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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敷衍的婚事在夜幕时分终于进行到尾声。
轿车沿空旷的街道疾驰。郁明简靠在车中,目光散漫落向窗外。
领完证后,他让司机送对方先回了家。傍晚,郁明简结婚的消息被媒体爆出,迅速成为k市舆论头条。秘书黎颂把新闻递给郁明简看时,郁明简只冷淡扫一眼就扔开了手机。
从领证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个钟头,他的结婚对象没有联系他,他也同样没有联系对方。
晚上的饭局郁明简喝了不少酒,封闭车厢里的味道令他胃部隐隐不适。郁明简按下车窗,伴随冬季的冷风迎面吹入,裤兜里的手机也跟着响起来,郁明简扫眼号码,沉默接通来电。
“到家了没?”肖维劈头盖脸问。
郁明简揉揉太阳穴:“没有。”
“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你他……”肖维差点冲郁明简爆粗口,“你一句话不说,怎么突然跑去结婚了?闹出这么大动静,新闻都炸锅了!”
肖维越说嗓门越大,郁明简被他吵得头疼:“别这么大惊小怪,从去年到现在,我妈一直给我安排相亲,烦得我够呛。既然迟早得跟某个人结婚,跟谁有什么区别?”
“不是,怎么能是那家伙呢?你不是对他的……”
意识到肖维要说谁,郁明简冷声打断:“闭嘴。”
很明显郁明简动了怒,但肖维觉得自己作为郁明简哥们,有义务劝郁明简悬崖勒马:“就算你必须得人结婚,也不能是姜若啊!你郁大少什么人,只要你愿意,想找什么样的人不行,非得……”
啪,不等肖维说完,郁明简挂断了通话。
他闭上眼睛,想要压下恶劣的情绪,还没进入状态,汽车停靠在路边,司机匆匆跑下车,替他拉开车门。
“少爷,到家了。”
郁明简刮了司机一眼。
郁明简继承母亲章岚的外貌,俊美的眉目里夹杂三分冷意。他出身在门庭显赫的郁家,被郁老爷子放在身边悉心栽培,当年刚满十八岁就被指定为继承人。时间一长,自然被伺候出凌驾他人之上的压迫感。
司机咽了咽口水:“少爷?”
郁明简没心情训斥下人,抬腿下车,一言不发走到门口,刷开锁。
玄关感应灯随之点亮,客厅里的人听到声响,陡然回神一般,从沙发上站起身。
“……明简?”
郁明简没接腔,把风衣挂好,换上拖鞋,走到客厅拍开灯。
骤然明亮的光线让姜若低下脑袋。
“怎么不开灯?”郁明简扯松领带。
姜若不敢看他,似乎也不知如何回答。郁明简的目光在对方脸上毫无感情地停留一瞬便移开了:“坐在这里做什么?”
他随口问,瞥见姜若腿边的行李箱,不由愣了愣。
姜若从自己家搬出来,只收拾了一个行李箱。此刻,那个行李箱仍然原封不动搁在旁边。
就像主人不在,害怕弄乱房中物品的客人,姜若局促说:“你一直没回来,我就先在这等你。”
郁明简有点不相信一个人能傻乎乎在客厅等这么久。不过,他并不在意姜若是真的还是装的,打开冰箱取了瓶水,漫不经心开口:“有事?”
郁明简喝完好几口水,姜若也没回答。他转身:“有事就说。”
姜若愈发局促了,手脚都似乎不知道怎么放,半晌小声询问:“我住哪间房合适?”
郁明简闻言一顿,重新看向姜若,隔了两秒说:“空房间有的是,你随便挑一间就行。”
“好、好的。”
见姜若仍然站着不动,郁明简有些不耐烦了:“还有什么问题?”
