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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之十八·城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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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捻世上最脆弱的丝

用墓地虚伪的安慰,

然后编造世上最坚固的网

用面目全非的流言;

还有情人离别的眼泪,和孩童愚蠢的梦想,

才能束缚住那一位

火焰燃起三次,都无法烧死

的魔法之王;

将永生的果实,偷偷地

从他常夏的花园摘去。

嘘!

千万不要把他

从迷惘中吵醒。

***

“怎么会变成这样,魔王的封印明明还在,魔王之力也在圣树下……”

十长老披着白袍,聚集在圣树的庭院里。刻着魔法封印的石板依然完整,但是不断震动的地面就像一颗漆黑的心脏,以圣树庭院为中心,地面呈网状不断开裂,随着魔力波动扩散到全城。

“埃茵王正在门口求见,说王宫一半的人都陷入了昏迷。”

“阿赫伯爵倒是早早关闭边防了。那一家子老狐狸,就是国王请他吃饭,还会倒欠他的钱。”

“我就说,他的担保不靠谱,早就该把那女孩抓起来。”拄着拐杖的长老跺了跺地面。

“可是维尔忒诺用生命布下诅咒……短时间内,不应该有问题啊。”

大地又震动了一下,彻底震断了庭院的边墙。呜咽的风声围绕树梢,越来越响,仿佛许多人在用鼻腔哼鸣。

“原来如此。”

圣树干枯的枝丫颤动起来,仿佛被没有来源的风吹动。一群黑兜帽巫师无声地出现。为首的是一个秀气的男孩,长着玩偶一样精细雕琢的脸,漆黑的眼神却让人不寒而栗。

“连你们,都解不开维尔忒诺的封印么。”男孩信步走来。“这个地方,真是令人怀念啊。”

“你……你……你!”

毫无疑问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一位。但或许是因为恐惧,或许时间久远,没有人能念出他的名讳。

“镇定一点,老朋友们。”黑发男孩反而款款地笑了,一副毫无芥蒂的模样。“看,封印依然在。眼下还有个交易的机会:本座的游戏还没结束,不急于取回能力。如果你们能想办法让我恢复成年的样貌,埃茵部落或许还有救。不然……就太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城市。”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围的断壁残垣,仿佛一个天真的游客。

在场的人们,特别是黑巫师们有些困惑。古代魔神不分善恶,魔法之王尤其喜怒莫测;即使受到他们供奉,对待精灵和人族都随心情,唯独睚眦必报。他们不明白这位大人为何不急于复仇,反而执着于恢复成年。

“恢复成年?那不可能。我们研究了十年,都没有明白如何破解那个巫女的诅咒。如果不是维持孩童的形态,人类根本不可能束缚您的魔力!”

“这样啊,那很遗憾。”男孩脸上的微笑像书页一样撕下,心不在焉地摆摆手。“本座无事可做,只能劳烦各位,去见一见外面等候多时的城民了。”

男孩拍了拍手,又是一阵地震,神殿的围墙彻底垮塌,来不及逃亡的城民,涌着王公贵族冲进来。却没想到他们心中的圣地,竟然才是魔窟的中心。

不计其数的怨灵,伴随着冲天的黑气,正从地底呼啸着冲出。

怨灵们面目模糊,身形颀长,像是被拉长又扯破的布匹,只有嘴巴的位置留了一个尖啸的空洞。凡是它们所过之处,草木随之焦枯。

这些被当做祭品的优秀法师们,都经受过最残酷的虐待,如同当年被封印的魔法之王一样被烈火焚烧,无比痛苦地死去。成百上千年怨恨的积累,变成一股庞大的力量,被灰雾部落的法师们一点燃,爆炸式地迸发。

“完了,这是最可怕的怨灵法师!”人群发出恐慌的叫喊,神殿的司祭们也纷纷逃窜。“活人绝对不是怨灵法师的对手!只有长老们联手,或许能和怨灵法师抗衡……”

人们向十长老祈求。

“最伟大的长老们,王城的守卫者!请像过去一样拯救我们吧!”

