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所谓输在一开始(1 / 2)
陌凉悠悠醒转时,已是隔日,且已过了晌午。躺在卧榻上呆呆望着天花板,过了好半晌,耳边传来房门被拉开的喀啦声响。
「醒了?」来人不是禹寒熙,而是禹寒堙。他轻笑着走到桌边,放下餐盘道:「能自己起身吗?过来喝碗鲜鱼粥吧。」
陌凉愣愣地张嘴。禹寒堙正摆放着碗筷,瞥见陌凉愣神的张嘴,一副yu言又止的模样,他於是主动道:「寒熙还在休息。」
陌凉点点头,随即又问:「……现在几时了?」
禹寒堙答曰:「午时刚过不久。」
午时刚过……?那也不对,禹寒熙平常从不睡那麽晚的。思及此,陌凉连忙接着问:「我记得昨天佐旑棠好像是暗算了我……然後有火从地里一下窜出来,再然後……那火是不是他挡下了?他受伤了?」
禹寒堙笑着走到卧榻边坐下:「他没能来得及挡住那火,但他确实被火伤了。」
陌凉不甚明白地眨眨眼。既没挡住,那怎麽还被火伤了呢?
禹寒堙道:「伤他的,是你的火灵力。」
禹寒堙这麽一说,陌凉更不明白了。如若说她在被佐旑棠暗算後,爆发出火灵力来,那也该冲着佐旑棠去,怎麽就伤了禹寒熙?
似是看出了陌凉的疑惑,禹寒堙微微一笑:「昨日你的火灵力被佐旑棠激出,但你并不会调灵息,以至突发高热,晕了过去。寒熙自是速将你带回了禹府,替你调灵息,但你的火灵力并非一般的火灵力……对於此,我想你近日也应有所感。」
陌凉愣愣道:「要说我最近有什麽感受,那便只有莫名的烦闷焦躁。昨日之事,我一心想着要争口气,要换作是平常,我其实并不会如此执着……」看着禹寒堙了然的神情,陌凉忽而闪过一个念头:「烦闷焦躁、突发高热……火?」她随即皱眉道:「难道这是因为我t内的火灵力?」
禹寒堙点点头:「而且还是灵尊之力。」
陌凉呼x1一滞,心里顿时震惊不已:灵尊?!
禹寒堙接着道:「你现在与你的火灵力还并非一t,它在你t内,就如同你的另一个意识,会牵动你的情绪、感知。佐旑棠区区普通火灵力司祭,对你出手,无疑是对你t内火灵力的挑衅,再加之你本就灵力初显,尚未稳固,一下子被激了出来,你受不住继而高热晕厥,也属正常。」大致解释清楚,禹寒堙便说回禹寒熙受伤之事:「就是苦了寒熙,帮你压制那不稳固的火灵力,反而扰乱了自己的灵力,有些内损,但也就这几日,好好静养便可恢复。」
禹寒堙虽说得轻描淡写,陌凉却楞是被那「灵尊」二字震惊得久久未能平复。她本以为她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火灵力者……但细想来,普通的火灵力者,怎会令那些暗灵如此在意,甚至不惜闯进陌府,只为了抓她。也难怪爹爹怎麽都开不了口与她说明白,毕竟这突如其来的「灵尊」身份,确实不是她一时半刻能接受的。
更何况,这只是个开头。弄清楚了自己是司祭的火灵力一脉,还是个万中选一的灵尊,後头不知道还有什麽更惊人的事……想想都不由得手心冒汗。
好不容易平复些,陌凉复问道:「那……他还好吗?」刚才她还没问出口,禹寒堙就回答了,虽是说静养几日便无碍,但她还是不太放心。
禹寒堙没有直接作答,只是道:「静养也是要吃饭的,想来等你吃完,寒熙也该醒了。你先吃,我再去热点粥,你等会拿过去吧。」这是让陌凉自己去瞧瞧的意思。
让她去瞧瞧也好,自己去看过总是b较能安心。陌凉起身下榻,落座在桌前,端起尚冒着白烟的热烟,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温度正好,味道也不错。
没过一会,陌凉便喝完了粥,然後端着另一碗刚热好的粥来到了禹寒熙的房门前。
陌凉抬手,却迟迟没有敲响房门。会不会还没有醒?敲门声会不会吵醒他?还是就安安静静的进去,要是还睡着,她就出来?
经过短暂思索,陌凉决定安安静静的进去。如若禹寒熙还没醒,她也能再安安静静地退出来,反正不吵醒他就是了。
陌凉走进房内,轻声拉上房门,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桌边,再接着望向卧榻的方向。禹寒熙正静静地躺着,奈何离得太远,看不清究竟是醒着还是睡着。
略犹豫了一瞬,陌凉还是忍不住好奇地走近卧榻,在卧榻边蹲了下来,双手轻轻抓着床沿,露出一双深褐的大眼窥看着卧榻上沉睡的男人。
陌凉看着,心中不禁感慨:「我的天,怎麽会连睡着了都这麽好看……」痴望着一瞬失神,再回过神时,卧榻上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然睁开眼,正侧着脸与她四目相对。
这一次,陌凉看得真切,那是一双冰蓝的眼眸,如同秘境湖面般静谧而深不可测。
相望无语过了片刻,陌凉开口打破沉默:「你……你的眼睛原来是冰蓝se的啊?」
禹寒熙眨了眨眼,但这次他的眼睛并没有在眨眼的瞬间变回平时的银灰se,而是仍维持着冰蓝,并且还隐隐泛着幽光。
禹寒熙没有作答,撇开视线漠然道:「你不声不响地进来,就为了问我这麽一句吗?」
说话间,禹寒熙也同时坐起身,陌凉则是还趴在床沿,就这麽昂着脑袋看着禹寒熙。
陌凉撇过头,嘴里嘀咕:「我是想不吵你睡觉才这麽进来的……我也确实没出声,谁知道就这麽看一会,你就醒了。」
禹寒熙起身穿好鞋子,方睨了陌凉一眼:「你进来时就醒了。」
陌凉道:「所以你就是装睡,想看我究竟要做什麽是吧?」说着,陌凉站起身走到桌前,指了指桌上的粥:「喏,给你送吃食呢!」要是不解释一下,禹寒熙怕是要把她当作入室t0ukui的小人。可也没人t0ukui是这麽贴着卧榻直直看的吧?所以她这不算是t0ukui,而是光明正大地看。自己的夫君,难道她还看不得了?
如此想着,陌凉便理直气壮了起来。
然而禹寒熙似乎并没有多想,听了陌凉说是送吃食的,便安静地走到桌边坐下,一口一口地喝起粥来。
房内半晌静默,仅有汤匙轻碰陶碗的细微声响。
陌凉憋了一肚子的话,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得试探x地扔出一句:「你的伤……还好吗?」
禹寒熙回答:「无碍。」
陌凉:「寒堙说我是火灵尊。」
禹寒熙:「我知道。」
陌凉说着,一瞬停顿:「我昨天……」未等陌凉接着说完,禹寒熙便道:「昨天谢谢你。」
陌凉怔怔地看着禹寒熙:「谢我什麽?」
手里的汤匙停落在碗边,禹寒熙抬眸看向陌凉:「谢你替禹家出气。」
听见禹寒熙这句谢,陌凉甚觉惭愧:「与其说是出气,还不如说是t0ng了篓子呢……你明明劝过我作罢的,可我却没有及早听你的。我都还没想好怎麽道歉呢,你却先和我道了谢?」
禹寒熙挑了挑眉道:「若论t0ng篓子,後来我打了佐家大小姐,难道还不b你惹得麻烦更为严重吗?」
陌凉道:「那不一样,你是殿主。」
禹寒熙放下陶碗,神se认真地看向陌凉:「你还是殿主夫人。」
陌凉张了张嘴,一时无语。
禹寒熙复道:「虽然晨之殿殿主没什麽实权在手,但也还足够应付夫人惹的麻烦,再不济……就仗仗陌家的威势。」
陌凉继续无语。她确实说过禹家就是仗陌家的势又如何,但禹寒熙这话也未免说得太顺口?
而且还有另一个重点。陌凉双手环在x前,诚恳地发问:「我与你还没正式成亲,你就叫我夫人,是不是不太好啊?」
禹寒熙亦诚恳地回答:「那也好过某个人初次见面便提亲。」
「……」
所谓输在一开始,说得大概就是如此。
只因她最先动心,就注定落了把柄在禹寒熙手里。
想来以後一言不合时,禹寒熙只要说:「不知道是谁初次见面就提亲……」,接着就能轻松照样造句,句句都能令陌凉一下哑口无言。
不仅仅是颜面,家庭地位也是岌岌可危,吵架都吵不赢……陌凉未曾想就这麽一句莽撞发言,竟会让她在往後的日子都要吃大亏。
但经此番交谈,陌凉明显感觉到她和禹寒熙之间,少了许多隔阂感。
陌凉轻吁了口闷气:「话又说回来,你原本还劝我作罢,怎麽後来竟突然就对佐旑棠动手了?」
禹寒熙默然未答。
陌凉摆摆手道:「算了,不问这个,反正打都打了,我和你一起担着就是。」说罢,转头再和禹寒熙对上眼时,他的眼睛已经变回一片毫无特别的银灰se。思及方才问起时,禹寒熙当即就岔开话题,显然并不想回答眼睛颜se变化之事,陌凉虽然好奇,也只能暂且搁下这事。
不再言其他,陌凉正se道:「你教我用灵力吧,下次我的灵力要是再失控,我就能自己压制,总不好每次都让你因为帮我伤了自己。」
禹寒熙本就有此意,故而未多作思考,便答应道:「好。」
火灵力一脉向来男丁并不兴盛,许是混沌灵气诞生之初就知晓火灵力难以驯服的缘故,未免星星之火燎原,更多认为nv子天生y柔,可化解火灵力的狂暴。
如今火灵力一脉当家的佐楠晨身为男子,灵力就不高,甚至可能还b不上自己的nv儿。而佐旑棠可以说是完完全全t现出了火灵力的盛气,如此看来nv子y柔之气也未必能够完全化解火灵力的烈x,也就更不用说若是火灵力一脉的灵尊,其灵力会有多麽难以驾驭了。
陌凉想想就不禁觉得头疼。选什麽灵力不好,竟偏生是火灵力……虽然也是没得选,只能认命。
万幸的是,她没有佐旑棠那麽爆脾气。
禹寒熙对此只是道:「未必都能一概而论。」
也是,火灵力到底只是影响了大部分心x,却不完全就定了一个人的本x。
佐家自诩为如今的司祭之首,佐旑棠承此自诩,灵力又强,这傲气打记事以来便刻在了骨子里,造就本x如此,再加之火灵力影响,狂傲更甚,才会每每不开心就放火烧陌凉。
陌凉暗自心想等学会如何用灵力後誓要还以颜se。但这想法很快便被禹寒熙立下的规矩给湮灭:「修习灵力,规矩有三。一是不害己,二是不损人,三则是不可在外使用。」
陌凉微微嘟起小嘴,鼓颊道:「那岂不是我学成之後,除了自己调息,其他时候都不能用了?自保也不行?」
禹寒熙淡声道:「不会有下次了。」
陌凉疑问道:「什麽事不会有下次?」
禹寒熙道:「昨日是我一时疏忽大意,才没注意到佐旑棠的小把戏。下次不会了。」
原来是说这事。陌凉撇撇嘴:「我都没怪你……」一下道谢,一下又是道歉的,让陌凉都不禁惭愧。
「我在,你就不需要自保。」
陌凉听见禹寒熙这麽一句话,小脸微微一红,慌忙撇开目光:「那你也得保证你都在啊。」
禹寒熙唇角微扬,眼神里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柔和:「寸步不离。」
???
是夜,禹寒熙静静地站在庭院的凉亭内。
「你还是没有都告诉她。」
微微侧过脸看向来人,禹寒熙道:「那是我自己的事,没有必要特意告诉她。」
禹寒堙走近道:「你之所以会对佐旑棠动手,甚至没注意到佐旑棠的那些小把戏,是因为你当时正在生气。」
禹寒熙敛眸不语:「……」
「佐旑棠踩了你的底线,她不该在论及谋逆之心时,提起闻人氏。」
禹寒熙静静地看向禹寒堙,眼底闪过一抹冰蓝。後者回望,那是一双和禹寒熙截然不同的紫灰se眼眸,似柳叶微弯,温和中隐隐泛着忧愁。
禹寒堙轻声唤道:「挽熙。」这是禹寒熙曾经的名字。
禹寒熙微微眯眼,语气微寒:「我是因她说禹家有谋逆之心而生气,无关乎闻人氏。」
一声轻叹,禹寒堙没有作答。他明白这是禹寒熙的逆鳞,若不是有儿时一同长大的情分在,他也不敢轻易提起。
深深地看了禹寒堙一眼,禹寒熙敛去眼底隐忍的寒意:「闻人挽熙已si,仅此一次,以後莫要再提起。」
禹寒堙有些落寞地撇过脸:「抱歉。」
禹寒熙默了一瞬,复道:「我明日进g0ng,陌凉这几日修练灵力,我留了功课给她,你留在府邸,替我看着她吧。」
禹寒堙闻言,一下转过脸,微微蹙眉道:「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禹寒熙道:「你既不能一起进殿,又何必在殿外乾等着,在府邸等着,也是一样的。」见禹寒堙脸上明显的不太愿意,於是又轻轻道了句:「你放心。」
尽管还是不放心,禹寒堙却也没有再执拗:「你自己当心。」
想着要尽快学好如何使用灵力,陌凉今日起了个大早,却不想禹寒熙b她更早,现在都已经在往皇g0ng的路上了。
禹寒堙在凉亭内的桌上摆置了茶水,顺了顺衣摆就坐:「寒熙怕是傍晚才会回来,未免耽搁你学习,交代了我照看你,你准备好就直接开始练习吧。」
陌凉噘嘴道:「什麽要紧事得这麽早进g0ng,招呼都没打一声。」
禹寒堙略思忖,复道:「想来寒熙不在,你也是无心练习,要不今日就不练了,我和你说些寒熙的事。」
闻言,陌凉顿时眼睛为之一亮。这定要b枯燥乏味的练习有趣得多!
见陌凉喜形於se的模样,禹寒堙轻笑出声。陌凉顿时意识到自己实是将欢喜表现得过於明显,不禁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
禹寒堙眼里噙着笑意道:「寒熙的心思不好捉0,也是辛苦你了。」
陌凉几步走进凉亭内,一pgu坐在了禹寒堙对面,再顺手拿过茶壶给自己满了一杯茶:「那也b不上你辛苦,毕竟你和他的相处时间要b我更长。」
禹寒堙脸se凝了几许:「其实寒熙原不是那麽冷冰冰的x子,但自从三年前那件事过後,他就不似从前了……我当时花了许多心思,才重新与他亲近。」
三年前?这时间点听着倒是耳熟,要说三年前发生的事……印象犹深,便是皇帝诏令在皑北就地屠灭冰灵力一脉。
陌凉喝了口茶,并未细思。
禹寒堙继续说:「你在来禹府前应是听过一传闻,说寒熙自幼不在禹家长大,前些年才归来。」
陌凉点点头:「是啊,传闻还说不知是寄养在谁人家,我当时就想这样的传闻不可信,毕竟他是一殿之主,怎可能不知来历?」陌凉说得笃定,抬头却见禹寒堙神se愀然,她於是转而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说错了什麽?」
禹寒堙双眸微敛,摇摇头:「没有,大部分是对的,就算说错,那也是传闻有误。寒熙是不在禹家长大,但却不是寄养在谁人家,而是寒熙本就非禹家的孩子,至於来历,并非是不知,而是不能言说,这来历想必你刚刚脑中也是想过的。」
她刚刚脑中想过的?
