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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吗?蒋诀是“想”,“想”和“能”之间,有一条鸿沟。
十月中旬云筠的sat成绩出炉,十分理想,云爸很高兴,赶在11月前申请了美本的earlydecision序列,是云爸提前好几年就挑好的高校,云筠本人也非常向往,在波士顿,不出意外的话,圣诞前就能出录用情况。
恰逢十一月期中考考完,云筠的成绩自然不必提,饶是小小地休息了一个假期,回校后很快找回状态,拿了第一。
但是蒋诀比月考又要进步了百来名,尽管名次越靠后进步的速度越快是正常的,但还是给蒋妈吓了一跳,班主任还特地给蒋妈打电话,一是贺喜,一是希望家长再接再厉,按照蒋诀入学成绩来说,考回中游还是还有希望的。
两位家长都乐滋滋,趁着周末带孩子们去酒楼吃海鲜,犒劳犒劳。
“最近都辛苦了,多吃些补身子。”蒋妈见蒋诀没怎么动筷,只好亲自给儿子拿了俩生蚝。
蒋诀说着“谢谢”,低下头沉默地吃,饭桌上,家长说什么,蒋诀只是应和点头,不做多言。
上次国庆节和妈妈聊过后,蒋妈后来企图再找他谈话,可惜国庆回学校后,连续几次周末,蒋诀也不肯回家,打电话去宿舍问,舍友也替他打哈哈,蒋诀不肯接。
这回怎么都不会让儿子又闷闷地跑了,吃完饭逛超市,云筠和爸爸在货架旁挑东西,蒋妈把蒋诀拉的?冷冻柜旁。
“你最近躲着妈妈呢?”蒋妈低声说,“是不是上次妈妈说了你什么,我道歉,对不起啊,上次我是没和你说清楚,也没想到你和云筠之间情况这么复杂。”
其实蒋诀没把妈妈当时的神情放心上,蒋诀担忧的是升学问题,看着自己这破成绩,怎么好开口和妈妈说要出国?
何况美国的消费不是一般地高,云筠爸爸是有钱,一年掏个上百万给云筠,值得,云筠也对得起这笔钱。
蒋诀摸摸冷冻柜里的牛奶,挑了一瓶抱怀里,沉默片刻,耸了耸肩,“妈我没怪你,我就是太忙了,不太想接你电话。”
“你这什么话。”蒋妈锤了锤他的胸口,“真翅膀硬了连老妈都不理了?妈妈也不想你这么累……”
“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蒋妈下意识往云筠那边望去,恰好和不远处的男生对上目光,她笑了笑,又看回蒋诀,“蒋诀,你是不是想出国,和云筠一样,去美国念大学。”
蒋诀不言,垂着头,检查牛奶上的日期,日期很新鲜,他把牛奶放进篓子里。
“说不想是假的,但是我也知道不可能,美国很贵。”
蒋妈摸一摸儿子的手背,说:“……我前段时间和云筠爸爸聊了一下关于去美国读书的问题,我老实告诉你,你今年肯定是来不及申请的,一月基本上是最晚的申请期了,我们什么都没有准备。至于钱的问题……”
蒋妈顿了顿,安抚他说:“妈妈不是没想过让你出国,毕竟你之前的成绩——我当时第一想法是把你送去新加坡,相对好入学一些,语言也没那么困难。没和你讲是因为怕你更不用功了,本来打算等你高考完再看情况,所以钱倒是有筹备,就是不多,妈妈还能再努力一下。”
“妈。”蒋诀那颗心在颤抖,感激地看着妈妈,蒋妈“哎”了一声,提醒他:“但是申请美国,你要自己加油了,妈妈也不是什么学校都会同意你去的,这么远,我不像云筠爸爸这么舍得。”
“?我明白的。”
蒋诀自己了解过,他的成绩想要一年内去到美国,但凡好一点的学校都不太可能,他也没有脑热到随便砸几百万水个大学的地步,国内高考好歹也能努力上本科,出国的意义不大。
蒋诀还是迷茫着,但心情舒畅不少,眼睛一红,蒋妈就笑他:“我发现你从小到大都喜欢哭鼻子,也不知道像谁。”
“像你,你一边哭一边打我。”蒋诀抬手擦眼睛。
“好了好了,在外头别哭了,这么大个人了!不知道的以为妈妈又骂你了。”蒋妈嗔怪着,用肩膀碰他一下,“但是你和云筠感情上的事情,你自己以后想办法,老妈不掺和了。”
蒋诀啄米般点头,把眼泪憋回去,她望着儿子的脸,叹了口气:“妈妈就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你也要开心,妈妈。”
“哦哟,谈个恋爱把人格都进化了。”蒋妈打趣儿道,“你最好对云筠好一些,他这么优秀,心飞老远了,他爸说他从小就很有志气的!”