长老们围在一起迟疑着。男孩坐在一处石柱的顶端,拖着腮,饶有兴味地看着下面的闹剧。“对啊,长老们,你们吸取了王城,甚至整个王国那么久的精气,为什么不施以援手呢?一边倒的交易,可不好看哦。”

说着,他拍了拍手,怨灵们从长老头顶拂过,但不是攻击,而是扯掉了他们的白袍。

“天哪……长老们怎么会这样……”

人群被眼前的景象震撼,甚至一时忘记了怨灵的恐怖。

十长老并不是人们想象中往昔戈恩达尔大会年富力强的优胜者,而是十个皱皮耷拉,泥浆一样的树墩子。他们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败恶臭,怨灵都退避三分,就算衰老之神看了都自愧不如。他们和人已经没有半点关联,尸鬼都要比他们新鲜;浑身的皮肤呈现褐色,像带着斑点的枯树皮,一碰就化成干粉:他们的五官被挤压得只剩几条细缝,有的长老的眼珠也脱落了,像烂熟的果子一样垂在眼眶外面,还有虫蚁爬进凹陷的眼窝,就像爬进污泥里的巢穴。

上千年的时间在他们身上腐烂。即使夺取了魔神长生的魔力,却没能得到不老的祝福。

尽管如此,他们依然贪婪吸取着地脉之力,维护这种丑陋的生命,此刻更加不甘地看着年轻秀美的男孩。

“十长老的人选,从来没有变过。”石柱上,清秀男孩抱着手臂。“所有所谓的咒法,都是为了维持他们的长生。这地脉所能吸取的一切,包括你们的土地,你们的精神,都是他们长生的养分。”

“是啊,”灰雾部落的巫师跟着开口。“我们曾经也有灿烂的阳光和分明的季节,直到你们……你们滥用了陛下和圣树的魔力!”

人们恍然明白,为什么短短的一天发生如此严重的变异。这一切早就开始,只不过和戈恩达尔大会一样,被狡猾美好地粉饰了。

“可是,长老不是用‘女神的裙摆’,一直守护着我们?”

“哦,你们说那个东西啊。”男孩翘着腿。“时候也差不多了。”

天空忽然变得晦暗。笼罩全程的半透明的彩虹外罩已经被怨气布满,变成骇人的紫黑色。

“那根本不是用来保护你们的,而是用来束缚本座的封印,可以叫女神的裙摆,也可以叫死神的斗篷。是过去所有戈恩达尔大会的胜出者,用生命献祭的封印法术。当然咯,这个法术的弊端就是,时间越长,怨念越重,不得不投入更多的祭品。你们的大会比试,也就越来越频繁。”

怨灵们开始向长老发起攻击,人们的恐惧更催发了怨灵的魔力。也有人开始向男孩祈求哀嚎。但他都不为之所动。

“你们没有我感兴趣的东西。”他欣赏着下面的厮杀。“顺便一说,人类无法穿越这个护盾。怨灵会尽情发泄怒火,你们都会成为他们的食粮。回去吧,回去迎接无端的死亡吧。”

***

“出不去了,怎么回事!”

城门拥挤着难民的哭喊。人们眼睁睁看着屏障不断变深,然后附着在城墙上,像是一个不祥的罩子,倒扣在整个王城上。任何靠近屏障的人都像被酸腐蚀。

城楼上的霍恩小姐已经不敢往下看。“对不起,叔叔,伯爵不肯施以援手……”

“唉,能走的,已经都去逃命了。这个情况下,没有人会来援助我们。希尔芬,没想到你还特意来给我们报信。”

红发少女知道最后的希望已经破灭。“我们霍恩家族,自古就被称为王城的护卫。虽然……虽然上一次被阿尔薇特突破了防线……”

那件事成为了王城守卫的耻辱,据说当时值守的人员都被降职发配。原本风光无二的守卫们,在其他骑士团也抬不起头来,本就失势的霍恩家族连带着成为了笑柄。

城门已经发生了几场冲突。因为没有抓住逃脱的机会,聚集在门口的城民情绪更加失控。“你们这个守卫团果然都是草包!除了刁难进出的人,还有什么用!”