回想方才所思,陌凉猛地倒ch0u了口气。
三年前,皇帝诏令在皑北就地屠灭冰灵力一脉。
陌凉愣愣道:「可他用的是土灵力……」
禹寒堙道:「天赋极高者,能修练其他脉系灵力,甚至隐藏固有的灵力气息。」
「那所以他是……」
「三年前冰灵力一脉当家闻人氏的独子,闻人挽熙。」
拿着茶杯的手一颤,杯子叮啷摔落在桌上。
???
昼之殿上,霄聿璈正拿着一把匕首在手里摩娑着,面se幽冷:「所以,ai卿竟皆是一无所获吗?」毫无起伏的语调,却是字字令人呼x1凝滞。
佐楠晨深x1了口气,壮着胆子道:「臣无能。只是不知禹殿主从入殿内起就都未说话,是否亦是毫无所获?」说自己无能的同时,不忘拖禹寒熙下水。
禹寒熙自是料想到佐楠晨不会让他闲站在这殿中,故而闻言也仅是睨了佐楠晨一眼,便朝着霄聿璈从容道:「灵尊必然灵力强盛,而若要说煦都中谁灵力最盛,当属佐家大小姐佐旑棠。」
佐楠晨立时皱眉:「禹殿主这是意?」
禹寒熙并未去看佐楠晨的脸se,只是淡淡道:「事实如此。」
佐楠晨冷哼:「哼!禹殿主眼界会否太浅了?放眼灵霄,火灵力最强者,无非就是禹家夫人北方葵月,禹殿主又何必针对我佐家?莫不是就想落个罪名在我佐家头上?」
禹寒熙冷冷看向佐楠晨,平静下,是始料未及佐楠晨竟会攀扯北方葵月。
霄聿璈摩娑着匕首的手一顿,玄黑的凤眸危险地眯起:「北方葵月?」
佐楠晨拱手道:「正是,只是先前因这雪下在了煦都,皇上和臣便将注意力都放在了煦都都城内。可细想来,若两位灵尊真的在煦都,那事情也未免过於简单?」
霄聿璈略思忖:「佐卿言之有理,但也有可能只是多虑?」毕竟也是有最危险之处,便是最安全之处一说。
佐楠晨道:「既然在煦都苦探这一月有余都未有所获,臣以为不妨也去其他都城寻觅看看,兴许会有些蛛丝马迹也未可知。」
霄聿璈挑眉道:「如此说来,朕应当让谁去这其他都城探寻呢?」
「臣以为,禹殿主或许正巧能够担此重任,禹殿主和陌家小姐订了婚约,也该带陌家小姐回禹家看看。」佐楠晨说着,有些得意地昂首看向禹寒熙,他断定禹寒熙不会拒绝。
倒底是只老狐狸,狐狸尾巴藏得着实深,饶是禹寒熙也看不出他居心叵测下的心机。禹寒熙面se微冷,不去看佐楠晨,也不抬眼看霄聿璈,只是低眉顺眼地说道:「但凭皇上吩咐。」
「既如此,藉着晨之殿殿主新任,朕正好备些赏赐给各城的灵力一脉当家,以作为朕对司祭一族忠於皇族的褒奖。由你这殿主亲自送去,更彰显朕对司祭一族的肯定和看重。」
禹寒熙仍是未抬眼,只缄默地听着,待到霄聿璈说完,才以作揖掩去那冷然的面se,道:「皇上圣明。」
不去看佐楠晨,是因为心知肚明他的老j巨猾;不抬眼看霄聿璈,则是因为更明白他的冷心薄情。
此去一趟,只怕不仅仅是当个送礼使那麽简单。
回到禹宅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暮se里透着一缕残光,禹宅一如既往的安静。
禹寒熙缓步走至深院内的凉亭。前脚方踏入凉亭,便见陌凉挨着柱子正打着盹,他目光微侧须臾,复正视前方,轻咳了声。
陌凉迷迷糊糊地醒来,困意未褪地r0u了r0u眼:「唔嗯……回来啦?」
禹寒熙眉宇轻轻一挑:「等很久?」
「早知道你傍晚才回来,也就等了一会。」陌凉摇摇头,仍觉得有些晕呼,不禁抬手搓按了一下太yanx;怕是着了凉,下次还是不守在外头吹风了。压着太yanx,陌凉朝着禹寒熙眨了眨眼问道:「今天进g0ng这麽久,是有什麽要紧事吗?」
禹寒熙淡声道:「确有要紧事。」
陌凉歪着头,等禹寒熙继续说下去。
「我、寒堙和你,怕是要离开煦都一段时日了。」
「离开煦都?要去哪?」
「去当送礼使,先去蛰城。」
陌凉沉y着说:「先去蛰城,那意思就是我们不只去蛰城了?」
「蛰城、颻西……」禹寒熙说着忽而一顿,眼底一瞬黯淡。陌凉接着道:「皑北、瀀郡?」
禹寒熙颔首不语。
陌凉眨眨眼:「这是要游历灵霄啊?」
斜睨了陌凉一眼,禹寒熙道:「你很欢喜。」相处的这些日子,他早就发现陌凉的欣喜之情总是藏不住,故而无须疑问。
眼底欣喜一瞬滞涩,陌凉佯装正se道:「我、我就是问问,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很欢喜的?」
禹寒熙直言道:「眼睛里。」
陌凉愣了愣:「一般不是都会说脸上的吗?」
禹寒熙看着陌凉,一瞬沉y,没有答话。他也不知道,为什麽会说是眼睛里,许是那双深褐如小鹿般的眼眸总是会x1引他的目光不自觉望去。
习惯了禹寒熙的不作回应,陌凉举起手捧着自己的脸自顾自地接着说:「嗯……我就理解成是你在夸我眼睛好看吧!从小爹爹就说我这小脸蛋,就属眼睛生得最好看!」
见陌凉那捧着脸、摆动着十指,眨着一双明亮澄澈的大眼看着自己的模样,像极了一只不畏生的小鹿。禹寒熙嘴角轻扬起了几许。
陌凉眼睛一亮:「你笑啦?」
「……」禹寒熙撇开脸,抬手以手背稍稍遮掩嘴角,仍是没有答话。
撇了撇嘴,陌凉道:「你可算是笑了,自回来就冷着一张脸……明明笑得时候那麽好看,多笑笑多好,也叫人好亲近些,毕竟这以後都要同进同出的。」
禹寒熙微微眯眼看向陌凉,旋即岔开话题:「你今天可修练了?」
陌凉抿了一下唇,眼神飘忽:「有、有啊。」
「看来是没有。」不只是欣喜之情藏不住,连说谎也是一眼便知。
自觉禹寒熙已然料想到,陌凉乾脆地承认:「寒堙和我说了些你的事情。」
禹寒熙站立着的身躯微不可察地一颤,垂落在侧的手也缓缓攥紧成拳。
夜幕低垂,晚风吹过凉亭。
陌凉明白禹寒熙并不想提及过往,所以她也只打算心里知道,并不打算再问。她只一句话,要禹寒熙放心:「不论你是谁,我说过要护短,绝不食言。」
甫攥起的拳一瞬松开,禹寒熙有些诧异地看向陌凉,只见陌凉眼神坚定,他虽未言语,心下却是稍稍安定。这是她给的承诺,他欣然接受:「嗯。」只轻轻应了声,接着转身离开凉亭。
在离凉亭不远处的廊上,禹寒熙遇见了禹寒堙。依他对禹寒堙的了解,想来禹寒堙是一直在这拐角处听着他和陌凉的谈话。他心有不悦,冷声道:「你都和她说了。」
「你现在心里必然怪我,但我都是为了让她了解、信任你,倘若她始终觉得不了解你,那麽暗灵若是哪天不用强了,改为攻心,只怕是三言两语就能离间她和你……她和你同为灵尊,与她为敌,你未必有胜算,仅是为她调息,她的灵力就已然伤了你,你现在还主动教她如何用灵力,你难道就不怕养虎遗患?」禹寒堙只一席话言明利弊。
信任必是建立在对一个人足够了解之上。禹寒熙总不愿与旁人过於亲近,若暗灵抓住了这点,改变了计画,那届时情况绝不容乐观。
禹寒熙默然不语。
禹寒堙接着道:「她一但放了感情,必会卷入凶险之中。我知道你答应过陌殿主护她周全,但这终究只是一时的,唯有让她知晓一切,方能保万无一失。」
对於禹寒堙的话,禹寒熙不置可否。心中不悦稍减:「皇上命我前往各城,表面是去送礼给各城灵力一脉当家,暗里实是调查灵尊踪迹。陌凉也得同去,接下来暂时是不会让她继续修练灵力了。」毕竟出了在煦都的禹宅,便没有结界的掩护。
至於调查灵尊踪迹一事,就得好好思量该怎麽蒙混过去了。
禹寒堙点点头:「前些天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离开煦都一段时日也好,否则佐家总盯着我们,暗灵也不知躲在何处看着。」
深深看了禹寒堙一眼,复将眼睑垂落,面se淡淡道:「但我希望离开煦都之後的日子里,你莫要再擅自向她说这许多事了。」
「寒熙……」禹寒堙还想劝,禹寒熙却没有给他机会开口,「尤其是我的事。」
纵使脾气再好,禹寒堙此时也有些不高兴:「你定要如此冷心吗?」然而话说出口,他立刻後悔:「……对不起,我不是要和你吵架的意思,我只是一时心急。」
幸而禹寒熙并不甚在意,道:「我知道。」
禹寒堙松了口气,不再继续这不愉快的话题,转而问:「何时启程?」
目光淡淡扫了一眼院内的大树,禹寒熙道:「後日吧,陌殿主那边总要去说一声,怕是又得费些jg神。」
禹寒堙想了一瞬便明白过来:「陌殿主只怕是不愿意的,是得花些时间去说。」接着抬头看了眼夜se:「我先去备些出行的清单,明日好去打点。」
禹寒熙轻应了声,看向院内的大树,正巧看见那一下躲到树後的身影,他没有出声戳破,迈开步伐离去。
陌凉躲在树後,长舒了口气,嘴里嘀咕:「爹爹那里,我得去帮忙说说才好,否则就爹爹那脾气,怕是又要甩脸se给人看。」她现在可护犊子了,就算是爹爹也不能就让他为难了禹寒熙。
「不行!」一声怒斥自陌府的书房传出。
陌凉护短心切,急得跳脚:「爹爹!」
「说什麽都不行,他竟要这样带着你到处乱跑?老夫现在可是他岳丈,难道还训不得他?老夫必要将他叫来狠狠训斥一番!哼!」陌无殇一甩衣袖,撇开头自鼻腔哼出怒气。
本想着在禹寒熙来之前帮忙说话,打点好爹爹,眼看是彻底失败了。
陌无殇如此顽固,陌凉实在没辙,索x闹起小孩子脾气,忿忿不平地跺了跺脚,道:「哼!爹爹要是骂他,爹爹就是个坏人!大坏蛋!」对陌无殇大声嚷完了这麽一句话,转身就走,留下陌无殇在原地气急败坏:「欸?这ㄚ头……!老夫……大坏蛋?听听这都是些什麽话?啊?这婚约才订多久,胳膊就向外拐!臭ㄚ头,回来!回来给老夫说清楚!谁是坏人?」
随伺陌无殇的管家连忙安抚:「大人!大人您别气、别气……」
陌无殇道:「别气?哼!老夫能不气吗?禹家小子呢?去把他给老夫叫来!」
陌无殇正在气头上,随伺的管家也不好再劝,只得听从吩咐,忙不迭地应诺,快步而去。然而才行至走廊尽头的转角处,管家便撞上了一男人,待抬头看清男人的面容後,管家忙作揖行礼:「少爷。」
男人微微挑眉:「从外头回来便听见院内在嚷嚷,凉儿和爹闹脾气了?」
管家无奈答道:「是……」
男人哦了声,漫不经心地问:「为何事闹脾气?」
「这……似乎是禹家少爷要带小姐离开煦都,说是要离开好一段时间,大人不肯,非说要将禹家少爷请来好好骂一顿,小姐就……就生气的说殿主是坏人……」管家越说越小声,毕竟如此小孩子吵架的对话,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男人轻哂:「还和小时候一样呢。」
管家甫想起要问:「少爷怎麽突然回来了?」
男人晃了晃手里提着的木箱子,箱子上的花纹十分jg致,可见贵重非常:「出外有些时间了,听闻凉儿订了婚约,便带了礼物回来看看。」估0着陌无殇还没消气,男人也就不急着先去见,转而往反方向走去,「爹不是让管家去请禹少爷吗?去吧,别让爹久等了。」
管家再次应诺,旋即碎步离去。
走廊的另一头,昕紫知道陌凉回来,欣喜地正要去相见,迎面看见走入院落的男人,她惊讶地张了张嘴:「陌冰少爷……!」
陌冰停下脚步,看向昕紫微微一愣,似是没有认出昕紫。
昕紫开心地上前福了一礼:「奴婢昕紫,见过少爷!」
看着眼前略微熟悉的面孔,又听昕紫请安,陌冰才恍然记起,嘴角有了笑意:「许久不见,昕紫越发长得好看了。」
「谢少爷夸赞!少爷也是风采如旧!」昕紫说话间,看着陌冰不禁红了脸。在禹寒熙来煦都之前,陌冰是昕紫看过最好看的男人;如墨的黑发落至腰际,眉眼间透着一丝清冷,五官更是深邃分明,不笑的时候面容冷俊,只微微一笑便如清风朗月,撩人心弦。
陌冰在外,是人如其名的冰冷,不苟言笑。唯有对熟识、亲近之人,才会显露出寒冰之下的温雅之气。
「奴婢正要去找小姐呢,少爷是回来看小姐的吧?」昕紫先是笑脸盈盈,接着又不禁垂头丧气道:「少爷一向最疼小姐了,只可惜三年前皑北动荡……皇上对陌府也有了戒心,这才将少爷派出城,还不许少爷时常回来……」
陌冰笑了笑:「难得见面,就不说这个了,先去找凉儿吧。」
陌冰和昕紫一同找到了正在院落荡着秋千、嘴里嘟嘟哝哝的陌凉:「难得能离开煦都去玩儿,反正禹寒熙能保护好我,爹爹却还担心这、担心那的,从前是将我关在陌府,这往後是想把我关在禹府里了是吧?」
丝毫没注意到陌冰和昕紫二人,陌凉一双眼睛骨碌碌地打转几下,忽而挺起背脊,有了主意:「嘶……左右这是皇上的旨意,也没非得要爹爹同意吧?我得去叫禹寒熙别来了,现在立刻出发!如此一来,饶是爹爹也无可奈何!」
陌冰无奈地笑着走上前:「还是如此顽皮,你若真如此做,只怕爹要大发雷霆,派出魍魉追杀也不无可能。」
陌凉楞了半晌,复反应过来,一下跑向陌冰:「哥哥!」本能地就要扑上去,陌冰见状,略退了一步,轻咳了声。
「哥哥?」陌凉歪头,不明白陌冰怎麽突然就不给自己扑了。
陌冰解释:「凉儿已有婚约,不能再如此撒娇了。」
歪头思忖片刻,陌凉才明白了陌冰的意思。男nv授受不亲,有了婚约更是应当为夫君守身如玉,就算是自己的哥哥,那也是个男人,她已然不是从前的小nv孩,如此举措确有不妥。话虽如此,仍是有些怏然退开几步,不甚情愿道:「凉儿见过哥哥。」
