往下一些。安多诺脸色惨白,尤里多斯知道,向来擅长忍耐的他疼得多厉害。
是要如厕那种吗?
不、不是……
尤里多斯好像能感到疼痛连着指尖传来。
“不去了,改道回府。我代笔给公爵写道歉信。”
安多诺只是低垂下头。没回答。
怎么会突然这样痛呢?尤里多斯不免忧心。
自上次就要孩子这种荒谬的事和安多诺吵完架——也不能够算吵,两人各执己见,嘴上谁也不饶谁,最终他将父亲操服了——安多诺就再也没吃那种药。
什么让双性人女性特质和器官再次发育的破烂药。鬼知道有什么副作用?
尤里多斯就猜疑是药的原因。
洁白的神父袍已经被后背的汗打湿。尤里多斯用帕子给安多诺擦汗。脖颈上、额颊上。安多诺的身形几乎要疼得完全蜷缩塌陷下去。
算了,算了,您这为了赚点儿祷告礼金连命也不要了?回家吧。
尤里多斯勉强安慰着安多诺,让他靠到自己的肩头。拍打着那颗神情痛苦的头,吻掉他的泪和汗,感受他几乎脱力眩晕的身体。
马车掉头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