姜若连忙摇摇头:“没有了。”
郁明简站在原地,倒想看看最后姜若挑哪间房。虽然没打算跟对方睡一起,但出乎意料,姜若主动选择了最靠角落的小房间。那间房在设计时是给佣人住的,靠北,面积小,窗户对后院的墙,没有景观可言。郁明简不喜欢家里多出佣人,平时只安排小时工打扫,房间一直空置。
他掠过喊姜若到楼上住的念头,又随即打消了。
随便吧,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刚上楼,楼下便传来一声闷响。姜若好像路没走好,摔了一跤。
郁明简自然没有理睬。
——夜色越来越很深。
郁明简洗完澡,系上浴袍,在卧室找了一圈手机。他回忆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上楼前,手机被他随手放在了餐桌上。
走下楼时,姜若正好经过。没料到郁明简这个点还会下楼,瞧着地面的姜若跟郁明简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姜若慌道,退得太急,没站稳,差点又要摔倒。
郁明简眼疾手快把他扶住。
两人站得近,即使郁明简不刻意看,姜若此刻的模样仍然会落入他眼帘。姜若也洗过澡了,头发有些凌乱,湿漉漉的还在滴水。他换了泛旧的睡衣裤,布料上印满小熊图案,也不知穿了多少年了,一股淡淡的沐浴乳清香从衣襟间散发出来。
郁明简忽然有些走神,脑海里擦过肖维的疑问。
你怎么跟姜若结婚?
事情要追溯到一周前。
一周前,郁明简外出吃饭,撞见姜为臣的长子姜若,那个向来不起眼的beta,竟跟一个alpha单独用餐。
alpha是某传媒公司的次子。
肖维捅捅郁明简胳臂:“罗浩那小子,手头玩着好几个模特呢,怎么看得上他。”
郁明简没理会肖维,他对此类话题不感兴趣。吃饭中途,郁明简去洗手间,撞见罗浩打着电话从里头出来。罗浩见到郁明简,殷勤地打招呼,郁明简点点头,擦身而过时,听到对方跟电话里的人说:“我待会就赶过去啊宝宝,你洗得香喷喷等我……没办法嘛,家里安排相亲,应付一下!”
吃完饭出来,郁明简再次碰见了姜若。姜若只身一人,穿着式样笨重的棉服,脸埋进帽子里,正在街边等出租车。
看样子,罗浩急不可耐,半路就把人撇下了。
姜若是姜家的长子,按理说该被重视。但姜家的情况有些特殊,姜若的母亲十年前离世,身为父亲的姜为臣,把偏爱全部给了岚的电话,还打算继续睡的。
“现在走吗?”姜若匆匆穿好外套。
郁明简的目光自姜若身上扫过。姜若穿的外套,还是那晚他在餐厅碰见对方的同一件,又土又笨的款式,像从小地方出来读书的大学生。
姜家公司规模不小,姜若他爸养的情人都好几个。当年姜舒愿他妈小三上位,为跟小四小五竞争,费尽手段心思。这样一个家庭,就算姜为臣不在乎姜若,也不至于缺他吃穿用度。怎么姜若从头到脚一股寒酸?
“你要穿这身去我家?”郁明简忍不住揶揄。
姜若一愣,低头看向自己衣服。郁明简的口吻他听得明白——郁明简嫌他的穿着上不了台面。姜若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画稿,出门也不过书店、画室,不需要特意打扮。这几年他几乎没买过新衣服。
姜若脸色涨红:“我没带其他外套。”
郁明简随口一句,没想到姜若这样手足无措,倒像被他欺负了。他耸耸肩:“无所谓,走吧。”
姜若近些年的稿费,还有在画室教课的薪水,他全都攒着,一分没乱花过。姜若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攒够钱,把姜为臣多年来供他生活读书的开销一笔还清。
然后,他就搬出去,租一间小房子,跟那个所谓的姜家再无关系。
但和郁明简的婚姻,就像一场暴风,猝然砸进姜若循规蹈矩的生活。此刻,姜若手扶膝盖坐在车里,旁边是一言不发的郁明简。他局促难安,懊恼自己疏忽,跟郁明简结婚,竟没想起买几件好些的衣服。穿成这样见郁明简父母,肯定让郁明简为难。
想到这里,姜若抿紧唇,出汗的掌心在裤腿上蹭了蹭。棉服褪色的袖口处,几根晃荡的线头落入视线。他怕郁明简注意到,慌忙把线头偷偷拽掉。
汽车离开市区,驶入环山饶水的郊外。郁明简逐步接手家业后,他父母就很少在市区住了,大部分时间待在国外,回k市也住郊区的别墅。
姜若跟郁明简走进郁家。
姜若紧张得不得了,站在玄关,手脚不知往哪里放。郁明简见他傻站着不动,皱眉提醒:“姜若,换鞋。”
“好、好的。”姜若弯腰换鞋。佣人走过来,在旁边站着。姜若愣了两秒,意识到佣人在等他的衣服。
姜若忙脱了外套递给佣人。
章岚从楼上走下来。
郁明简优越的外貌,很大程度得益于父母的基因。尤其母亲章岚,出身名门,有一股世家女子的书卷气。上了年龄后,身形比年轻时瘦削些许,气韵愈发高贵了。
“妈。”郁明简喊。
姜若喊不出那个词,微微红着脸,站在一旁小声说:“阿姨。”
章岚不爱笑,薄唇往下抿着,审视地看了看姜若,然后她转头向郁明简:“你来晚了。”
“时差没倒过来,睡过头了。”郁明简笑得随意,“午饭好了吗?”