见陌凉如此,陌冰实有些不忍地轻叹,遂敞开双臂,微微颔首朝陌凉眼神示意。
陌凉瞥了一眼,原是不领情地哼了哼,然而终究还是没忍住,迈开步伐,一下扑进陌冰怀里,陌冰亦轻抱住陌凉。将小脸埋进陌冰怀里一瞬,复昂起脑袋问:「哥哥怎麽回来了?」
「你订了婚约,我自当回来祝贺。」陌冰说着,宠溺地r0u了r0u陌凉的头发:「其实一早便收到消息,奈何不能立刻回来,我便多备了些礼物,以作为晚了这些时日的补偿。」
陌凉道:「礼物什麽的不打紧,哥哥回来就是最好了。」
陌冰离开煦都,原是皇上忌惮夜之殿的缘故;陌无殇和陌冰父子两人各握有一半的暗卫营,将两人遥遥分散两地,夜之殿行事上便会有顾忌。
不过这仅是皇上如此认为罢了。实际上,一半的暗卫营要对抗皇军,对於陌无殇而言仍是易如反掌,只是陌无殇早已收敛起锋芒,只求安稳度日。而陌冰向来顺从於陌无殇,更是不可能有谋逆犯上的心思。可即便是如此安於本分、谨守其身,还是没能逃过皇上的猜忌,而不得不与家人分隔两地。
陌凉始终想不明白。如今的皇上为何疑心如此深重,灵霄一统天下,如此四方祥和、安定之景,还有什麽不放心的?但这疑惑陌凉一直埋藏在心底,明面上,为免被暗藏的耳目听去大作文章,即便陌无殇未曾明言交代,她也从未言及,彼此心照不宣。
陌冰垂眸,浅浅一笑:「还能见到爹和凉儿,我便也知足。」
松开环抱着陌冰的手,陌凉闷声道:「别说得如此伤感,否则像是离开就回不来了一样……」
久离煦都,难免伤怀,但陌冰并无意惹起陌凉忧思,旋即岔开话题,道:「先来看看给你带的礼物吧,看完了再和我一起去见爹。」
「我才刚见过爹爹。」陌凉不乐意。
陌冰道:「还闹了脾气是吧?」
陌凉瘪了瘪嘴,不作答。
「爹年纪大了,也是担心你。」说着,陌冰伸手搭上陌凉的肩膀:「爹也并非铁石心肠,你待会就去和他好好说,我陪着你。」
陌凉拗不过,只能有些丧气地点头答应。
就在陌凉、陌冰和昕紫几人闲叙间,禹寒熙也已来到陌府。本就打算来,出门前正好陌府的管家来传话说陌无殇要见他。他早知道陌凉先他一步回了陌府,说起来还是他有意放行,否则陌凉哪能自个儿溜出禹宅。
估计陌凉现在也没发现身上被禹寒熙施加了灵力屏障。
上次陌凉在街市上爆发灵力後,这身上的灵力气息便也藏不住了,禹寒熙於是在调息时,一并设下屏障术法在陌凉身上,如此也才能任由陌凉自己跑回陌府。
再者,经先前被陌凉嚷过一回,禹寒熙也知晓陌凉不喜欢被过甚约束。所以屏障他就默默设下,既有了屏障掩护,陌凉要自己溜回陌府,他也就当不知道。
只是陌无殇对此并不知晓,必定要先好一顿发火。
果然陌无殇一看见禹寒熙,就怒气冲冲地道:「你说会护好她,就是这麽护的吗?纵容她自个儿回来陌府,甚至还要带她离开煦都?!」
禹寒熙闭目一瞬,复长叹:「我在她身上设了灵力屏障,足以护她在陌府和禹宅来回间的周全。」
斜睨了禹寒熙一眼,陌无殇冷着脸道:「那带她离开煦都这事你如何说?」
禹寒熙道:「皇上的意思,不得不从。」
陌无殇脸上退去几分寒意,转为疑虑:「皇上要你带她同去?」
禹寒熙道出原因:「看来皇上对陌殿主仍有忌惮。」见陌无殇蹙眉看着自己,有些话他不好明说,只言简意赅地补了句:「皇上昨日召我入g0ng,佐楠晨也在。」
陌无殇听明白了禹寒熙意在提醒佐楠晨曾来探查过陌府,但仍略微不解道:「但他那次试探并未有实证……」说着,恍然悟了:「就算未有实证,仅凭三言两语的猜测,也足以令皇上心里留个疑影。」
不难预料,佐楠晨定是向事先向皇上明言了探查陌府一事。
陌无殇似是自嘲地一笑:「先是让冰儿离开煦都,接着是凉儿麽?看来这是要彻底拿捏住老夫啊。」复细思道:「冰儿离开煦都好歹也带走了一半的魍魉暗卫,凉儿此去……禹家五少爷一文弱书生又身无灵力,唯有你能护她,难保不会有顾此失彼的时候,纵有你所说的灵力屏障护身,也并非万无一失。」
猜出了陌无殇的想法,禹寒熙道:「若再调动魍魉暗卫,只怕皇上更要疑心。」
陌无殇道:「不错,老夫是想调魍魉暗卫与凉儿同去,也知晓如此大动作必然惹得皇上更猜忌,故而老夫只调动一人。只此一人,足令老夫放心不少。」
「暗卫首领,少司yan。」
倒底是皇上的意思,陌无殇本就无从异议。只是陌凉全将此行当成了游历玩乐,那是丝毫不知底下一片暗cha0汹涌,故而陌无殇不得不担忧;那是既不愿陌凉因此忧虑,却又怕她因此缺了心眼,不明不白地遭到暗害。
陌无殇能为陌凉做的,唯有此。少司yan虽亦无灵力,但在禹寒熙不在的期间,护卫陌凉安全无虞还是能办到的。
陌无殇道:「想必我无需再向禹殿主引荐这位暗卫首领,禹殿主也已与其熟识。」
禹寒熙淡然道:「算不上熟识。」仅是交过手。视线瞥向窗外,只见戴着魍魉面具的少年正伫立在不远处的草丛後,静静凝视着此。
其实禹寒熙并不太愿意多带个「鬼魅」上路,就怕晚上睡不好。但为了让陌无殇安心,他只能答应。
安定了陌无殇这边,禹寒熙前脚刚迈出书房的门,恰巧就遇上和陌冰一起来见陌无殇的陌凉。
陌凉张了张嘴:「你怎麽这麽快就来了?」禹寒熙没有答话,只是淡淡看了一眼陌凉的手。
顺着禹寒熙的目光往下看,陌凉立刻下意识地ch0u回牵着陌冰的手。
陌冰见陌凉如此反应,便也明白,看向禹寒熙就道:「禹殿主。」
「陌副殿主。」其实适才一眼,禹寒熙便认出了陌冰,只是不知怎麽地有些在意那对牵着的手。
彼此都不是多话的x子,故而谁也没有接下去寒暄。
昕紫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不觉心率加快,险些要尖叫出声,所幸被陌凉察觉及时按下。
陌凉低声道:「嘘!瞧你这小花痴模样!」
昕紫忍耐着不让自己发出少nv尖叫,同样低声道:「煦都城内最好看的两个男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奴婢怕不是在作梦?」
陌凉这才看向面对而立的两个男人,确实好看极了。她一个没注意,昕紫差点忍不住尖叫,她忙拧了昕紫一下,不想用力过猛,惹得昕紫痛呼出声:「唉呦!」
陌冰和禹寒熙闻声,同时将目光朝向陌凉。
乾笑了两声,陌凉接着反应道:「唉、唉呦……肚子好饿啊!」昕紫则还委屈地0着刚被拧了一下的pgu。
陌无殇正巧在此时走出书房:「冰儿?」目光落在陌冰身上,有些讶然。
陌冰作揖一礼:「爹。」
一瞬诧异过後,陌无殇轻轻颔首:「回来了。」适才还凌厉着的脸se缓和了许多:「回来得正刚好,要再晚些,你兄妹俩就要错过这难得一次见面。」
回来这麽一会,陌冰大概知晓了事情的一大半,自然也明白陌无殇的担忧:「凉儿此去,或许我能陪她一段路。」
昕紫跟着道:「奴婢也想和小姐同去!」
陌无殇道:「老夫已决定让少司和凉儿同去,凉儿此去仓促,明日就得启程,冰儿难得回来,就多陪老夫几日吧。至於昕紫,跟着去也好,否则凉儿这出门在外,身边净是男人,也没个t贴、知心的。」
得到陌无殇的允准,昕紫甚是欢喜。陌凉拉起昕紫的手,也很是开心昕紫能一起去,两个姑娘相视皆是一笑。
谁也没注意到禹寒熙眉宇微微ch0u了一下。他不太喜欢热闹,但也不好违拗陌无殇的意思。
陌冰本担心调动暗卫首领不妥,但陌无殇毕竟为魍魉暗卫的统领,想来即使少司yan这个首领不在煦都,亦是无妨,反而倒令皇上更能放下戒心,思及此,陌冰虽对於陌无殇所述无疑义,却是感慨:「只是难得一面,竟是回来得巧,也不巧。」正巧在陌凉离开煦都前,也不巧竟仅是前一日。
陌无殇宽慰地拍了拍陌冰的肩膀,再看向陌凉:「既是难得,便一块吃个饭吧,方才似乎听凉儿嚷嚷着说饿?」说着,想起禹寒熙也在:「禹殿主也一起?」
禹寒熙婉拒道:「明日远行要准备的东西不少,就不多打扰了。」略一施礼,迳自掠过几人身侧而去。
陌凉的目光下意识地跟随,看着禹寒熙漠然离去的背影,脑中恍然间闪过那日禹寒堙所述之事……不好,她和哥哥、爹爹如此温情叙暖的,禹寒熙心里会不会想起什麽?
忽然意识到这件事,令陌凉半晌走神,等她再回过神,禹寒熙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她不禁担心禹寒熙,顿时没了吃饭的心思:「我突然想起来我也有东西要准备,午饭你们吃吧,我晚些再回来一起吃晚饭!」话音才落下,陌凉便提起裙摆,慌忙要去追禹寒熙。
陌无殇还在奇怪陌凉如此毛毛躁躁。
陌冰则望着陌凉跑开的身影,若有所思。方才未提,但他总觉得他似乎在哪里见过禹寒熙。
还好禹寒熙走得不算太快,陌凉一下便追上,敞开双臂挡在禹寒熙面前。禹寒熙则停下脚步,静静地凝视着陌凉。
被这麽盯着看,陌凉张了张嘴,愣是开不了口。
禹寒熙淡声问:「不是饿吗?不去吃饭跟来做甚?」
陌凉眼神飘移,呐呐道:「我……我担心你。」
「担心我什麽?」禹寒熙有些奇怪地看着陌凉,眉间轻蹙。
陌凉慌乱道:「担、担……担心你东西准备多了,拿不动!」
禹寒熙面se未改,就这麽看着陌凉。只是恍惚间,陌凉似乎看见了禹寒熙眼底一抹鄙夷闪逝。
正了正se,陌凉一本正经道:「我要和你一起去准备!你和寒堙都是男人,必是不知nv人出门要准备什麽东西,若是缺了少了,那我多不方便啊?」
禹寒熙眯了眯眼,却没有拒绝。陌凉这话确有道理,他的确没去思考要给陌凉带什麽东西,所能想到的也就是换洗的衣服,再多就没有了。
说话间,陌凉亦悄悄打量着禹寒熙,瞧着禹寒熙不像心绪有异的模样,也就放下心来,未再多言语。
???
是日,昕紫依着约好的时间来到禹宅,随行的还有少司yan。
卸下魍魉面具的少司yan,意外地生着一张清冷俊秀的面庞,剑眉微扬,目若朗星,和平日里戴着魍魉面具的肃杀呈两个极端,妥妥的一个美少年。
只不过少司yan本人似是极不习惯这样平常的装扮,一路上眉头紧紧皱成一川字,浑身的不自在。偶有少nv羞赧的视线投来,他也是左闪右躲的。
「她们为何都盯着我笑?」少司yan忍不住向一旁的昕紫发问,但看向昕紫时却又发现:「为何连你也在笑?」他实在不能明白这些nv的因何而笑,且笑里还有他不能理解的情绪在里头。
轻抿起唇瓣,面se泛红,眼神飘忽不定……少司yan许久未与外人接触,除了杀戮,他实是读不懂这样的表情。求解,很急!
昕紫咳了一声,稍稍收敛起羞涩安抚起少司yan:「她们只是觉得少司首领很好看,昕紫也觉得少司首领好看!」
「我好看吗?」少司yan怀疑地看了昕紫一眼,伸手扯了扯自己一身常服,再往脸上一0,空落落的,他只觉得别扭得紧,甚是不安心。
幸而很快地,周围的视线便被另一幅景se所x1引。
顺着望去,只见陌凉和禹寒熙一同走出禹宅,禹寒堙隔着几步远,就跟在後头。
昕紫两眼放光,满面春风。
若不是陌冰不好随意露面,此刻必然也要来送一送陌凉,那画面必然会成为煦都本日绝景!届时不知多少nv子的芳心悸动要折煞在此时此景。
昕紫深深觉得能作为陌凉的贴身侍nv跟着远行,当是她人生的一大幸事!
禹寒堙见门口只有将随行的昕紫和少司yan二人,便问:「听闻陌家少爷回来了,他不来送送吗?」
昕紫答道:「少爷和殿主不方便直接前来送别,但有说会去城楼上看着小姐出城。」
一旁,禹寒熙淡声道:「走吧,还得在天黑前到驿站。」
禹寒堙点点头,复看向少司yan道:「此去路途遥远,我想着身边应当都是自己熟识的人为好,便没有差遣车夫,还需有劳少司首领同我和寒熙轮着驾车。」
少司yan稍稍颔首以示答应。
不再拖延,禹寒堙随即眉眼含笑道:「那便请诸位上马车罢。」
???
煦都一处客栈内。
「公主!」护卫装扮的nv子快步走至正一脸窃喜的nv子面前:「还请公主将出城令牌还回去!」
nv子顿时将方才还拿在手中把玩的令牌藏到了背後,不甚高兴地扬了扬眉:「我不还!」
护卫装扮的nv子急了:「公主!」
「打住!本g0ng心意已决,鸢紫你莫要再多话,否则本g0ng就不让你跟着了!」
鸢紫没有办法,只能乖乖闭上嘴,一脸的哀怨。
而此时煦都的国师府内。国师甫进入房中便觉有异,房内东西似是被人翻动过。再一想,顿感不妙,疾步至一书柜前,东翻西找,果然发现用来装贵重物品的木盒被撬开了锁,里头还少了样的东西:「不好!老夫的出城令牌!」
早些时候皇上的长公主霄璈雪曾来找过他,说什麽近来读书有疑惑之处要向他请教……谈话间即有意无意地问起出城令牌的事。他当时没有多想,现在想来着实懊恼万分:「老夫就不该信了公主!」
霄璈雪被皇后娇宠惯了,x子那是一向不受约束。只因近来鲜有听闻公主闯祸的消息,他便以为她是安定了心x,此番前来也是真心向学……未曾想竟被她那乖巧温顺的模样所蒙骗!
也不知道霄璈雪拿出城令牌是要去往何处?