希尔芬怕得浑身发抖。屏障越来越暗,太阳也无力地落下。城中不知发生了什么,遥遥看见许多索命的黑影在上下穿梭,有些地方发出哀嚎,然后就陷入了更加可怕的平静。

“诸神在上。”红发少女双手握紧在胸前,低声祈祷。“仁慈的仙后,足智多谋的贤者,最英勇的圣剑,谁来救救我们……”

忽然她听到城楼的窗户传来动静。有石子轻轻敲了三下。

“这个时候,怎么会……”希尔芬呆呆地想。“一定是我的幻觉。”

守卫的惊呼下一刻传来。

“天哪,有人来了!”“有人从城外来了,是一位骑士!”

这个变故吸引了争执中的人们。希尔芬的心脏狂跳起来,立刻起身跑出值班室,和其他侍卫一起跑到城楼的过道上观望。

那是一个骑着白马的身影。不过她没有精美的头盔和坚固的盔甲,长矛像是从地上捡的,甚至连护手都不成套。但她流畅地飞驰而来,没有任何犹豫,像是一道划破夜空的流星。

“我的天……”希尔芬难以置信得捂住嘴。

这个场景和她远去的童年逐渐重合,敲打三下的暗号,只要打开窗,就能逃离无聊沉闷的午后。

不知何时,她的手指摸到夺眶而出的热泪。

“那个怪人是谁?”“是阿尔薇特。”“阿尔薇特是谁?”

逐渐也有人认出了到来的骑士,情绪变得更加复杂。

“我知道,那是金色骑士阿尔薇特。”

“她是英年早逝的维尔忒诺的妹妹。”

“听说她是伯爵的情人?”“算了吧,那多半是伯爵在做梦。”

“哼,别高兴得太早。她就是当年的元凶,你们知道黎明的野狼吗?”

“哦哦,就是那个单枪匹马,冲过城墙防线的可怕女孩?”

“管他是谁呢……有人来就不错了。”

“可是她只有一个人……”

希望和失望再次在人群中搅动、发酵。城门已经堵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争相恐后,想要看一看来人。

女骑士翻身下马。城门的情况比她想象得更糟糕。实话说,她也吓了一跳。控制大场面从来不是她的强项。

她深呼吸了几口,然后在城楼上看到一个熟悉的红色身影。

“希尔芬!”阿尔薇特顾不得许多,向她用力地挥手。“是我。我来接你了!准备好了吗?”

“希尔芬!是我。”金发女孩的面庞突然从窗口出现。随着她一起闯入的,还有盛夏浓绿的风。“我来接你啦,准备好了吗?”

***

乡间没有什么大事。就算是紧邻王城的贵族领地也一样。无非是谁家几只羊跑了,谁和有妇之夫私会,不小心双双掉入河中,诸如此类。

不到十岁的希尔芬刚上完板着脸的家教课。家教女老师戴着单片眼镜,脑后的发髻紧得像一个松果,她的为人也和这一丝不苟的发髻一样严厉。希尔芬每天都少不了被批评挑刺。

“哦,我尊贵的小姐啊,您这样下去可不成。”女教师推了推眼睛。“老爷可是花钱拜托我,将您教育成一个通情达理的淑女,毕竟您这样的家族,最值得称道的就只有族谱和高雅的举止了。你可要对得起老爷的苦心啊。”

“是,是。”红发女孩低着头,细细地说。“是我做得不够好……我、我会努力的。”她一紧张,语调都跟着发颤。

女教师重重地摇头。

这样规训的生活仿佛没有尽头。希尔芬做着针线活,好几次被针扎了手指。隔壁传来兄长们烂醉的笑骂声。这栋大宅维持着气派的架子,其实很多地方都在漏风,散发着缺乏打理的霉味。即使到了很晚,大厅都传来打牌和输钱的喧哗,桌椅和脚步声重重拖动,通过木楼梯共振到各个房间;小小的希尔芬只能躲在小卧室,用被子捂住自己瑟瑟发抖。