“早就好了。”
“我饿了,待会吃什么?”
“先去看你爷爷。”
“知道知道。”
郁明简大步流星地上楼。姜若连忙跟到后头,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又要撞上郁明简。
郁明简一把拉住他:“看路。”
“对不起。”姜若说。他以为郁明简扶一下就会松手,没想到郁明简扣紧他手腕,一路走到房门口都没松开。
被碰触的皮肤迅速发烫。
郁明简说:“你放松点。”
姜若怔道:“啊……”
郁明简牵着姜若的手走进去,姜若没有防备,突然被按住肩膀。淡淡的,分辨不出味道的alpha信息素席来,姜若大脑空白两秒,才意识到自己被郁明简搂在了怀中。
郁明简冲窗边坐轮椅的老人喊:“爷爷。”
听见喊声,老人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转头看过来,苍老清癯的面孔露出笑意:“小简。”
他注意到郁明简旁边的年轻人,和蔼地说:“你好。”
姜若心脏跳动了几下:“爷爷。”
老人摆摆手:“过来让我瞧瞧。”
姜若走到老人跟前。郁怀恕七旬之前,有双精明阴鹫,令人畏惧的眼睛,把权力移交后人后,他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平和,伴随身体状况衰退,甚至生出一缕慈悲。郁怀恕视力大不如前,并不能看清姜若的长相,只能感受到,明简带过来的,是个文静、清秀的年轻人。
老人温和笑着,握住姜若双手。姜若感到对方枯槁的手指,带着安抚与包容的力道,轻轻拍他手背。
“小简脾气倔,你多包容。”
老人说完,松开姜若,闭目不再言语。在旁照顾的护工见状,拉上窗帘,拿了毯子盖在老人身上。
离开房间一刻,郁明简对待姜若的亲密消失了。他冷淡松手,撇下姜若走在前面。
姜若默然跟在后头。
午饭吃得静极。章岚全程不说话,郁明简也不开口打破沉默。姜若只得压低脑袋,把饭菜不停塞进嘴巴。
连续熬几天夜,睡不够钟头就起床,本就不太舒服。他吃得难受,咽不下这么多食物还勉强吞咽,胃都隐隐作痛起来。
午饭在冷冰冰的氛围里结束,郁明简推推开椅子:“没事的话,我回去了。”
章岚放下餐具,擦擦嘴角:“阿东。”
叫阿东的年轻人走过来。章岚平静说:“你先送小姜先回去。”
“是,夫人。”
章岚的目光落向自己儿子:“你留下,我有话跟你说。”
冬季景色萧索,从窗户一眼望去,实在毫无看头。郁明简手撑下巴,忍不住打个呵欠。
章岚低头插着花。她在百合旁插了一束满天星,不满意,又取出来,没抬头地问:“为什么挑那孩子?”
郁明简这场婚事结得荒唐,领证前甚至没告知还在海外的父母。章岚得知消息,竟是通过媒体爆料的新闻。等她连夜回国,郁明简的婚事已传遍k市,沸沸扬扬。
“不好吗?”郁明简散漫笑笑,“姜若很乖,很听话的。”
章岚哼一声:“我竟是头次听说,原来我儿子喜欢乖的、听话的。”
郁明简一时没再接腔。
他的确不喜欢太过顺从的类型,更偏好张扬、明艳之人,能制造新鲜,给他兴奋。
章岚将满天星的枝子剪掉一截,调整位置放入花瓶。
“你跟姜家另一个儿子断干净了吗?”
章岚问得过分直接,根本不给郁明简含糊其辞的余地。郁明简有些意外章岚尖锐的态度,眼神凉了几分,往后靠住沙发背,缓缓开口:“我跟姜舒愿就没在一起过。”
“你跟他在没在一起过,还有没有感情,我不管,”章岚直白说,“只是我必须提醒你,你结婚的对象可不是他,而是他哥哥。”
章岚严厉的口吻,没有敲打到郁明简,反倒惹出了alpha性情乖戾的一面。郁明简眯着眼睛,似笑非笑起来:"两个人长得不像,我分得出。”
章岚眉心一跳,啪地放下剪。
“你大了,我跟你爸左右不了你做决定,但站在我的立场,确实很失望你的做法!”