国师摇摇头。还是赶紧去把令牌拿回来要紧!皇上虽然对公主淡淡的,不甚上心,但要是公主有个三长两短,他也是难辞其咎。
「来人!备车马,老夫要去找璈雪公主!」
另一头,拿走出城令牌的霄璈雪正清点着行李。她此番拿走令牌,是因为知道霄聿璈将禹寒熙派出去各城送礼,她便想着偷偷跟去,藉此机会制造个浪漫邂逅。
她调查过禹寒熙,故而知到禹寒熙此人深不可测、难以捉0,要想直接亲近,只怕是不能成事。前些日子她苦思冥想,都没想出个能和禹寒熙接触进而熟识的好办法。
霄聿璈如此安排,倒正好是个机会。偷溜出城对她而言并非难事。
鸢紫走进房内,愁眉苦脸地向霄璈雪禀报:「公主,禹殿主他们已经启程了。」她是真希望公主不要再任x了。
霄璈雪瞥了一眼鸢紫,出言宽慰:「唉,行了!别老苦着一张脸,我这x子父皇又不是不知道。最多就是等我回来,罚我闭门思过,这我在行啊!」灵霄皇g0ng内,要说闭门思过经验最丰富的,就当属她。
正因如此,她总无聊得发慌。藉此机会,她正好出城寻寻乐子、长长见识,若能一并博得禹寒熙青睐,丰收而归,自然是最好。
鸢紫皱眉道:「禹殿主已经和陌家大小姐有了婚约,公主何以执着於他?」
霄璈雪毫不迟疑道:「因为本g0ng对他一见倾心。」说着,正好清点完所有行李,遂一边收拾,一边接着说:「至於陌家大小姐,那就要看她配不配做本g0ng的对手了,本g0ng会和她公平竞争,但她若实在不配……就怪不得本g0ng了。」
鸢紫不懂所谓一见倾心,她只知道,霄璈雪是铁了心任x。
在两城交界处的驿站休息了一宿後,隔日一早陌凉等人便进到了蛰城。
都说各个都城的气象变化端看是以哪一脉灵力最为强盛。缭绕於蛰城的灵力为雷灵力,可想而知,蛰城的天气几乎是终日雷雨交加,几人将行李搬下马车的时候,都被雨水淋sh了好大半。
陌凉一身狼狈,忍不住抱怨:「这什麽鬼天气!行李都sh了!」
其他几人也没好到哪去,各个sh漉漉的,雨水顺着发丝滴滴答答地落下,就连一向温文儒雅的禹寒堙此刻也免不了有些衣衫凌乱。
禹寒熙径自卷起衣裳一角,只轻轻一拧,便拧出了水来。见此情形,禹寒熙不禁微微蹙眉。
管理蛰城驿馆的驿臣甫一接到消息,说是自煦都来了个晨之殿殿主和夜之殿殿主的nv儿要在驿馆落脚,就忙不迭地赶来,连连哈腰道:「辛苦几位大人了,咱们这蛰城就盛产大雷雨!这搬运行李,只怕皆是免不了要一身sh……大人实在大可不必自己来,吩咐一声,就会有人帮您把东西都搬下马车了。您瞧瞧你们这都sh了,实在是我小小驿馆伺候欠周啊!」
禹寒堙莞尔:「无妨,您只当我们是普通人即可,不必特别照顾。」
殊不知驿臣着实有些为难。这若来的只是没什麽实权的晨之殿殿主,区区司祭族人,他确实不必如此上心,可偏偏这来的还有一位夜之殿殿主的nv儿,这分寸一时间倒有些不好拿捏。毕竟魍魉暗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实在怕一个伺候不好,怎麽si的都不知道。
驿臣暗暗抹了把汗,觉着还是小心些伺候着为宜,於是满脸堆笑地拱手道:「小的刚刚来见各位大人的路上,已经让人去备了热水,想来该是好了,几位大人赶紧先回房洗浴休息罢,稍後小的便让人将行李送上楼。大人若还有什麽事,届时只管吩咐便是。」说罢,遂将皇上的谕令文书自怀中掏出,只是在几人间来回顾盼,也不知应该交给谁,略沉y,便笑盈盈地递到看着最是和善的禹寒堙面前:「这皇上的谕令……」
禹寒堙知道驿臣不识人,也不为难,伸手就接过:「多谢驿臣大人。」
几人各自回房洗浴。陌凉泡在热水里,听着外头电闪雷鸣,闷闷道:「这蛰城一点儿都不好玩,也不知道禹寒熙要在这待几天?」
昕紫正将沐浴的草药依量放入浴桶,闻言,微微偏了偏头思量道:「应该送完礼便会离开了吧?这最重要、最该去的地方当是瀀郡,为了在瀀郡多待上几日,让小姐见见禹殿主的家人,想来应是不会在其他都城停留太久的。」
陌凉想了想觉得也是。既然只待几天,她就忍耐忍耐罢。
只希望接下来的几天,这响彻云霄的雷电轰鸣能稍微和缓些。
虽然是这麽想,但灵霄各都城的天气也不是说变就能变的,除非缭绕在蛰城的雷灵力减弱。
想当然是不可能的,除了皑北因冰灵力一脉消散而不再下雪……思及皑北,陌凉恍惚间想起临行前,禹寒熙在述及将去往的都城顺序时,略有刹那迟疑,她当时看出来了,所以主动替他接着说了下去。
至亲一脉,一夕遭残忍屠灭。皑北二字无疑是他的伤疤,自难轻易说出口。
当日之景,陌凉虽略有耳闻,但她总以为那不过一场与她无甚关联的事情,却未曾想有一日,她身边的人就是那场惨无人道屠杀下的幸存者,甚至这人就是她的未婚夫婿。
禹寒熙救了她几回,她也是从一开始就喜欢禹寒熙的,所以禹寒熙於她而言,有恩情、亦有男nv之情。虽然提亲提得是有那麽点唐突,但婚约也确实是订下了的。
她说过要护短,就绝对不会出卖他,可却难保其他人也不会。
陌凉猜想,陌无殇大约是知道的,且回想陌无殇和禹寒熙的,因此她从未去在意禹寒熙对自己的心意是如何。可霄璈雪突如其来的表态,一下子就让陌凉不安了起来,因为她不确定禹寒熙的心。
禹寒熙看向霄璈雪,淡然道:「既有婚约,自然是遵从婚约。」
霄璈雪眯了眯眸:「只因为婚约?」
「是。」禹寒熙回答得毫不迟疑,陌凉背对着禹寒熙,眼帘一瞬轻颤。
在离开蛰城前的最後一晚,陌凉失眠了。
更让陌凉郁闷的是,接下来一路上,霄璈雪都要一起。
「小姐,你昨天和禹殿主出门回来後,脸se就一直不好,出什麽事了吗?」这话昕紫昨晚便想问。陌凉一夜未眠,昕紫贴身侍候自然是知道的,可昕紫也是从未见过陌凉如此y郁,故而便想着等天亮陌凉看着好些了再问,孰料陌凉竟是连早膳都没胃口。昕紫直觉这次非同小可,才不得不试着旁敲侧击。
陌凉不语。
昕紫小心翼翼地说出猜测:「是因为……璈雪公主?」昨天一起回来的,还有长公主霄璈雪,留在驿馆的几人虽然对於霄璈雪的出现感到意外,但毕竟是长公主,故而当下也不好多问些什麽。
陌凉还是没有开口,但看着明显更沮丧了。
多半是猜对了。至於是什麽事,虽然心中有所臆测,昕紫却没接着说出口,眼下看来还是不适合再多问。
另一边,禹寒堙一早找到了禹寒熙,直言就道:「霄璈雪喜欢你。」
禹寒熙正收拾着行囊,没有抬眼。
禹寒堙拧着眉:「她是霄聿璈的nv儿。」
「我不会喜欢她。」
「但你也没有拒绝她。」
禹寒熙终於停下收行囊的动作看向禹寒堙,微微挑起眉宇道:「她是皇族,我是司祭,我本无拒绝的余地。」
霄璈雪是皇族直系血脉,能够以意念施展专门压制司祭的术法。没有人能保证霄璈雪不会这麽做。
禹寒堙略思忖,问:「你打算就这麽拖着她?」不能直接拒绝,便只能拖着了,至少霄璈雪看起来似乎并不打算b迫禹寒熙。
禹寒熙没有否认,继续接着收拾东西。
「你这麽拖着,陌凉怕是心里会不太好受,她昨天回来时,我瞧她神se很不好。」禹寒堙自然是站在陌凉这边的,而禹寒熙如今的脾x他b旁的任何人都更清楚,这话自是由他来问最合适。
「你对陌凉……是否真的只是因为她的身分和婚约?」这些日子禹寒堙旁观许久,看得出陌凉是真心相待,倘若知晓禹寒熙对她毫无感情,必然伤心。
尤其情窦初开,最易受伤。
禹寒熙伸手收拾最後一样东西,一件斗篷,正是那日雨中陌凉为他披上的那件。蛰城的天气要想晾乾衣服属实不容易,多半得生火烤乾,交给驿馆仆役烤乾後,一时忘记交代仆役直接送还给陌凉,仆役也就给送了回来,他没特别记着,一直放着也就忘了。手轻放在斗篷上,面对禹寒堙的提问,他沉默不语。
在回答霄璈雪时,他并没有多想,而现在看着这件斗篷,他不由得去思考。
良久,他淡淡答了句:「她很重要。」只是他尚且不清楚,是因何重要。若说是因火灵尊的身分重要,当他这麽想的时候,x口隐隐传来的沉闷感却又似乎在告诉他哪里不太对。
看出了禹寒熙有所纠结,禹寒堙轻轻一叹。本来维持着现状就挺好,岂料霄璈雪会突然cha足其中,平白惹起涟漪。
眼下彼此心结不解,日後必生事端。只是该如何解,着实是个难题。
只盼接下来去到颻西,能有迎刃而解的契机就好。
霄璈雪说要同行,禹寒熙没有拒绝,也不好拒绝,其他几人就更没有表示意见的机会了。而霄璈雪也似乎就仗着自己身分贵重,料定禹寒熙等人不会拒绝自己同行,一路都是气定神闲,未曾表现过任何一点的不自在。
而这一路上,霄璈雪对禹寒熙的心思更是半点也没藏着掖着。霄璈雪与禹寒熙接近,反观陌凉,却是和禹寒熙疏远了许多,既不对上眼,更不主动交谈,而禹寒熙一向也是不主动的,於是乎两人之间的关系一下就冷了下来。
昕紫看着都发愁。这在夫妻之间就叫那个啥来着?冷战?虽然还不是真正的夫妻。
而霄璈雪除了带上侍nv鸢紫以外,还带了一个孩子,正是那日大雨中,禹寒熙出手救下的那小孩儿,叫甯子悦。
去颻西这一路上,陌凉、禹寒熙、霄璈雪、鸢紫还有甯子悦一辆马车,鸢紫既是贴身侍nv也同时作为贴身护卫,能和禹寒熙轮流驾车,而禹寒堙、昕紫和少司yan则是另一辆马车。
中途陌凉忽然喊停了马车。
抿了抿有些乾燥的唇,陌凉道:「我想去寒堙那车,这里有点挤。」其实就是觉得待在这车实在太憋闷。
禹寒熙淡淡地看了陌凉一眼,微拧着眉道:「你还是待在这,若有状况,我离你近些。」
霄璈雪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流转须臾,露出了为难的脸se,道:「鸢紫必得守着我才安心,可我若和鸢紫一起过去了,那边多了个人还是挤,这边也没有人和寒熙轮着驾车,也是不妥。本来该是子悦去另一车,可这孩子又黏我,这……」
「没事,我过去,yanyan在那,他也会保护我。」陌凉没有理会禹寒熙,说着转身就下了马车。
前头禹寒堙等人不明就里地跟着停下,直到看见陌凉从马车上下来,转而上了他们这车。
「小姐,怎麽了?怎麽突然换车?」昕紫神se担忧。
陌凉只是垂着眸道:「不方便。」
禹寒熙就这麽看着陌凉下了马车,换到禹寒堙那边去。他脸se微沉,侧过脸看向车窗外,薄唇抿成一条线。他早已习惯陌凉素日总捱在自己身边聒噪,眼下虽明白陌凉这是在闹脾气,然而他心里纠结,一时间亦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霄璈雪自是看出了两人间的心结,然而她却并不急着更进一步。不论她现在做什麽,禹寒熙的心思和目光都不会真正放到她心上,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她是极明白的,她何苦要去要一个不甜的瓜呢?
左右她也不急,可以慢慢等,等到瓜熟落地。
蛰城在五都城中占地最小,颻西与蛰城相邻,故而一行人并未在中途多作歇息,天亮从蛰城出发,傍晚便到了颻西。
颻西由风灵力一脉镇守,有了蛰城的前车之监,本以为颻西会是飞沙走石、狂风肆nve之景。
陌凉下了马车,微风习习拂过带起几缕发丝。想不到颻西出乎预料的是这般风轻云淡。
颻西驿馆的驿臣早已等候在驿馆外,恭谨非常,想来多半是因为霄璈雪同行的缘故。
仆役迎上前将行李一一自马车上搬落後,马车才缓缓驶离。
禹寒熙看向站在一旁的陌凉,半晌复移开目光,正yu提起步伐走进驿馆,便听见身後传来一句:「禹殿主请留步。」
禹寒熙微微蹙眉转身,看向来人。
只见来人一身丹青se的衣裳,披着一袭深紫罗兰se的外衫,唇角g着一抹浅浅的笑意,看着是文雅有礼的书生貌,偏偏眉眼微弯间却又似有魅意。
见禹寒熙神se有异,禹寒堙低声问道:「认识?」
「不认识,不过觉得这人嗓音听着耳熟。」像是在哪听过,却又不太一样。
男子微微行礼:「楼某见过禹殿主、璈雪公主。」
颻西楼氏,风灵力一脉的当家。
瞥了眼男子腰间的玉佩,再瞧着男子看着不过二十初,年纪不大。禹寒熙大约猜到了男子身份,遂开口道:「楼二少爷。」楼家,不曾想会碰了一鼻子灰,隔阂感更甚从前,以至於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跟禹寒熙相处了。
在往来人群中慢悠悠地走着,几个行人晃过眼前,陌凉忽然驻足,跟在後头的昕紫光顾着看新奇玩意,直接就撞上了陌凉的後背。
而在两人身後不远处,禹寒熙同样停下了脚步。知道陌凉现在避着他,但总归还是不能让陌凉落单,故而他才在陌凉出来後,远远地跟着。
昕紫不解地出声唤道:「小姐?」正抬头,见陌凉仍然伫立不动,视线於是越过了陌凉,这才明白陌凉停下脚步的原因。
站在陌凉面前,霄璈雪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巧了,你也出来散心麽?就跟你的侍nv?」自那日在煦都街市上第一次见到禹寒熙後,霄璈雪便多方打探消息,而在这众多消息中,陌凉和禹寒熙几乎都是形影不离的,所以她对於陌凉独自外出首先是感到有些意外的,但很快也就明白其中缘故了。
看着陌凉略显忧郁的小脸,霄璈雪扬了扬眉,不由得感到有些愧疚,毕竟这缘故还是她一手造成的。
陌凉反应过来,微微福了一礼:「璈雪公主不也是只带了侍nv吗?」
霄璈雪轻哂道:「鸢紫可不仅仅是侍婢,也是我的护卫。说起来,你的婢nv也是紫字辈的。」
紫字辈的婢nv,原是皇族分配给皇子、公主的贴身侍奉的,各个皆是训练有素。陌无殇作为夜之殿殿主,受皇上倚重,故而才破例将紫字辈的婢nv赐给其子nv,有和皇子、公主同尊之意,是极大的殊荣。
陌凉只犹记得,当年在皇g0ng送来的一批g0ngnv中,她一眼就挑中了和自己年纪相仿的昕紫,当时的她还小,并未想得太多,也是後来才知道紫字一辈的g0ngnv所代表的意涵。
「只不过昕紫不b鸢紫,有武功在身,陌大小姐只带她出来,怕是不妥,我记得你还带了一个护卫,怎麽不让他也跟着?」
霄璈雪自然不知道少司yan其实是跟着的,只是卸下魍魉面具後的少司yan极不喜欢走在路上被他人注视的感觉,所以除非陌凉有危险,否则他轻易不会现身。
陌凉谦和地道:「我不过小逛一会,颻西城中风气不差,再多个护卫跟着未免过於谨慎,我也嫌拘束,所以没让跟着。」
霄璈雪不以为意地用指尖绕起一缕发丝:「陌大小姐同我说话如此恭谨,怕不是也觉得我让你拘束了?我瞧你最近总躲着寒熙,你不是说你喜欢他吗?」
虽然从初次见面就大约知道霄璈雪的x子,但如此直言不讳,还是让陌凉愣在了原地,半晌没有应答。
双手环抱在x前,霄璈雪挑眉道:「亏你那天说喜欢他说得如此坚定,我本想着与你公平竞争,但你要一直这麽躲着他,我可就要不客气了,就算他不愿意,要b他就范也未尝不可,毕竟本公主的青春也是有限的,可没时间在这边跟你拖延,不乾不脆的。」
霄璈雪的话说得直接,也确确实实说在了点上。
陌凉心里当然是不愿意看着霄璈雪以公主之尊b迫禹寒熙,她喜欢禹寒熙,即使禹寒熙不喜欢她,她也喜欢他。一如初见时,她说她愿意那般,毫无顾忌的坦率。
霄璈雪鄙夷道:「我没料到你竟会这般怯弱,我不过挑拨地问了一句,他也只不过当下不假思索地回答,你就如此介怀,踌躇不前。要不是我好心,换作旁人早就趁虚而入,你只能後悔没有极力争取。」
霄璈雪一番话如醍醐灌顶,乍地点醒了陌凉。怔怔地凝视着霄璈雪半晌,陌凉复释然一笑:「多谢公主金玉良言。」
愣了一瞬,霄璈雪有些别扭地撇开脸:「我这可不是在开解你!只是看不惯对手如此萎靡不振,更是不想让旁人或是你日後後悔了,来觉得我是趁虚而入的j巧之人。」
连日的郁结,突然间就烟消云散,霄璈雪有很大的功劳,陌凉心里自然感激,但碍於两人之间毕竟横着一个禹寒熙,若是言谢,多少有些矫情。
陌凉浅浅地再次福了一礼,道:「公主坦荡,只是我确实不能就这样把喜欢的人让给公主。」
「这还差不多。」霄璈雪哼了声:「好了!说了这麽多话,口乾舌燥的,喝茶去了。」说罢,摆了摆手转身就走。
见霄璈雪走远去,昕紫这才忍不住道:「这璈雪公主说话实在不太客气,小姐你也别往心里去。」
陌凉摇摇头:「我反而要感谢她说进我心里了呢。」到现在她才真正明白,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往往是当局者迷。现在她算是清醒过来了,与其介怀,望之却步,不如坦然地去问清楚。
下定了决心,陌凉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
她已经不害怕知道禹寒熙的心意了,不论得到的是什麽样的答案。
陌凉当即决定不再继续逛下去,掉头返回驿馆。正yu抬脚迈步,甫想起刚刚出来的时候,她还不让禹寒熙跟着自己,还好是没让禹寒熙跟着,否则怕是不会听见霄璈雪和她说这些话。只是不知道禹寒熙这会子还待不待在驿馆?