她不能有任何抱怨。兄嫂们不厌其烦地告诉她,家里重金培养你成为一个淑女,怎能口出粗言?所以每到这时候,她就幻想会有一个骑士从天而降,将她带走。去什么地方都无所谓。

这个故事来自她偷偷读的故事书。作为有良好教养的小姐,她当然要知书达理。她不能读少了经典,否则就会被说粗俗;也不能读太多,否则就会被嫌弃固执和刻薄。所有的一切,走线的针脚,背脊的角度,都要不多不少,刚刚好。

中空的霍恩家最不乏赖皮的穷亲戚。没有人把她看做长女,更不许她发表任何意见,只想着趁早把她打包卖个好价钱。这种生活就像她腰间纤细美丽的腰带,令人艳羡,却勒得她难以呼吸。可是抱怨也是失礼的,有教养的贵族少爷小姐都得这样。

因为人人都是这样。

唯一的喘息是族叔偶尔的拜访。族叔是王城守卫团的一员,是整个家族中唯一原因弯腰和她打招呼的,同时她也能放假半天,被允许从小房间里走出来,听叔叔讲外面的新奇事。

“累死累活的,没几个钱,有什么好。”兄嫂在一边灌着啤酒,东倒西歪打着嗝儿,看不出底色的地毯上撒着点点暗色酒渍,早就无人在意。族叔有整洁的骑装和披风,面容和蔼又站得笔直,那是小希尔芬最向往的样子。

“叔叔,我想问你……”希尔芬鼓起勇气提问。“我以后,能不能也像你一样成为骑士呢?”

先回答她是周围人的嘲笑。“天哪,真是想不到,我们家花了大价钱培养的淑女,竟然梦想着做一个骑士!哈哈,来啊,决斗啊!看剑!哈哈哈!”

希尔芬羞得满脸通红,快要哭出来。她大概又做错了什么,反正每一步试探都可能是错的。可是当众哭泣也是非常失礼的,她努力憋着抽泣,就像要把一个酸苦的气球塞回气管。

族叔叹了口气,包容地看着她。“抱歉,小希尔芬,你这样漂亮又高贵的小姑娘,是不需要成为骑士的。对你而言,做一个骑士太辛苦了。”他含混地说。“等你长大,自然会有一位英武的骑士来接你。”

大约看出女孩的伤心,族叔随即转移了话题,聊起附近的新鲜事。除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唯一让人值得一听的,就是隔壁的阿赫伯爵家收养了一对姐妹。

“哦,谁不知道她们姐妹呢?那个妹妹俗不可耐,没有任何教养,绝对是一个灾难,听说把伯爵少爷气坏了,还是老伯爵心慈没有把他们赶走。至于那个姐姐,什么巫师,呸,自吹自擂谁不会?这天下活着的巫师能有几个?我还是十长老的徒弟呢,哈哈哈。”

“哎呀,我可听说,那个姐姐尤其受到伯爵老爷的器重,可能是个魔女呦,小心被她听到,来诅咒你!”大人们用刀叉模仿法杖挥舞着,笑作一团。

过了两年,希尔芬的例行功课多了一项社交。好天气时她也要前往其他邻居家,维持霍恩家的脸面和自己的评价。不过这些交往并没有她想象得激动人心,仍然是一些陈词滥调和附庸风雅。当然,像阿赫伯爵家这样阔气的上流,即使领地相邻,也不在她的交往圈子。远远看见也只有她灰溜溜地低头的份。不过在年轻人中,施泰因·阿赫少爷傲慢又小心眼,人缘并不好。方圆最受欢迎的,据说竟然是那个糟糕的“坏孩子”。

“听说,有一天她觉得长发碍事,竟然自己找把剪刀就剪短了!”