两个人谈话间,听见云筠的叫唤:“哥哥,阿姨,走了。”
云筠远远地摆手,示意他们来到柜台结账,蒋诀走过去,云筠一直盯着他手里的鲜牛奶,一走到跟前,云筠就拿走了:“这个我喜欢。”
“给你拿的。”蒋诀把购物车里的东西一样样掏出来,“学校没冰箱,你喝快些。”
“没事。”云爸正在付账,接过话,“弟弟下周不回学校,我带弟弟回趟老家,出国前陪陪爷爷奶奶。”
云筠老家在东部,江南地带,离南部较远。
蒋妈愣一秒,问:“这么急啊?不是十二月中旬才出offer嘛,圣诞前再回去也不迟呀。”
“圣诞月要去美国了,参加一个冬令营,冬令营结束也许会回来一趟,也有可能不回来了,适应一下那边的生活。”云筠语气温温地解释,他看一眼蒋诀,蒋诀杵在购物车旁一动不动,不清楚在想什么。
蒋妈若有所思地应着:“这样啊,那就是出录取后从老家回来,收拾打包就飞美国了。”
“对。”云筠说,“如果没录到,一月份再申请regurdecision就好了,rd能选择的学校很多,总能录上一所,有保底。但是今年冬令营在一月,所以得过去,学校这边申请停课了,应该……先不回来。”
“不可能录不上。”云爸给云筠一个警告的眼神,“别乱说。”
“是呀。”蒋妈也放松地笑起来,“我也相信云筠,别担心。”说完她小心地瞧了瞧儿子,儿子果然又成了那镂空的塑像,在一旁一声不吭,她爱莫能助。
零食乱七八糟的物品从柜台打包好,回到家里,云筠就开始收拾行李箱。
上次去香港的行李箱十分小巧,这次的行李箱,超大尺寸,云筠可以坐在上头溜着走。
巨大的行李箱横在卧房的地板上,蒋诀叠衣服的动作很慢,一丝不苟,把每一件都理得整整齐齐,分门别类。
这个行李箱后来被推出卧房、推出家门,一直到推进机场,离开祖国。
蒋诀觉得那不只是一个装满了云筠衣服的箱子,还装满了他的想念和茫然。
国际航班送机的人很多,一块提示牌写着“送客止步”,卡在登机人和送机人之间,蒋诀和俩人的爸妈都进不去。
云爸不是第一次送云筠出国,以前也送,只不过夏令营冬令营十天半个月结束,云筠又会回来,这一次,收到心仪学校的录取后,云筠立马联系了校内的教授,先前冬令营就联系过,找教授拿到了旁听的名额,提前习惯国外大学课程和节奏。
云爸还得等到二月份春节放假才能抽空去一趟美国看看儿子。
他保持缄默,蒋妈倒是絮絮念叨着,嘱咐云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微信说,想家了就常打视频通话。
蒋妈念着念着泪眼汪汪,仿佛真的在送自己小孩出远门,万般不舍也无奈,关键是想到蒋诀以后也要出国,哭得更加厉害。
云筠搂住阿姨安慰她,目光求助蒋诀,却是发现蒋诀也在忍,唯独他自己的亲爹还算淡然,让他在美国注意安全,远离社交达人,好好读书,关注硕博项目。
云筠一一应承,最后张开双臂叫一声蒋诀:“哥哥,抱一抱。”
蒋诀抱上去,在家长面前,抱得很松,但他发现云筠又戴了他送的那副耳环,云筠没有说过喜欢这副耳环,也没有说过喜欢他,但是云筠默默地全盘接受了,蒋诀猜着云筠其实是喜欢吧,或多或少,一点点也是有的。
只不过他自己不争气,说好不让云筠难过的,到头来还是让人家等。
蒋诀心里酸得难受,心口像闷了一块湿毛巾,抱了一两分钟没撒手,云爸叹气:“可以了,又不是出征上战场,你们母子俩也真是。”
蒋诀只好悻悻地放开手,说:“你生日礼物我放行李箱内侧了。”