远远静观着,禹寒熙并未听清陌凉和霄璈雪两人的交谈,更未料到陌凉会突然转身。幸而陌凉有一瞬停顿,还并未注意到他,他旋即背过身去。
陌凉停伫片刻,复迈开步伐。
禹寒熙则调转方向,面向街边的摊贩。正巧一菜贩推着堆满蔬果的手推车自两人中间走过,遮蔽住大半视线范围,陌凉因此丝毫未发觉禹寒熙。
看陌凉去往的方向,应是要回驿馆。并未多加思索,只是静待陌凉走了一段距离,禹寒熙才同样向着驿馆的方向而去。
???
回到驿馆後,陌凉支开了昕紫,独自来到禹寒熙的居室门外,正抬手yu叩响门板,身後便传来禹寒熙的嗓音:「有事找我?」
轻轻一颤,旋过身子,陌凉故作镇定道:「你……你刚才出去了?」
禹寒熙淡淡地应了声:「嗯。」
陌凉将手握成拳抵在了x口,鼓足勇气道:「我有话想问你。」
银灰的眸子沉静地注视着陌凉,半晌,禹寒熙道:「进来说吧。」说罢,便迈步越过陌凉,伸手拉开房门。
两人进到房内,走在後头的陌凉不忘将门带上。听见门板闭合的声响,陌凉不由得还是有些紧张,背倚着房门,看着禹寒熙自若地走到桌边倒茶,她深x1了口气,缓缓走上前。
「问吧。」禹寒熙将茶杯推到陌凉面前,见陌凉似有些局促地迟迟未落座,他便也静静地站着。
须臾沉y,陌凉终於开口问出:「你对我……真的只是因为婚约,没有半点喜欢吗?」虽然是下定了决心要问明白,但陌凉的声音不免仍是微颤着。
眼帘微不可察地一颤,禹寒熙没有立刻回答。
房内安静得令陌凉不禁屏住了呼x1,她紧盯着禹寒熙的神se,却始终未见到任何的变化,内心不觉有些慌乱。
片刻後,陌凉看见禹寒熙唇瓣微动正yu开口,刹时间竟不知道从哪迸发的勇气,她一个箭步上前,踮起脚尖,双手顺势环住禹寒熙的脖颈──「别用说的,只要你不推开,我就当作你回答了。」
她还是害怕听见。
以此方法或许b直接言说更能明确心意。话语经过思考,或许会因为有所顾忌而说出违心之言,但身t反应是最诚实的,至少她是这麽认为。
不偏不倚的一吻印上,生涩而笃定。
陌凉突如其来的举动,禹寒熙并未料及,故而脚下半分未动,任由这一吻确确实实地抵住唇瓣。
这一吻停驻许久,即便刚才再怎麽未及思考,此刻大脑也应该清明,足以做出反应,禹寒熙却并未推开陌凉,直到四片唇瓣稍稍分开了些许,相视良久无语。
陌凉愣地看着禹寒熙,只见他一双冰蓝的眼眸沉着而静谧,她并不知道他眼眸颜se变化的含意。
只记得第一次见到他一双冰蓝的眼眸,是在煦都的酒楼。
当时她一舞倾城,他如神仙落凡般地出现。
或许是始於那一瞬的相望,又或许是萌芽於在煦都禹宅相处的那些时日。
所谓心动,眨眼便陷落。
对禹寒熙而言,同是如此。只是他对陌凉,有太多的不能言说,他甚至没有办法给她任何的承诺。自从冰灵力一脉在皑北被屠尽之後,所有的未来於他,就都是飘渺虚无。
没有推开陌凉,是因为他确实贪恋这透进虚无深渊里的一丝光亮,却也明白终究是可望而不可求,因此,他需要b陌凉更多的勇气来作回应。
然而难就难在於,他若为此考量,自欺欺人地说对陌凉毫无情意,彼此间必然隔阂,更甚,两人的婚约或许还会因此而消灭,陌凉亦无继续待在他身边的理由。即便陌无殇不会同意如此儿戏地解除婚约,但陌凉有自己的思考,总归还是不能强迫的。
陌凉心里也确实如此打算,如若这一次禹寒熙真的说对她毫无情意,她便会识相地退开,即便知道暗灵对自己有所图谋,她也是不愿意再烦禹寒熙保护自己的。
但陌凉并未思量到她的灵尊之力自出生起,沉睡至今,仅一朝一夕,是不可能轻易驾驭的。而现如今,唯一能压制住她的灵尊之力,避免她引火的,唯有禹寒熙。
禹寒熙静默地注视着陌凉许久,复声音有些微哑地开口:「你是认真的问吗?」
陌凉愣了愣,随即认真道:「我承认先前我是有些随便、唐突,但这次我是发自内心、认认真真的!」
看着陌凉一脸的正经,禹寒熙一扫往日冷淡,哑然失笑:「这种发誓的话,一般不都是由男子说的吗?怎麽你倒是信口捻来?」
见到禹寒熙笑了,陌凉一瞬失神,复抬手捧着有些发烫的脸颊道:「还不是你招惹我,我这才……!」
不等陌凉说完,禹寒熙便一手环住陌凉的腰,将她拉近自己,俯身在她耳畔道:「我何时招惹你了?是你自己好se。」
陌凉推开禹寒熙,焦急反驳:「你……你说谁好se了?我这是只要是人都会有的欣慕之情!」
禹寒熙笑了笑,再次将陌凉拉近自己,轻轻一吻落在了她的眉间,他轻声道:「人之常情,确实难以抵挡。」唇瓣随着逐渐暗哑低沉的语调滑落至陌凉小巧的鼻尖。一下被挑起的情感,让他实难自抑,纵然有所顾虑,终於还是回应了陌凉。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陌凉心底不由得一惊,双手无措地揪住裙摆。
唇齿再次相贴,感受到怀里人儿的紧张不安,禹寒熙一边轻柔地吻着,一边腾出手去握起陌凉紧抓着衣裙的手,反覆r0ucu0着指节,细心地一点一点安抚。
直到陌凉稍稍放松些许,禹寒熙复缓缓退开,很是克制地止於此细腻绵长的一吻。
有些事毕竟还是得缓缓依循,忌c之过急。
晨起时,便见禹寒熙和陌凉两人牵着手一块下楼,霄璈雪虽有些吃瘪,却也不打算再争。先前之所以说要公平竞争,是因为禹寒熙和陌凉彼此间的心意并未相互通晓,仅仅是有名无实,她还是有机会一试。而今既已成定局,她又并非是那种bang打鸳鸯之徒,更不情愿於共事一夫,也只能将这份喜欢收回心底罢。
其实从第一次接触到禹寒熙时,霄璈雪就知道她注定是要输的。
身为皇族公主的她,有一个特别的能力,她能感知到司祭的情感。
所以她知道禹寒熙对皇族是怨恨的,那是沉没在静谧湖泊深处,浓烈得令人窒息的恨意。
初次感知到时,一瞬间似有千百条手臂自泥泞中挣扎而出,将灵魂紧紧缠绕,拖入深渊一般,她的内心自是止不住地一阵寒颤,不过是皇族的教养让她面上未显露半分。
那时她便明白,禹寒熙绝对不会选择身为皇族的她。
可她还是想等一等,不想还没说出心意就认输。至少,得等到一个让她可以完全si心的理由。
如今有了理由,她便也si心得乾脆。
霄璈雪十分清楚霄聿璈并非良善的君王,即便这人是她的父皇。所以她不会怨禹寒熙,也不会因此仇视陌凉。
但愿他们能够安安稳稳地在一块,不会受到霄聿璈的迫害吧。
霄璈雪面se淡淡地啜了口茶,须臾,轻声道:「鸢紫,我是不是很傻?」能透过近距离接触探知到司祭的情感一事,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起。一则她并不常常与司祭接触,二则这样的能力乍一看没什麽,却实在是一个能掌控情感、轻易拿捏住软肋的能力。
她可一点也不想为虎作伥。
「公主……」鸢紫有些担心霄璈雪的心情。
本是为了那所谓的一见倾心而奔赴,不想反倒是成了媒妁,为他人作嫁衣裳。
「不过也罢,这回出g0ng就当见世面了。子悦呢?」霄璈雪说着,突然想起了被自己捡回来的甯子悦。
鸢紫答道:「在後院的池子边玩呢。」
「我去看看,你去安排回煦都的车马吧。」霄璈雪看似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服,起身就往後院而去。
鸢紫愣了一瞬,甫对着霄璈雪离去的背影恭敬地行了一礼:「是。」
霄璈雪一路来到了後院,远远瞧见甯子悦坐在池边,身边还有一个男子。她微微眯起眼看去,自模糊的印象里搜索,好半晌才记起这人正是陌凉身边的护卫。
来到颻西後,霄璈雪就只看过少司yan一次,知之甚少,是以眼下只觉得少司yan是怠忽职守之辈。
霄璈雪先是一脸亲切地将甯子悦唤来身边,接着便语带鄙夷地道:「你这护卫倒是当得自在愉快,一天天的不见人影,陌大小姐外出你也不跟着,这会又在池边和孩子待在一块,无所事事,到底是你们家小姐x子好啊,由得你如此偷闲。」
「见过璈雪公主。」少司yan只是行礼,彷佛并未听见霄璈雪所言。直起身子後,少司yan淡然地道:「孩子年幼,独自在池边玩耍未免有些危险。」
霄璈雪扬了扬眉。这是在指责她没有看顾好甯子悦?