沉闷的谷地,这种出格的故事格外容易流传。

“天哪,您可不要听那种乌糟事。”女家教夸张地扶住额头。“你这样有礼貌和家世的小姐,可别和那种野孩子扯上关系!”

她温驯地点点头,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是的,希尔芬已经习惯这种生活了。她戴上阳帽,在颈间系上蝴蝶结,随着嬷嬷一起出门。

这次她的路线要路过阿赫领地,必经之地有一条细小又绵长的河沟,旱季几乎看不出,只有春夏才会流过细细的溪水。希尔芬和嬷嬷排在一队马车后面,等待顺序从小桥过河。说是桥,其实也只是乡间一臂长的石板罢了。

希尔芬不怕等待。她最擅长就是等待,因为身边的人总会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推阻。无非是一种空白上叠加另一种空白。

远远地,从这片木然的空白里,她似乎听到了风的声音。但那其实不是风,而是御风而行的马匹。一个骑着白马的人正从对岸奔来。奇怪的是,因为奔驰的白马,脚下的草原忽然变得葱郁而辽阔。

“哎呀,她来了!”前面的人低呼。“这个小混蛋!”

奇怪的是,人们说着这个称呼,脸上却在笑着。

“午安!午安!”小白马上的人发出一串欢快又响亮的问候,竟然来自一个年龄相仿的姑娘。“大家小心!”

“看吧,她肯定是要跳了。”

希尔芬心不在焉,也没有听懂这个“跳”是什么意思。嬷嬷在旁边提着篮子按住胸口。“我的天哪,多么粗野的孩子!”

马蹄声越来越近,不仅没有减速,靠近小溪时反而发起了冲刺。女孩高喊了一声指令。“林德,快跑!”那匹小白马果真放开蹄子加速,然后高高地一跃,跨过了明亮小溪。

排队的人们仿佛习以为常,留在原地鼓鼓掌喝彩。“亚薇!亚薇!”

小马的骑手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跳下马来,红着脸谢过乡亲,一边抱着马脖子顺毛,亲昵地夸奖它。“好样的,小林德,一会儿就喂你胡萝卜片!”白马发出一声嘶鸣,蹭了蹭女孩的脖颈,惹得她咯咯直笑。

只有希尔芬呆呆地站在原地。刚才那闪闪发亮的一跃,仿佛迎头一记重击,让她身体僵硬,失去思考。随之而来的是这个温暖的季节,扑面的湿润南风,各种各样蓬勃的色彩,随着那女孩金色的短发一齐涌来。

“你好,你还好吗?”那女孩牵着马走过来。她有一双湛蓝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不在马上的时候,她便没有那种势不可挡的气势,只是微微地笑着。

“我……”语言一起卡在希尔芬的喉咙里。坏孩子,粗野的。就像每一次她被迫沉默,但好像又有些不同。淑女,高贵的。喉咙里吞咽下去的谎言和忍耐,勒紧的饥饿的腰带,仿佛忽然被那轻轻一跃崩碎。错的,对的。碎片仍然疼痛,却是一种鲜活的疼痛,比所有刻意的完美都吸引人。

“我们小姐在赶路。”嬷嬷很不悦地回了话。“请注意你的举止。”

“哦,抱歉。”女孩不好意思地抓了抓短发。“我以为她看得入神,是对骑马很感兴趣呢。”

——我长大以后,能不能做一个……

也许有什么地方是错的,也许一开始就是错的。被掩埋的碎片在胸口涌动。曾经,属于她的每一个细小的念头,刚刚从她心口发个芽,上面就堆叠着无数沉重的“不能,不能。”

这时,对岸跑来一队人,依稀可见伯爵家的制服。“阿尔薇特小姐!您慢一点!等等我们!”

“糟糕,怎么让他们发现了。”金发女孩吐了吐舌头。“对了,我叫阿尔薇特。今天不凑巧,以后再来找你玩吧!”