“什么时候放的。”云筠眨眨眼,“哥哥知道我生日啊。”
蒋诀一直知道,翻体检表的时候就记住了,什么近视多少度啊,生日,身高体重,还有无关紧要的肺活量,蒋诀都看过。
他“嗯”了一声,直到云筠进入安检口,到完全看不见人影,都没有说一句什么告别的话,也没有像妈妈那样叮嘱这个叮嘱那个,他一句话都不想讲。
离别前的话语都只是为离别,蒋诀不愿意强调离别,也不想说什么“再见”,正如蒋妈告诉他说不要开空头支票,不要轻易承诺以后。
在“以后”到来以前,把承诺放在自己心里就好。
蒋诀相信有朝一日能拖着一样沉重的行李箱,行李箱不再装满茫然想念,而是热烈的期待,落地大洋彼岸的国际机场,和云筠再见时,用不着说再见。
两年后。
波士顿的九月天气仍旧炎热、阳光明媚。
天空很蓝,孤零零飘着几朵云,蒋诀趴在车窗旁仰起头看,街边的建筑红红综综,高矮错落。
车内放着本土电台,主持人的声音细细碎碎,云筠扭了一下音量键,再次把声音调小。
“这边是我学校。”云筠手指指了一下,“视频里给你和阿姨看过的,你学校离这也很近,我们住的地方就在两所学校之间,正好两条地铁都穿过,不远,附近是公园,环境很好,我也是这学期才搬进去,之前我住学校。
“如果……你如果要从你们学校去我们学校,可以坐地铁,greenle转redle就好,很近的,我试过。平时我去市区买东西一般开这部车,市区有一点点远,但是好吃的很多,好几家店,晚上带你去吃龙虾卷……蒋诀,你在听吗?”
“我在听,开车我学了。”蒋诀低声回答。
街道人来人往,连树木都是不熟悉的,一下子降落到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国度,见到云筠,云筠比两年前要成熟好多,也瘦了一点。
虽然这两年期间,蒋诀并非没有见过他。
每年的圣诞假期,云筠都会回国,平日也会和家长视频通话,在家里或者在父母面前,云筠还是和以前一样,举手投足十分乖巧天真。
但是在遥远的美国见到云筠,走进云筠生活的城市里,蒋诀还是恍惚。
像梦,不过与其说一切像梦,不如说云筠本身于他而言就是梦,让他从考本科都费劲的成绩,考到重本,读了一年本科才申上这所学校,筹备转学。
他好像在追着梦跑,跑到跟前了,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周身疲惫,上飞机前的激动,到落地后的困顿,对着天空炫目阳光,蒋诀有点出神,不敢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哥哥。”云筠又叫他。
蒋诀回过神来,解释说:“飞机坐太久了,有点累。”
“那你先睡,到了叫你。”
云筠把电台声音全关掉,蒋诀一个迷糊便睡着了,再醒来时,一睁眼便是云筠的脸,云筠凑的很近,眼镜几乎贴上了他的脸,云筠嘴唇动了动:“醒了啊,我们到公寓了,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
云筠扬了扬下巴,蒋诀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公寓楼很新。
“你的车停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