少司yan作为魍魉暗卫,向来只听从陌无殇和陌冰的吩咐行事,无要务在身时,也会听陌凉差遣。除此之外,甚少与他人接触,故而在脾x收敛和礼数上不免有些生疏。
好在霄璈雪不甚介意,并未出言质问。
甯子悦看出霄璈雪神se有几分不悦,遂仰着小脸,伸手轻轻扯了下霄璈雪的裙摆,怯生生地道:「姐姐,我刚刚在池边脚滑了一下,是哥哥拉住我,我才没摔进池子的……姐姐你别生气。」
闻言,霄璈雪神se稍稍缓和,蹲下身子,柔声安慰道:「子悦乖,姐姐没生气。」
甯子悦眨了眨眼:「不生子悦的气,也不生哥哥的气吗?」
瞥了一眼少司yan,霄璈雪大方道:「嗯,不生子悦的气,也不生哥哥的气。哥哥刚刚救了你,子悦可有跟哥哥说谢谢?」
甯子悦乖巧地点头。
温柔地摩娑了一下甯子悦的脸颊,霄璈雪先是看向少司yan真诚地道了谢:「谢谢你救了子悦,还陪着他。」随即倔脾气地撇开脸:「但我自觉刚刚说的是实话,并没有错。」
少司yan眉间微动:「公主说什麽便是什麽,俾职岂敢说是有错。」
霄璈雪睨了少司yan一眼,道:「好在你这话是对我说,换作其他人,你说这话必然要被训斥放肆。」
少司yan低着头未答。
「不过话说回来,你家小姐有寒熙陪着,确实也用不上你。」霄璈雪撇了撇嘴,眸中忽掠过一抹jg光:「不如你陪我出去逛逛?我这会突然想到要去给子悦买几件新衣,鸢紫刚被我吩咐去办些事,估计一时半刻不会回来。」
「俾职……」少司yan想拒绝,然而霄璈雪眉毛一挑,语带威胁:「要是我独自外出出了什麽事,你们可是一个都逃脱不了g系。」
「……但凭公主吩咐。」
於是乎,霄璈雪便去向陌凉徵用了少司yan一早上的时间。毕竟是别人的护卫,她的教养告诉她,还是应当礼貌上告知一下的。
霄璈雪明白告诉陌凉要借用少司yan後,陌凉倒也是十分大度,但转头看见少司yan一脸的哀怨,陌凉不由得有些於心不忍,遂提议:「不如我们一块去?」事实上,陌凉也正愁着没有机会答谢霄璈雪。
经上次交谈後,陌凉便明白霄璈雪虽然多少有些公主骄纵的小x子,但本x纯良,只不过是不善於与人温言婉语。
陌凉想着到底是霄璈雪一番犀利话语,才让她如梦初醒。即便不直接言谢,也是该以其他方式来略微回报此恩情,方得无愧於心。而在此前,是应该由她主动对霄璈雪示好,一则试探霄璈雪的态度,二则以免日後相见,总还耿耿於怀。
陌凉道:「寒熙正说着要去一趟楼家,刚好快到午时了,我们去叫上寒堙和昕紫,去完楼家後正好可以一块去街市吃个饭,再去给子悦挑新衣服。」
霄璈雪没有拒绝,坦然笑道:「好,走吧。」
驿馆离楼家宅邸不远,几人於是步行前往。
「又是送画?」陌凉看着禹寒堙怀抱着的画卷,忍不住好奇地问:「不会剩的两家也都是送画吧?」
禹寒堙笑了笑道:「皇上一视同仁,怕若是送了不一样的,总有厚此薄彼之嫌。」
一旁,禹寒熙淡淡开口:「皇上只给了三幅画卷。皑北如今无当家司祭镇守,是不必送礼的,只不过去往瀀郡路途遥远,途中也只能在皑北歇息。」
陌凉愣了愣,禹寒熙看向她,知道她又忧虑他会伤怀,遂伸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梁,道:「别多想。」
霄璈雪的视线在两人间一瞬来回,复有些落寞地撇开脸,目光随意落在一旁的街景,佯装作无事的模样。
少司yan走在霄璈雪身侧,将她的神se变化尽收眼底,默默不语。
说话间,几人便已走到了楼家宅邸的大门前。守门的厮役见几人气质不同寻常人,忙乖觉地上前,问道:「不知几位尊驾莅临,是要找府上的何人?」
禹寒熙道:「奉皇上旨意,前来送礼给楼当家。」
守门厮役再问:「不知尊驾是……?」
未等禹寒熙再答,楼槐晔便自大门内迈出,笑脸迎道:「禹殿主、璈雪公主。」
在来之前,禹寒熙已略和陌凉提起楼槐晔的事,好让陌凉对楼槐晔稍稍有些戒备心。听了禹寒熙的话後,此刻再看见楼槐晔一脸的笑盈盈,陌凉只觉得是h鼠狼给j拜年,故不由自主地往禹寒熙身边靠近些许。
眼尖地瞧见陌凉的一瞬瑟缩,楼槐晔微微眯眼,故意出声招呼道:「陌大小姐。」
知道楼槐晔大约又是在试探自己,陌凉镇定地略一颔首:「楼二少爷有礼。」
「楼家今日有幸得几位贵客到访,自当妥善礼数,以表敬重。」说罢,楼槐晔单手平举向着门内:「诸位请进。」
禹寒熙上前走到楼槐晔身旁,停下脚步,「楼二少爷倒是每次都算得准,我们方到,你便知晓。」
楼槐晔但笑不语。禹寒熙也并未多停留,跨过门槛,迳直走进楼家院内。
待到几人都走进院内,楼槐晔顿时收起笑容,冷冷地望向禹寒熙的背影。一旁厮役上前,低声道:「禹寒熙怕是对大人有了疑心。」
正巧此时,禹寒堙回过头,直接就对上了楼槐晔y冷的目光。
禹寒堙微微蹙眉,楼槐晔亦注意到了禹寒堙的视线,却仅是从容自若地收敛起神se,换上一副笑脸就走上前为禹寒熙等人指引方向:「这边请。」
当即戳破楼槐晔并非明智之举,禹寒堙自然不会这麽做。他几步走到禹寒熙身侧,未多作任何交流,後者却也明白了,只是面se未改分毫,叫人不轻易察觉。
随着楼槐晔一路走进宅邸,在接近走廊尽头处的房间前,楼槐晔停下带路的脚步,转过身道:「家父这几日偶感风寒,怕是不便让诸位皆入内相见,故而只能请禹殿主一人入内,和家父小叙。」
禹寒堙正yu发话,楼槐晔紧接着又道:「皇上送的礼便请交给槐晔就是,待家父好转自会亲观。另则,楼家亦有一礼想献予皇上,还需劳烦禹五少爷和槐晔一同去取来。」
楼槐晔如此安排,恰恰支开陌凉身边两个要紧的人。
禹寒堙略显担忧地看向陌凉。反观禹寒熙倒是未见忧se,只是将目光淡淡地投向少司yan,再轻轻握了下陌凉的手,随後松手转身,跟着下人就进到房间内。
见此情形,禹寒堙也只能将手中的画卷交给了楼槐晔,再随着去取回礼。楼槐晔走前,唤来了一下人将陌凉和霄璈雪几人先带去前厅等候。
陌凉心中虽有不安,但身在楼府内,不得不客随主便。再想来有霄璈雪在,即使楼槐晔真有诡计,也应该会有所忌惮。
好在是邀请了霄璈雪一起来。陌凉想着,便也安心了几许。
少司yan则看似未理会禹寒熙方才的目光,实则清楚禹寒熙有意提醒他看顾好陌凉的安危。其实不用禹寒熙着意提醒,少司yan也是时刻关注着陌凉的,必不会让任何人有可趁之机。
仅凭魍魉暗卫的直觉,少司yan便觉楼槐晔并非善类,加之初见时,楼槐晔对陌凉那般无礼又危险的举措,早足以令少司yan对他严加提防,自不待言。
只是在司祭的地方,少司yan毕竟只是身无灵力的凡人,更何况楼家根底未明,如入虎x,所以禹寒堙刚才才会担心。
奈何楼槐晔的安排,他们作为客人,确实不好推拒。且若是推拒,更令楼槐晔疑窦反而不好。
眼下也只能谨慎防备,若真有危险,盼着少司yan还能挡上一挡。
其实b起担心陌凉,禹寒熙更担心的是禹寒堙。
楼槐晔摆明着在他们面前无所顾忌,毫不掩饰心机,差就只差在没直接施展暗灵力显露身分罢了。倘若楼槐晔真要动手,禹寒堙虽机敏,只怕也讨不了多少好。
禹寒堙抱着画卷跟着楼槐晔一路走着,默默无言。
正走着,楼槐晔陡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禹寒堙心下一惊,不由得抱紧画卷退了一步。
楼槐晔微微挑眉,哂笑道:「吓着禹五少爷了?」
「楼二少爷似乎很喜欢出其不意,初次见面对陌大小姐便是如此。」禹寒堙很快收敛起怯意,镇定地说。
楼槐晔自若道:「禹五少爷聪慧过人,才得以在禹殿主身侧辅佐,我若有所为,必然逃不过禹五少爷的眼睛,又怎麽会有出其不意一说呢。」
听出楼槐晔的话中有话,禹寒堙也仍未说破楼槐晔的身分,只是脸se略沉了沉:「楼二少爷自己又何尝不是人中龙凤?」
「楼某岂敢担此赞誉。若说人中龙凤,任谁都莫若一人。」
「何人?」
楼槐晔眉眼微弯,隐隐透出一丝狡黠:「闻人挽熙。」
禹寒堙瞳孔一瞬轻颤。楼槐晔将这一瞬动摇尽收眼底,随後g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只是可惜了。闻人氏谋逆,被当今圣上秉凌厉之势,一夕屠尽。倒是如今的禹殿主颇有当年闻人氏的风范。」
禹寒堙沉着脸,眉间轻蹙:「我曾略略听过一二,闻人挽熙甚少出现在人前,即便是现於人前也总是以面具遮面,更不与他人多言笑,甚是神秘,见过其相貌、听过其声音者怕是唯有至亲亲族。楼二少爷何以认为寒熙便有当年闻人氏的风范?闻人氏谋逆,可见并非善类,楼二少爷实不该以此人与寒熙相b拟。」
楼槐晔轻笑着摇开手中摺扇:「怎麽?怕皇上的耳目听去告与皇上,再来个莫须有麽?」
「你……到底是何居心?」退去平日里的和颜悦se,禹寒堙向来温煦的眼神亦逐渐冷了下来。很显然,楼槐晔是知道禹寒熙的身份的。
与此同时,禹寒熙正坐於房内的圆桌边,面前隔着一道帘子,帘子後几步的距离有一张卧榻,依稀可见卧榻上端坐着一个男人,想来正是楼家家主,楼之深。
禹寒熙道:「听闻楼家主病了。」如此端坐,只怕患病是假,请君入瓮才是真。
楼之深沉稳道:「多谢禹殿主关心。禹殿主驾临,楼某即便是病了,亦失不得礼数,只是为免将病气过给殿主,只能够隔着帘子坐在这卧榻上和殿主叙话,还请殿主见谅。」
并不想在此久留,故而禹寒熙未多寒暄,直言就问道:「楼家主近来可有听闻灵尊的消息?」
帘子後,楼之深沉默半晌,复缓缓说道:「禹殿主应当b楼某清楚才是。」
潋灩的眼眸定定地凝视着楼之深,良久未语。楼之深亦是默默不语,片刻後方莞尔道:「既同为司祭,该是一条船上的人。」
楼之深语气恳切,有意拉拢。禹寒熙目光微垂,淡声地说:「道不同。」说罢,站起身略施了一礼:「礼已送到,就不多叨扰楼家主了。告辞。」
见禹寒熙无意与自己再多交涉,楼之深也不恼,只是在禹寒熙身後冷不防地开口:「陌大小姐。」
禹寒熙停下脚步。
楼之深接着不紧不慢地道:「听闻禹殿主和陌大小姐订了婚约,楼某还尚未恭喜殿主,在此贺过。」
禹寒熙并未回应,再次迈开步伐就离开了房间。
出了房间後,禹寒熙随即拉了一个下人询问陌凉几人和禹寒堙的去向。
下人恭谨地说:「二少爷领着禹五少爷去了後院的库房,陌家小姐和几位客人在前厅。」
都过了这会时间,禹寒堙应早已随楼槐晔到库房放好画卷,领了回礼,正返回前厅。禹寒熙摆手让下人离去,复迈开步伐向着前厅而去。
经此番到访,只恐怕不离十,楼家便是如今暗灵之首。楼之深有意以同族之情说动禹寒熙同仇敌忾,只不过禹寒熙并未给楼之深这个机会。
暗灵所要做的事,代价太大。即便是仇人一致,禹寒熙也不愿与之相为谋。
在前厅的陌凉几人倒是被好生地招待着,正喝着茶,便见禹寒熙走进厅内。
「寒熙!」陌凉放下茶杯,起身迎了上去。
看见陌凉安然无恙,禹寒熙放心地一笑。
楼槐晔此时也和禹寒堙一同回到前厅。
禹寒堙走到禹寒熙身旁,甫调转脚步面向楼槐晔。
见几人神情严肃,楼槐晔眯了眯眼道:「看来禹殿主并未领家父的情啊。」
禹寒熙没有答话,迈开步伐,迳直绕过楼槐晔就走。身後,陌凉略感不安地看了楼槐晔一眼,旋即低下脑袋不敢再多看一眼,急忙跟上。
禹寒堙亦不发一语地跟随其後。
少司yan和霄璈雪虽不明所以,却也并无留下的理由,自是跟着离去。
身後,楼槐晔收起笑意,目光y寒地望着几人离开的方向,冷声朝着暗处的身影吩咐:「他们接下来应是会加紧脚程赶往瀀郡,再回到煦都,派jg锐跟上,伺机而动。」
「是。」身影自暗处现身应诺。
唰地收起摺扇,楼槐晔g起唇瓣:「灵霄风平浪静了这许久,也该兴些风浪了。」
出了楼家宅邸後,不远处,禹寒堙早已让人备好了车马等着。
几人上了马车,气氛一路沉寂,一直到街市的入口处,霄璈雪才开口:「你们两兄弟见完楼家父子後就都沉着脸se,我没兴趣管你们是怎麽回事,但可别吓着子悦。」
甯子悦一路跟着,不吵不闹,这会正紧紧捱着霄璈雪,一双大眼懵懂地圆睁着。
霄璈雪接着道:「依我看,你们还是别跟着一起了,估计也没心情吃饭。陌凉呢?一起不?」
看了一眼禹寒熙,陌凉朝着霄璈雪莞尔道:「我也就不跟着了吧。少司和昕紫跟着公主一起去便是。」
弯月般地眉微微上挑,霄璈雪只道:「行。」旋即牵着甯子悦转身就下了马车。少司yan随後,昕紫虽然稍稍地不乐意,但也还是顺从了陌凉的吩咐跟着一块下了马车。
暂别了霄璈雪,马车驶离热闹的街市,来到颻西城中一僻静处。禹寒堙掀开马车布帘给了车夫赏钱,打发其离开,便将身子缩回马车内,说道:「楼家怕便是如今的暗灵之首。」
「是。」禹寒熙神se淡然。
禹寒堙蹙眉道:「看来我们得加快启程。去往瀀郡路途遥远,你和我在楼家都明白拒绝了楼家父子,只怕他们见软的不行,便会不惜代价来y的,只为了拉我们下水。」
禹寒熙道:「使绊子是肯定的,毕竟他们连自己什麽时候会si都不知道,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修习恶灵之术者,身t大损,寿命大减。随着灵力日渐w浊,能活着的时日亦是随之递减。
陌凉垂着脑袋,神se黯然:「他们如此耗尽生命,真的值得吗?」
禹寒堙觑向禹寒熙,想着既然方才都未让陌凉跟着下马车,应也无须讳言,遂道:「其实……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办法确实是眼下最能够快速推翻、摧毁霄氏皇族的办法。只不过赔上的,除了自身,还有整个灵霄。」
陌凉抬头看向禹寒熙,心想着:楼氏与霄氏皇族的仇恨不及冰灵力一脉灭门之恨深,尚且如此不惜代价。那麽禹寒熙呢?
他要付出的代价是什麽?