说完,阿尔薇特也不等她回答,翻身上马,随意选了一个方向。“林德,跑吧,远远地跑!”然后一溜烟地消失在绿茵起伏的草原。

希尔芬自然不允许和那孩子有交际,但她时刻留心,总能听到她的故事。有事守卫叔叔也讲那女孩,每天精神奕奕地骑马进城。奇怪吗?当然,但是看久了大伙就也习惯。

只要想起那天金色的一跃,希尔芬竟然也不觉得日子很难过。

“喂,你就是霍恩家的长女?”

有一天在宴会上,她竟然被人主动叫住了。来人气势汹汹,正是施泰因·阿赫家的少爷。这位少爷是老伯爵的独子,长得白嫩伶俐,从小备受宠爱,虽然有些聪明,也都用在了揶揄旁人身上。

“是,阿赫少爷。我是霍恩家的希尔芬。”她低头行了个礼。

“哼,原来霍恩家还没烂透,”淡金发色的小少爷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好久没见你们的灰熊徽章了。难怪她来问我……”说着,他似乎更加忿忿。“这种破事,有什么值得关心!可恶!”

伯爵少爷是圈里的贵人,他的关注可是稀罕事。于是无所事事的人们也围过来,指指点点。

希尔芬被卷入漩涡,手足无措。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惹到这个从无交集的小少爷。

“请恕罪,阿赫少爷。我不知道是哪里冒犯到……”

“别给我装,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小少爷专横地闹着脾气。“我警告你,以后不许——”

“喂,你们在做什么。让开让开!”

忽然有一道鞭子破空的声音,伯爵少爷都打了个激灵。周围的人看到来人,也识趣地散开。

还是上次的小骑者,她挥着马鞭走过来,长靴登登作响。

希尔芬心头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揪紧了。不知为什么,她非常想要。希尔芬这才想起,上次她出门也戴了这个家族徽章。没想到那女孩胆子虽大,眼神却很细。回去之后竟然还不忘和这个少爷打探。想到这里,这个阿尔薇特和阿赫少爷的关系,似乎也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差劲。希尔芬闷闷地想。

“你好呀,霍恩家的小姐。我们上次见过的,在河边。”小阿尔薇特向她打了个招呼。

“喂!”伯爵少爷脸色憋红,出声打断。“这不关你的事!”

“我的事情,当然我自己做主。”阿尔薇特扮了个鬼脸,忽然牵起希尔芬的手,左躲右闪地跑了起来。“再见!小少爷。”

伯爵少爷气急败坏,想要亲自追过来,却被周围待命的仆人为了个水泄不通。阿尔薇特大笑着,灵活地将希尔芬从人群里领了出来。金色的阳光落在女孩飞扬的短发上,令人眩晕。

“好啦,这里就安全啦。”阿尔薇特回眸一笑。

突然的奔跑让希尔芬呼吸急促,几乎要将她四分五裂。她大口地喘着气,接着对面递过来一杯葡萄果汁。

“慢慢走着,不要突然停下。”阿尔薇特很有耐心。“习惯了就好啦,别害怕,很好玩的。”

红发女孩攥着那杯果汁。喉咙仿佛有一把火在烧,牙根都在发痒。

“希……希……”

“嗯?你不舒服吗?”

“希尔芬。”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叫希尔芬!希尔芬·霍恩!”

小阿尔薇特愣了一下,然后绽开一个明亮的笑意。在这个微风吹拂的午后,明亮得几乎透明。

“好啊,那我就叫你希尔芬。”她歪着头看过来。“我叫阿尔薇特。以后阿尔薇特和希尔芬,就是朋友了。”

***

从此希尔芬的生活天翻地覆。阿尔薇特就像草原初春的风暴,无拘无束,毫无征兆地敲碎了她所有的“不能”。

她们之间有了一个秘密。阿尔薇特很快摸清了她家和她的房间:只要爬上一棵苹果树,就能顺着一根枝条敲开希尔芬的窗户。无数家人烂醉如泥的下午,阿尔薇特就爬来敲她的窗。敲三下就是在问她有没有空。大多数的时间,希尔芬不敢出门,阿尔薇特就坐在树上陪她聊天,然后摘几朵苹果花。阿尔薇特熟读所有精彩又惊险的故事,哪怕这些故事很多都不完整,她也能讲得活灵活现。

没有人会发现这个秘密,家人只是隐约觉得这个女孩似乎长大了。

阿尔薇特的传说却变得更快。希尔芬听说她在众人面前,差点拔出了城门前的圣剑。多么神奇的一对姐妹!姐姐是天才法师,戈恩达尔大会最年轻的强力参赛者;妹妹更是神奇,拔出了传说中千年前的长夏之剑。一时间,人们交口称赞老伯爵独具慧眼和精心栽培。虽然阿尔薇特栽培的时间,都用在了田间撒野。

“几位剑术大师都想教导她,真没想到。”族叔毫不掩饰对少女阿尔薇特的赞赏。“你知道吗,那孩子身上有一种神奇的感觉,好像她下决心,就没有什么做不到似的。”

是啊,是啊。希尔芬抱着茶杯。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有她这样的人,能把没走过的道路都照亮。“那么,她以后……”

“也许会成为一位出色的骑士吧。”族叔寄予厚望。“就看她想要加入哪个骑士团了。”

希尔芬缓缓抬头。这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可族叔显然已经忘记,几年之前在这个庭院,也有一个女孩说过这个愿望。可惜不是每个落地的愿望都是种子,大多只是尘埃。

“是吗,那真为她高兴。”她在托盘放下茶杯,轻轻地说。

阿尔薇特大约忙于训练,很久没来敲过她的窗户。

希尔芬经常虚掩着窗,听到一点声音就向外望,可惜都是风或者枝条拍动的声音。落空的希望让人格外困倦。希尔芬仿佛经历了一个短暂的夏天,接下来的长冬变得更让人难熬。

夏天快结束的时候,希尔芬已经听到长辈在谈论她的婚事。那种言语像是绵延的雨点,将整个客厅笼罩在密不透风的潮湿里。

不停重复的绣工做得眼睛酸疼,她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被敲窗的声音惊醒时,还以为是一场梦。

“希尔芬,你在吗?”

她揉了揉眼,仓皇推开窗户。金色短发的少女就像午后的阳光,斑驳地漏进摇曳的笑意。

“你……我还以为,你不来找我了。”

“哦,最近是一直在训练。”阿尔薇特吐了吐舌头。她也长高了一些,手脚变得更加修长。“练剑也挺有趣的……唉,你怎么了?”

希尔芬看着她,眼泪不停往外涌。阿尔薇特吓了一跳,以为她受了什么欺负。

“他们要把我嫁出去……嫁给有钱的中年商人。”希尔芬终于哭诉出来。“我不想……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不是不想承担家族的责任。但是不是这样,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阿尔薇特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人知道那一刻她在想什么。

希尔芬靠着阿尔薇特的肩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渐渐平息。阿尔薇特突然说,“希尔芬,我们出去玩吧,我带你去骑马,怎么样!”

“出去骑马?这……这可以吗……”

“对啊,为什么不行。我记得你,守卫会放你们过去的。带着大家去他的领地避难,你认得路的……”

希尔芬无法摇头。是的,她认得那条路,无拘无束的风曾经伴随着她们,在原野上奔跑。

跑过低矮的篱笆,开花的果树,跑过所有有人和无人涉足的小道。

——“希尔芬,快跑!”那一天,少女阿尔薇特将她扶上小马,一只手制住气急败坏的伯爵少爷,一边对她大喊。“你不能留在这里,快走!别担心我,我随后就来找你!”

“不,我不能……”

“快走!”阿尔薇特高喊一声,白马听令,嘶鸣一声,仿佛是在告别,然后挥动蹄子。“带着大家,快走!”