心下一揪,陌凉不敢去想。
这猛地一揪,惹得陌凉的x口不禁跟着难受了起来,她伸手捂住心口。
瞥见她这一动作,禹寒熙眉间微动,却默着未开口。
片刻後,陌凉才舒缓些许,轻吁了口气问道:「那我们何时启程?」
禹寒堙道:「接下去的路程,只怕不适合太多人同行。我们这里可是只有一个灵力者。」禹寒熙就是再厉害,也顾不了这麽多人。
听出了禹寒堙的言下之意,陌凉虽然很想说自己也是,但又想自己都还不怎麽会控制灵力,只怕也是无用,眼下情形也容不得她任x。思量几许,她还是问了句:「那……我们要丢下他们吗?」
禹寒堙道:「先回驿馆给他们留封信吧。我们脚程快些,到了瀀郡便能安心些。」
想来确实是没必要把霄璈雪和其他人卷入这样的危险里来,陌凉便也同意了。
由禹寒堙驾着马车,三人回到了驿馆收拾行囊,并留下了一封书信,交代少司yan和昕紫护送霄璈雪先行回到煦都,同时还夹带了另一封给陌无殇的书信。
毕竟先将少司yan和昕紫遣回煦都,总该给陌无殇一个交代。否则要是陌无殇av心切,一个冲动派出魍魉暗卫追杀,那他们去瀀郡一路恐怕就要四面受敌了……
「你打不赢魍魉吗?」马车上,陌凉打趣地问禹寒熙。
禹寒熙淡淡地瞥了陌凉一眼:「打得赢。」
「那你怕什麽?还特意给爹爹写了信交代。」难得逗禹寒熙几句,陌凉眨了眨眼,继续问道。
禹寒熙道:「岳丈威严在上。」
陌凉小脸一红,忙撇开脸:「我们还没成亲呢。」
禹寒熙轻轻一笑:「那就更不能惹未来的岳丈不开心了。」
匆忙离开颻西城後,禹寒熙的脸se就一直不太好。所以见到禹寒熙笑了,陌凉便也忘了羞涩,和禹寒熙相视一笑。
马车外,禹寒堙听着二人的谈话,嘴角亦不由得欣慰地上扬。
倘若没有生si契、没有凡人和司祭之分,或许日子便是如这样的平静安适。
只可惜,已经发生的历史无可更改,宿命也早已注定。
收回思绪,禹寒堙继续驾着马车前行。
陌凉也在此时掀开车笭,向外看去。马车後,早已不见颻西城,两旁田埂阡陌一望无际,风吹着田间稻谷飒飒作响。浓浓的稻香味里,夹杂着泥泞的气味,吹过稻田的水面,捎来些许凉意。
陌凉不住地打了个喷嚏,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身子搓了搓。
禹寒熙从行囊里翻出一件斗篷盖在了陌凉肩上,陌凉回头正要开口道谢,却在瞥见斗篷时停住,复笑着弯了眸:「我自己都忘了有件斗篷在你那呢,原先还以为落在了蛰城。」说着,笑着掩上车笭,转过身将斗篷拉紧了些许。
「你不愿我着凉,我亦复如是。便是你忘了,我也会记得。」禹寒熙笑着抬手轻捏了下陌凉的脸颊。
两人相依而坐,陌凉遂向禹寒熙贴近了些许,昂着脑袋,她猝不及防地在禹寒熙唇瓣上啄了一口:「多谢夫君。」
禹寒熙g起唇瓣:「我们还没成亲呢?」
陌凉有些得意地抬起下巴:「反正你都会娶我的。」
「是。」禹寒熙低头看着陌凉,眼底含笑,唇瓣复轻轻地覆上陌凉柔软的小嘴。
马车外,风一瞬停歇。再往前一段,便是皑北的地界了。
禹寒堙看了一眼天se,想着要赶在天黑前到皑北落脚,遂将手中的缰绳握紧,加快了马车的速度。
天将黑时,马车终於踏入了皑北城内。
感觉到马车停下,陌凉却并未如同到前两个都城时那般好奇车窗外的景se气象,反而是担忧地看向禹寒熙。
明白陌凉的担忧,禹寒熙露出一抹浅笑道:「没事的。」然而掀开马车的帷幕後,看见马车外熟悉的故土,他的眼帘仍是一瞬轻颤,甫下了马车,回头去牵陌凉。
陌凉站立在马车边缘将手搭上禹寒熙的手,半晌过去,後者却迟迟未有动作。
「寒熙?」直到陌凉出声叫唤,禹寒熙才缓缓回过神,不发一语地扶着陌凉下了马车。
禹寒熙从未这般失神。见禹寒熙如此,一旁的禹寒堙也不由得担心起其心绪。如此仓促地回到故土,心理准备怕是不足。禹寒堙道:「行李依我看便不用下马车了,我们明日天亮便启程,沿路稍稍作歇,应是能在夜深时到瀀郡。这两日连着赶路,怕是会累些,早点去歇息罢。」
「嗯。」敛着眸,禹寒熙淡淡地应了声,跨步就向着驿馆内走去。
陌凉抬手想抓住禹寒熙的手腕,然而禹寒熙却并未留意,自顾自地疾走而过,任凭陌凉指尖擦过袖摆也未察觉。深褐的眼眸凝着禹寒熙的背影,不禁盛满了担忧。
看出了陌凉的心思,亦理解禹寒熙的有些反常,禹寒堙宽慰道:「就让他去歇息吧,左右我们不在皑北待太久。」
皑北城中很是安静,无风无雨,夜里静谧得恍若一座无人之城。空气里透着一gu寒凉,庭院所见之处尽是荒芜乾涸的土地,了无生气。
即便不再似从前那般终年落雪,皑北的夜幕依旧b其他都城落得早且漫长,方才还微微亮着的天空,此时已然被漫天的鸦黑笼罩,不见一丝星点,唯有几盏稀零零的残灯照着长廊的地面,隐约可以看清前路。
脚下步伐踏得木板吱呀作响,禹寒熙一路默默地进到房内。
进到房中後,禹寒熙未先将烛火点亮,只是关上门,随後将背倚靠着门板,缓缓滑落至地。
自下马车的那一瞬,他的心口就难受了起来。三年前那一夜的窒息感,陡然间被唤醒,迅速遍及全身。脑中嗡鸣之声越渐强烈,参杂着啜泣、哭喊和哀号声四起,难受得闭上眼後,那夜之景却蓦地掠入脑海,更令头顶一阵发麻眩晕,呼x1倏然紧滞,喘息间却又恍惚闻见那天夜里空气中所弥漫的浓厚血腥味,引得禹寒熙不住地一阵作呕。
强忍着将不适感咽下,禹寒熙缓缓起身向着桌边走去,0着黑点亮了桌面的烛火,才伸手去拿茶杯,yu给自己斟杯茶水。
然而,冰蓝的幽光倏忽闪过眼眸,继而一gu寒意猛烈蹿上心头,蔓延至经脉。
三年了。他从未感受过疼痛,离开皑北的时候是如此,即便是刚到禹家时,不受禹家兄长待见,刻意刁难地将剑刃刺入他的肩膀,他也不曾皱一下眉头。
可现在仅仅是重新踏入皑北,他却没来由地好疼。
茶杯框啷倾倒在桌面,将烛台撞倒後,茶水缓缓流淌而出将微弱的火苗熄灭,伫立着的身影亦随之软倒在地。
窗外,细小的雪花无声飘落。
禹寒堙甫走到房门外,便忽觉空气更冷了些,他侧过脸看向庭院,眼尖地瞧见一片细小的雪花落在了灯影朦胧的地面。
瞳孔微颤,禹寒堙暗道:「不好。」随即抬手急促地敲响房门:「寒熙!寒熙!」连着两声呼唤和敲门声并未换来回应。
还是放心不下的陌凉也在此时来寻禹寒熙,正巧就撞见在房门外一脸心急地敲着门喊的禹寒堙。她忙上前问道:「怎麽了?」
禹寒堙眉头深锁道:「下雪了。」
陌凉依言看向屋檐外,眯眼细看了一会,才隐约看见那纷落而下的滢滢细雪。然而还未明白过来下雪和禹寒熙之间的关联紧密,陌凉便只是回头看着禹寒堙问:「下雪怎麽了?」
禹寒堙道:「皑北从前由冰灵力一脉镇守,终年落雪,可自从三年前,皑北便不再落雪,今夜这雪……我担心和寒熙的心绪有关。我刚喊了他,也敲了门,他均未回应……」
闻言,陌凉才恍然大悟眼下事态的不寻常。不觉心惊,她忙不迭地几步越过禹寒堙,将身子捱近房门,掌心拍击在门板上,朝着里面焦急直喊:「寒熙!寒熙!寒熙你在吗?」如此动静房间内都未有响动,陌凉一下就急了,顾不得许多就将两片门板拉开。
房内一片昏黑,陌凉微微侧过身,让廊上微弱的灯火稍稍照进房内,待须臾後,眼睛适应了黑暗,她才看见倒卧在地的人。而这人无疑就是禹寒熙。
陌凉匆匆上前,跪坐到地上,伸出双手有些吃力地将禹寒熙扶起,抱在怀中,忍不住颤抖地道:「寒熙你怎麽了?你别吓我,你醒醒……」她见过他的清冷,见过他的温柔,却从未见过他像现在一般的虚弱无力,着实是吓坏了。
反观禹寒堙似乎早有预料,虽说脸上难掩忧se,却也只是从容地上前以手背和指尖去探禹寒溪额头的温度和鼻息,而後不觉喃喃道:「好冷。」若不是尚有呼x1,简直冷得不似活人。
见陌凉身子发颤,连带着呼x1都是ch0uch0u噎噎的,禹寒堙安抚地道:「陌凉,你静下来听我说。眼下除了寒熙之外,唯有你有灵力。皑北虽尚有其他血脉的灵力者在此地,但寒熙身分特殊,是不能被旁人知道的,所以除了你,没有人可以帮寒熙。」
紧咬住下唇方止住ch0u泣,陌凉哽咽道:「我怎麽帮他?」
禹寒堙道:「寒熙现在是心绪太过於不稳,才引得t内灵流紊乱。这些年寒熙一直压抑着冰灵力,只为对外显现的是土灵力,而现下心绪牵动,冰灵力一下突破抑制,便造成了反噬,伤及心脉,轻则昏迷一会儿便能醒来,重则……怕是要几日才能。」
陌凉皱着眉头望着禹寒堙,努力理解。禹寒堙缓了一瞬,接着道:「可现在我们只有三个人,为了不让暗灵察觉到皑北的落雪,我们拖不了太多日,所以必须要尽快稳定住寒熙的冰灵力。」
略一思索,陌凉迟疑道:「稳定住寒熙的冰灵力……你是说……我?」
禹寒堙认真地看着陌凉道:「唯有你能。我虽无灵力,但也能引导你c控灵力,你只须静下心按照我说的去做。」
「可我的灵力上次伤了他,我怎麽能帮他,要是我一个不小心,他又伤得更重了怎麽办?」光是伤及心脉听着便觉得已是大伤,陌凉实在没有信心能够保证自己不会出错再伤了禹寒熙。
离开煦都後,她就没有再学习如何c控灵力,现在突然要她用灵力像禹寒熙救她那般去救禹寒熙……想着,陌凉使劲地摇头:「我不能,我办不到!」
「陌凉。」禹寒堙口气依旧温和,面容却难掩仓皇。
就在两人面面相觑、僵持之际,一道嗓音自陌凉怀中传来:「……我没事,缓一会就无碍了。」
禹寒熙醒了。
窗外的落雪也随之停歇。
「寒熙……!你吓si我和陌凉了!」禹寒堙顿时松了口气。
禹寒熙仍有些乏力道:「抱歉。」微微抬头看向抱着自己的陌凉,禹寒熙勉强扯起一抹笑,对着她又说了一次:「抱歉,吓着你了。」
陌凉的眼角泛着泪光,摇了摇头:「对不起,明明我有灵力可以让你好受些,可是我却不会,也不敢……」深感自己的无能为力,陌凉忍不住垂下脑袋,很是丧气。
轻吁了口气,禹寒熙并未有责怪地温言道:「你毕竟不熟悉,方才没施展灵力反而是好事。倒不是怕你伤了我……而是怕你也伤了自己。何况也不知道皑北城内有无暗灵,你若施展,被觉察到气息更是不妙。」说着,禹寒熙复有些自嘲地一笑:「我原以为我并无心魔,不曾想久别後回到皑北,一切会是如此历历在目。是我失态,让你们平白受了惊吓。」
说这话时,禹寒熙的目光随之缓缓投向禹寒堙。
禹寒堙的面上已无刚刚的担忧之se,而是一如往昔地面容和煦,正巧和禹寒熙四目相对,禹寒堙莞尔:「还好你无事。」
禹寒熙道:「嗯,都早些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皑北於他而言,近乡情怯,更会扰乱心绪和灵力,确实不适合久待。
陌凉却是扒着禹寒熙不愿意放手,嚷道:「我留下吧!你趁醒着的时候赶快教我,若是你又不舒服了,我就能帮你了。」
闻听此言,禹寒堙不住地轻笑出声。禹寒熙则是有些无奈地笑着道:「我才刚恢复,你便要累我教你?」
愣了愣,又见禹寒堙在一旁偷笑,陌凉遂瞪着禹寒熙蹙眉道:「你是不是拐着弯嫌弃我呢?教我怎麽就累了?」
坐起身子,禹寒熙看着陌凉道:「我没事,你就别c心了。」
陌凉撇过脑袋,哼哼道:「你不教我,那我也得留下看着你,这样我才能安心!」
禹寒熙此时已经恢复了许多,遂站起身在桌边站定,复拿起适才倾倒在桌上的茶杯,轻轻擦拭後放回,再重新拿来火烛点上,「房里可是只有一张卧榻。」说着,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陌凉神情一滞,有些羞赧地瞥向一旁的禹寒堙。禹寒堙当即轻咳了一声:「咳……!我去睡了,晚安。」说罢,便不耽搁地转身就走。
眼睛骨碌碌地转了几下,陌凉略踌躇道:「我看卧榻挺大的,应该……」应该够两个人躺。陌凉一脸思索貌,来到卧榻边,绕着卧榻细细丈量。
禹寒熙微挑起眉宇,终是失笑道:「当真是半点nv儿家的矜持也没有。」
「你老说我第一次见你就向你提亲,也该知道我不矜持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一pgu坐到了卧榻上,陌凉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着。
禹寒熙岂会不知道陌凉是故作轻松的模样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好让他不去惦念那些伤怀的记忆,有损心绪。陌凉的思考一向单纯,不至过於憨直,偶有小心机,但也并不难猜。
拍了拍床铺,陌凉大方地道:「睡觉吧!明天还得起早赶整天的路呢!」
禹寒熙依言走上前,陌凉却有一瞬间想临阵脱逃,然而环顾四周,身後是墙退无可退,而若此时弹起身子向两边撤走又未免太突兀。无疑是自陷囹圄。
眼看禹寒熙越走越近,陌凉迅速脱了鞋爬上卧榻,卷着棉被往靠墙的里边滚去。
在卧榻前站定,禹寒熙挑眉看着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儿,g起好看的唇瓣:「你把棉被都卷走了,我盖什麽?」
陌凉缩在被褥里,涩讷道:「我、我怕冷!你、你再去找件被子罢,我困了!睡了!」
半晌未听见回应,陌凉於是探出一双小鹿眼窥视,未见到禹寒熙,她不由得心想:「今天怎麽这麽听话?」
倒不是禹寒熙听话,而是他并未好完全,又恐陌凉再担心,便正好藉此先离开房间一会。方才若非模糊间听见禹寒堙要陌凉c控火灵力相救,他也不会迫使自己压制住冰灵力,迅即恢复意识。心脉此刻仍不免隐隐作痛,再不出房间,只怕要露出破绽。
「……」趁着意识尚且清晰,禹寒熙来到另一间空房间内,吞下一颗调息丹,静坐片刻调息。自上次替陌凉调息些许内损後,他便在身上备下了调息丹,只是不曾想这次伤及自己的竟是自己的灵力。刚才是疼痛一下袭上心头,他不及压下,才昏厥过去。现在虽然还疼,所幸不及刚才那一瞬来得剧烈,能忍得住。
调息间,禹寒熙想起方才意识蒙胧间听到的对话,略感疑虑。禹寒堙并非急躁之人,应当知晓即便是在他的指引下,火灵力仍可能伤及陌凉,若更因此引得暗灵注意到气息,他又未及时醒转过来,暗灵正好一次将两个灵尊绑走,复仇大业可谓是只欠东风。
缓缓睁眼,禹寒熙但愿是他多虑了。禹家於他有大恩,他虽未完全交付信任,却也不想对禹家的任何人有疑心。思绪停於此,不再想下去,起身去抱起空房内卧榻上的棉被,禹寒熙随即走回原来的居室。
陌凉一直等着禹寒熙,正想着禹寒熙是不是去得有些久了,打算起身去看看时,便见禹寒熙怀抱着棉被回来了。她於是慌忙地又缩回了被褥里,闭紧眼睛佯装睡去。
禹寒熙走到卧榻边放下棉被,坐下脱去鞋袜。少顷,他才侧身躺shang,拉上棉被。
陌凉依稀可以听见自己的一蹦一蹦的心跳声,她悄悄侧过脸觑向禹寒熙,恰见他正静静地看着自己,她眼帘微颤,索x大着胆子也转过身和他面对面瞧。
禹寒熙眯起眼,轻轻一笑道:「这会倒是不羞。」
陌凉撇了撇嘴道:「难得如此亲近,不好好多看几眼,那我多亏呀!」
「是吗?」禹寒熙一双眼眸笑得更弯了。
陌凉脸颊微热,她慌忙伸手0了0禹寒熙的额头,好岔开话题:「你还不舒服麽?」0着,陌凉顿时皱起眉头:「怎得0起来如此冰凉?」
禹寒熙道:「冰灵力在血脉流淌,t温一向是b寻常人低些。不要紧的,睡吧。」
这0着不只是低一些吧?陌凉皱眉想着,随後就挪动身子往禹寒熙贴近。
禹寒熙正疑惑,陌凉一下将脑袋靠上他的x膛道:「依你说的,我是火灵力,t温应当高些,睡觉还是要暖和些才好睡的。」
禹寒熙缄默半晌,方将唇角上扬了几许道:「确实暖和。」
小脸一红,陌凉拉起棉被盖住脸,压着嗓音闷声道:「真睡了。」
禹寒熙轻声回应:「嗯,晚安。」
???
颻西城中,霄璈雪几人回到驿馆後,很快便在厅堂的饭桌上看见了陌凉留下的书信。
「我原来就想着要在今天回去煦都,他们倒好,竟抢在本公主前面不告而别,还把下人丢给本公主?」书信上仅仅是简单交代了几句话,霄璈雪两三眼看完,复将拆开的书信连着另一封未拆的,都给了少司yan:「喏,还有一封是寒熙要给陌殿主的。」
少司yan默默接过,看了眼拆开的那封信的内容,眉宇微蹙。这还是他第一次没有完整地完成任务。陌无殇的嘱咐是要他待在陌凉身边,将陌凉平安护送回煦都,按理说,他应该以陌无殇的命令为主,可眼下陌凉主动抛下他,且留了言要他跟着霄璈雪一起先回煦都,并将未拆的书信交到陌无殇手上,他又不得不从。
见少司yan脸上似有为难之se,霄璈雪撇了撇嘴:「我说你呀,脑袋是一根筋吗?」
少司yan皱着眉看向霄璈雪。这nv人怎麽突然就骂人呢?