人群在希尔芬眼中倒退。她的眼泪像珍珠一样撒出一条弧线。

金发少女扛着长剑,浑身浴血,孤身站在城门小小的豁口中。

听到部队的声音在走远,阿尔薇特的视线已经模糊,却也是欣慰的,她冲着夜晚喊道。“风的精灵啊,请庇护幸存的人们!还有红发的,霍恩家的希尔芬!她会带领人们,走出黑暗和长夜!”

这是她的骑士,英勇不凡,一往无前。一次次在她最黑暗的时刻赶到。

只不过到最后,白马给了她,披风也给了她;荣誉给了她,生命也给了她。

“阿尔薇特!”红发少女在马上大喊。“我祝你,战无不胜!”

后来,霍恩家的希尔芬的名号,一直在生还者口中传颂。和协助疏散的施泰因阿赫家一起,建立了新的王城。

队尾的人们回忆说,那位不像骑士的女骑士独自走进屏障,挥舞黑剑和来袭的怨灵战斗。孤身奋战的女骑士,在城门念着一段歌谣。

【我是……瓦尔基里的后裔。】

【她们骑着白马,和大神一起飞驰过这片大地时,王国还没有名字。】

【她们寻找最烈的美酒,最好的刀剑,和最英勇的武士,】

【在永恒的圣殿,为终将到来的末日而战。】

“答应姐姐,永远不要使用魔法。”

“好啊,姐姐,这是一句预言吗?”

“是的。”维尔忒诺没有说出预言内容。她不希望妹妹和自己一样,永远笼罩在命运的阴影下。

我亲爱的妹妹啊,我看到你灿烂的生命,将会因为一道魔法而终结。

***

希尔芬带领着幸存的王城城民,连夜赶路,终于进入了施泰因·阿赫领地。

原本关闭的防守看到伯爵的徽章,只得放行。因为伯爵特别叮嘱过,只要是一个骑着白马的女士拿着这个徽章,就必须让她通过。

得到边防急报,夜不能寐的伯爵立刻赶来。然而见到的并不是他所等待的那个人。

“老爷,我们也没有办法。”守卫低声解释。“因为您嘱咐过。但是这位女士坚持一定要所有人都过了关,自己才肯进来。而且这位是霍恩家的小姐,不是传闻说你们……”

面色苍白的伯爵走出来,看到一群疲惫的流民。一天之前他们或许还是王城优渥的居民,如今已经没有人在意身份。阿赫领地似乎对此有充足的准备,让人们逐渐安心。

“是伯爵!伯爵来了!”逃难的人们面带感恩。这是他们递过来。

伯爵死死盯着他的披风。这个华贵的披风已经被血渍染得暗红。“哦,你受伤了。”他不抬头,干巴巴地说。

“不是我。大人。”希尔芬低声说。“你知道……”

“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伯爵颤抖地接过披风,不顾脏污地抱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从中挤出一个缺席者。

这是他留给她的希望,也是留给自己的希望。如今这个希望却交给了王城最后的人们和希尔芬·霍恩。

“活下来的人,恐怕都在这里了。”霍恩小姐简略描述了事情经过。“亚薇她,选择留在城门抵御怨灵。”

“开什么玩笑。”金发伯爵抬头,木木地说。“那是上千年的怨灵!就凭她一个人,怎么可能……你们,你们怎么能让她一个人留下……”

“伯爵,是时候坦白一切了。”霍恩小姐示意周围侍卫暂避。“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亚薇的秘密,上次我没能告诉你。”她闭了闭眼,郑重地说。“其实,阿尔薇特和她姐姐维尔忒诺一样,可以使用魔法。”

年轻伯爵猛然抬头,仿佛受到重击。“不可能,我从未听说过这件事。”

“你还记得她从小戴着的项链吗?那上面的石板是她姐姐给她的限制器。就像每一个未成熟的法师一样。”

“但是限制器在法师十岁时就会解除,阿尔薇特的项链一直戴到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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