「我猜猜,陌无殇原来的命令是要你护送着陌凉平安回煦都,对吧?」
少司yan点头。
霄璈雪接着道:「可陌凉这会又命你和我一块先回煦都,还要将另一封信交给陌无殇,你又觉得你不得不从,可若从了陌凉的命令,就等於没有完成陌无殇的,是吧?」
少司yan愣愣地又点了点头。
霄璈雪直爽地上前拍了拍少司yan的肩膀:「依我看,这事左右是他们父nv两的事,与你压根没半点关系。况且这任务嘛!总会有出现变数的时候,又更何况是这种时间特别长的任务。」说着,霄璈雪又抬高了手臂,g住少司yan的脖颈:「总之,至少你是完成了大半,陌凉不也留了信让你回去交差吗?不算辱命的。」
瞥了眼g住自己脖颈的手臂,少司yan眼底闪过一抹肃杀的幽光。
霄璈雪一愣,遂收回手:「你……不喜欢被g肩搭背啊?」
少司yan见自己下意识的反应似乎吓着了霄璈雪,立刻垂下眼眸道:「没有。」
「没有?」霄璈雪挑眉,「那是不喜欢被我g肩搭背?」
少司yan低下头:「俾职不敢。」
霄璈雪盯着少司yan,双手环在x前:「不敢不喜欢?所以如果我不是公主,你就敢了?」
怎麽不论说什麽她都不满意?少司yan皱起眉头,不由得喃喃道:「刁钻。」
「你说什麽?」霄璈雪眯起眼,摆出了公主的架式。
「……」少司yan选择缄口不言。
霄璈雪倒也没有继续不依不饶,略显娇蛮地哼了声便转身回了居室。
昕紫牵着甯子悦站在一旁,不由得替少司yan捏了把冷汗。霄璈雪在皇族之中,脾气已经好的了,否则哪里能够让少司yan如此回话。
昕紫毕竟是g0ngnv出身,十四岁那年才出g0ng跟了陌凉,g0ng里那些主子的脾气,她还是略知一二的。不过跟了陌凉这些年,曾听陌凉说起魍魉,昕紫亦知道,其实也怪不得少司yan如此不明礼数。
魍魉暗卫都是出身来历不明的无名孤儿,是陌无殇不计出身来历,给了他们容身之处,传授武学,恩威并施下才有了如今无人不知、无人不惧的「魍魉」。未免魍魉沾染过多不必要的世俗情感,沦为他人的心机算计的一环。陌无殇唯一明令严厉禁止的,便是与外人亲近交流,因此身为魍魉暗卫既用不着这许多待人处事的礼节,久而久之淡忘生疏也属常理。
於世人而言,魍魉只能是杀人於无形的魅影。
思及此,昕紫乍然意识到哪里不大对。陌凉是说过魍魉暗卫都是出身来历不明的无名孤儿,陌无殇起名字也多是随意,随口一叫,叫久了,便是那个名字。
可是少司yan,这姓少司,单名一字yan,总不能是随便想到的吧?
少司yan转过头,注意到昕紫将眉头皱成川字、用力思考的模样,他仅是淡淡地停留一眼,无意关心,迈开脚步就离开了驿馆大厅。
他现在只想赶快回到煦都交付给陌无殇的书信,好完成差事,重回岗位待命。
外面的世界太复杂,他实在理解不能。
又在颻西停留了一宿。一早少司yan和昕紫帮着霄璈雪将行李放上马车後,一行人便启程向着回煦都的方向而去。
回程的路因为霄璈雪不想再去蛰城,所以马车只会擦过蛰城边境,等於是直接去往煦都。
先前在蛰城待那几日,霄璈雪的耳朵被那连日不停歇的雷声炸得直嗡嗡作响,加上那y雨绵绵的天,她实在是不喜欢。
其实说来说去,总的来说就是──霄璈雪怕打雷。
在霄璈雪提出能不能绕开蛰城直接回煦都的时候,几个下人便已经从霄璈雪略微铁青的脸se上看出了端倪,不过是看破不说破。
何况公主发话,他们也不可能就告诉霄璈雪:不能。自然是立刻提出另外一条稳妥的路,只不过中间就没有驿站可以歇息了,若不想露宿野外,就必须一路马不停蹄,方能在宵禁前回到煦都城中。
对於可能露宿野外,霄璈雪倒是不介意,耸肩就道:「马车上不也能歇息吗?马车上不好歇息,那路边也总有树吧?或是林子里也会有个山洞什麽的,反正是y凉处便行。」
昕紫略有担忧地道:「这一车上,公主带了不少行囊和礼物,奴婢听闻蛰城边境常有盗匪成群劫掠,我们还带着孩子……」
闻言,霄璈雪不禁鄙夷道:「父皇也不知道管管这些盗匪,若非无人关切边境的小村落,这些黎民百姓也不会结成盗匪去掠夺往来之人财物。」说着,霄璈雪一声长叹:「我是管不了,若真遇上了,只要x命无虞,财物便给他们也无妨。」
「婢子定会保护公主和小主子安全。」鸢紫如是道。
就在几人说话的同时,马车已然驶离了颻西城,稳稳地向着西南方向前行。
前行了好一段路程後,马车突然停下。霄璈雪正闭目养神,感觉到马车停下,她於是疑惑地掀开车帘一隅向外看去。
只见外头几个凶神恶煞的壮年,骑着野驴正绕着马车。见霄璈雪掀开车帘,其中一人歪头细看,随即猥琐地笑道:「呦?车上还有漂亮的姑娘呢。」
几个大汉跟着一阵哄笑:「哈!还真是漂亮,这带回去肯定能给爷生个漂亮的胖娃娃!」
还真的就遇上的盗匪。
听着如此wuhui的话语,霄璈雪皱起眉头,却也明白和这些人多说无益,就是亮出公主身份,在这边境之地也是无用。
霄聿璈都不管的地方,这些人又何尝会将皇族放在眼里。
w言hui语声中,一个大汉靠近马车,伸手拉住车帘,另一手便往霄璈雪脸上0去。
霄璈雪心下一惊,立刻缩回马车内。那大汉却还纠缠地y笑道:「小姑娘别害羞啊!快出来让爷们疼疼你!」
「这可b老三劫回去的那个娘子还要漂亮啊!」
「呸!什麽娘子?老子可不把她当娘子。不过若是这个姑娘愿意,老子倒是可以考虑将她当作娘子好好疼ai!」大汉说着,又是一阵大笑。
「你想得美!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小姐,哪能愿意呢?」
「都落到咱们手里了,那不愿意也得愿意啊!」
马车内,甯子悦听着那些大汉的不善的言语和笑声,不由得钻进霄璈雪怀里,怯声道:「姐姐,我怕……」
「子悦不怕,姐姐在呢。」霄璈雪温柔安慰,但毕竟是第一次遇到匪徒,心里亦不由得感觉到一丝害怕,声音不觉轻颤。
眼下看来,这些盗匪只怕不只是会劫财。
倒是都过了这会,在前头驾车的少司yan怎麽也没个动静?不会被宰了吧?
不对,要是少司yan被宰了,这些大汉早就直接上马车了,不会绕着马车说废话。
为首的大汉,绕回马车前道:「小兄弟!看在你这马车上漂亮姑娘的面子上,爷劝你识相让开,将马车跟姑娘留下,然後有多远滚多远去。」
少司yan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大汉,隐隐透着一丝冷冽。
大汉并未察觉少司yan眼底的寒意,只是见少司yan半点反应没有,有些没耐心地再次开口:「嘶……我说这位小兄弟,你是哑了?还是聋了?没听见爷说话呢?」
少司yan依旧是安静地一动也不动。
「唉?我说你是不想活了是吧?」大汉一下没了耐心,举起大刀就挥向马背上的少司yan。
然而大刀从马背上挥过,方才还在马背上的少年竟凭空消失,没了影。
大汉见状,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又r0u了r0u,吼道:「人呢?你们──」正yu发号施令的大汉,脸se一僵,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心口,断断续续地自口中吐出不尽完整的字句,声音已然细若蚊蚋:「人……不、不是人……」只见大汉的x膛上,手握着短刀自背後刺入,将心生生剜出。大汉圆睁着双目,很快便断了气。
不知何时来到大汉身後的少司yan见大汉没了气息,遂ch0u回贯穿x膛的手和短刀,手上正握着一颗还微微颤动着的心脏。
其他几个大汉见状,先是一片鸦雀无声後,复惊慌失措地喊道:「他、他……鬼、鬼啊!」谁能想到,一个安静的少年下手会如此狠戾,那短刀连着手贯穿心口的举措,更非常人所为。
「不……不、不要剜我的心脏,我还不想si啊!」
马车外,一瞬间响起鬼哭狼嚎。方才还豪横着的大汉,一个个哭爹喊娘,吓得四散奔逃。慌乱间,有人自野驴背上摔落,甚至连手脚都软得都没了爬起来的力气,只能趴在地上号哭讨饶。
少司yan冷冷看了一眼被逃窜的盗匪落下而趴在地上哭喊的大汉,抬起脚缓步向他走去。
大汉的眼角余光暼见少司yan走近,哭得便更厉害了,奈何他手脚都吓得发软,根本使不上力。
少司yan仿若修罗附t一般,面se森冷,毫无怜悯之意地朝着大汉走近,直到霄璈雪掀开车前的帘幕,喊住了少司yan:「你住手!」
霄璈雪看了眼x口破了个大洞、si状甚为凄惨的大汉,再看向少司yan一手的鲜血和手里握着的一颗已然被捏烂的心脏。她强压下内心的惊惧,微颤抖着唇道:「不要杀他。」
微微歪头,少司yan依言没有再对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的大汉下手,同时松手任由手里那颗心脏掉落在地,复旋过身走到马车後放置行李的地方,翻出一袋水清洗着手上的血w。
霄璈雪放下车帘,深x1了口气,半晌还是忍不住一阵乾呕:「呕──」胃里翻搅的难受,头也很昏。
除了怕打雷,她还怕血。
「公主!」鸢紫忙上前搀扶。
「我难受……呕!」说着,又是乾呕。
昕紫正抱着甯子悦安抚,见霄璈雪如此难受的模样,便道:「公主这般难受,我们要不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吧?」只是这一耽搁,宵禁前恐怕是到不了煦都了。
好不容易缓过来,霄璈雪有些无力道:「还是赶路吧,我不要紧。」她现在只想赶快回去煦都。
接下来的一路,霄璈雪靠在鸢紫肩上闭着眼,紧皱着眉头。奈何方才所见却怎麽也挥之不去。
又驶了一段路後,鸢紫仍是不放心地提议:「公主,马车多少还是有些颠,要不还是停下来歇会吧?」
霄璈雪一脸难受地皱着眉,却还是摇了摇头。少顷後,她开口问:「有水吗?渴了。」
一旁,昕紫也同样担心霄璈雪,主动说道:「水在後头堆行李的地方呢,奴婢让少司护卫停下马车去拿吧。」
除了霄璈雪,其他人只是听见外头的惨叫,并未亲眼见到那血腥。霄璈雪现在是有些害怕少司yan的,毕竟看见少司yan就会想起那血淋淋的画面,本想着拒绝昕紫,可方要出声,又是一阵头晕目眩感袭来。霄璈雪有些气恼地闭上眼,心里头暗骂道:该si的晕血。
昕紫随即喊停了马车,身子探出帘幕朝着外头的少司yan道:「公主渴了,劳烦少司暗卫去马车後取壶水来。」
少司yan拉紧缰绳,俐落地翻身下马,大步走向马车後取了一个水囊。
拎着水囊,少司yan走回马车前,复轻巧地一跃而上,拉开了帘幕递出手中的水囊。霄璈雪倏地倒ch0u了口凉气,将背紧紧靠着马车的墙板,不敢直视少司yan。
「公主?」鸢紫有些觉得奇怪地喊了声霄璈雪,可霄璈雪却还是紧捱着马车的墙板不肯回过头看,鸢紫复将视线投向少司yan,然而从少司yan平淡的面容上,鸢紫也没看出些什麽来,於是伸手接过水囊道了谢後,便将视线移转回霄璈雪身上。
帘幕重新盖上後,霄璈雪才微微侧过小脸,不易觉察地松了口气。
???
天刚蒙蒙微亮时,陌凉便醒了,她醒时禹寒熙还睡着。想起昨夜,心里明白禹寒熙这一夜必定多梦难眠,陌凉不觉心疼地伸手轻抚上禹寒熙的睡颜,见他一瞬皱眉,她顺势将指尖移至他的眉间,细心地一点一点抚平。
而禹寒熙也确实如陌凉所想,睡得确实不甚安稳。他梦见了闻人府的许多人,有阿爹、阿娘、姐姐、叔叔伯伯……,他更梦见了那一天,漫天白雪倏忽停歇,取而代之的鲜血染红了整座皑北城。他本来也该葬於此,可是阿爹的一个眼神,他便明白他得活着。
灵霄的皑皑白雪,不能就这麽永远消失。
可是只余他一人,他也总有害怕的时候,害怕他担当不起这样的责任,终是要辜负阿爹的期盼、全族的希望。
亲族的声声呼唤不绝於耳,萦绕於梦境。
「挽熙,唯有你能改变司祭的处境,保住灵霄的长久安宁。」
「挽熙……」
「挽熙!」
梦里的他听着至亲的声音,却是感到一瞬的喘不上气。
直到另一声从梦境之外传入的嗓音,乍然间将他从凝结的窒息感里唤醒:「寒熙!」他睁眼,陌凉愁眉不展的面容便映入视线。
见他醒来,陌凉顿时舒展眉头,松了口气道:「时间不早了。我喊了你好久,你若再不醒,我差点就要去喊大夫了……」
禹寒熙嗓音微微沙哑地开口:「抱歉。」
见禹寒熙脸se仍旧有些苍白,陌凉心下不忍,却没有再多言其他,只是撇开脸道:「我已经梳洗好了,早膳寒堙简单备了些,你快些起来收拾罢,早膳路上吃。」
禹寒熙起身下床,随手自包袱中翻出衣物,半晌见陌凉仍坐於卧榻上,复歪了歪头道:「我换衣服?」
陌凉一时没意会过来,有些奇怪地蹙眉就道:「你换呀。」须臾,甫反应过来,顿时红了小脸:「我、我忘了,我这就出去,你赶紧换!我、我在外面等!」说罢,立刻小兔子逃窜似地遁出房间。
见陌凉如此模样,禹寒熙心情倒是好了不少,脸上的苍白亦随之退去,jg神许多。
禹寒熙很快地换完装束,方一步出房门,便见陌凉正在庭院里的大石上坐着,一双脚惬意地来回轻晃。只一眼,满院苍凉,因她有了颜se,风里也多了几许温暖。他莞尔,温声唤道:「凉儿。」
陌凉抬眼看去,只见他一身冰蓝流云花纹的雪白衣裳,肩上披挂着月牙白的斗篷,浅紫se的装饰布条随风轻轻飘漾,束起的发和清俊灵秀的五官g勒出一身不凡的气质。一如初见时的装扮,却仍旧看得陌凉久久愣神。
等不到陌凉回应,禹寒熙遂向着庭院中走去,在陌凉坐着的大石前伫足後,再次出声:「凉儿?」陌凉停滞的思绪这才稍稍转动:「嗯?」她眨了眨眼。
禹寒熙宠溺地r0u了一下她的发,道:「不是说时候不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