她压着愠怒,眸光直视郁明简:“不过你既然做了选择,就得承担选择的后果。你擅作主张结婚,不要过几天没兴趣、玩腻了,又闹离婚,甚至捅出更难堪的乱子。”
“听清楚,”章岚冷冷道,“郁家不允许出这种丑闻。”
被章岚一通警告,郁明简本就不佳的情绪更加雪上加霜。他开车跑去射击馆,打了一下午靶。
射击馆的教练拍拍他肩膀:“郁,心情不好?”
“没有。”郁明简摘掉手套。
郁明简从小学射击,枪法很准,成绩可以参加国际赛事。不过他今天纯粹为了发泄,根本不在乎打得怎样。
换衣服时,肖维打电话找他。
“在哪?”
“射击馆。”
“待会来宴府吃饭。”
宴府是会员制高档餐厅,肖维的社交基地之一。
“太远了,不去。”
“你一定得过来,”肖维话锋一转,“有你想见的人。”
“谁。”
“还能有谁?”肖维卖关子,“等你啊。”
孩子们陆续被家长接走后,画室里只剩姜若一个人。宋玲穿好羽绒服,走过来笑着问:“怎么还不走?”
“宁姐,我想再待会。”姜若说。
画室在老城区,开很多年了。以前姜若在这里跟宋玲的父亲学画,读大学时,宋玲父亲去世,女儿接手画室经营。姜若从那时到现在,每周过来教半天的画。
姜若不擅长、甚至有些畏惧社交,这间画室,是他为数不多与“社会”还有连接的地方。
“你帮我关门哦。”宋玲交待。她晚上跟恋人有约,拎着挎包走了,没多久却又折回来:“小若,外面下雪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好的。”
宋玲离开后,姜若放下画笔,注视空空荡荡的房间。许多还没完成的画,静静陈列在木架上,空气里弥漫颜料特有的气味。
姜若回家后,一个人待着,忍不住胡思乱想,不知道郁明简被章岚留下,会不会遭受责备,想得心神不安,待不下去,于是逃避地跑来画室。
怎么稀里糊涂,就答应了结婚呢?
明明知道……他根本不喜欢自己。
冷气从房间缝隙钻入,丝丝缕缕,像细小的虫子爬进体内。姜若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百叶窗。
虽然宋玲告诉他下雪了,但姜若还是很惊讶,没想到雪下得这么大。绒毛一样的雪花纷纷扬扬,很快遮满屋檐、街道与枝头。整个世界都变得洁白无瑕。
姜若整理好画室散落的物品,背着书包,步子很慢、小心翼翼踩进新落的积雪里。画室旁有个公园,几个年幼的孩子正在打雪仗,堆雪人。孩子们仿佛糯米丸子,穿着厚厚的棉服,开心得咯咯大笑。
姜若坐在长椅上,拿出速写本,画孩子玩耍的样子。
姜若画得专注,没察觉书包里的手机在震动。还是旁边瞧他画画的一个孩子提醒:“叔叔,你手机在响。”
姜若一怔,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目光落向来电人,不由呼吸一紧。
“明简?”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对不起,我没听到,我正在……”
“晚上在宴府吃饭,你也来吧,”郁明简没听他解释,“你说肖维名字,服务生会带你到包厢。”
姜若刚要问地址,还没开口,郁明简就挂了电话。
姜若只得打开地图,搜郁明简所说的餐厅。好在整个k市只有一个宴府,位于郊区,离这儿将近二十公里。很快要到晚高峰,还下着雪,再迟些出发,没个把钟头赶不过去。
姜若急忙挥手打车。
他怕郁明简等自己太久,额外给司机加了钱,拜托司机开快些。司机一路超车,等赶到目的,姜若差点反胃吐出来。
他中午在郁家就吃得难受,二十公里车程下来,整个人都是晕乎的。姜若待在外头,呼吸着冷空气,默默站了片刻,等不适感勉强过去,才走进餐厅。
服务生领姜若到包厢时,郁明简正好站在外头走廊上,跟另一个男性交谈。他指尖夹着一支烟,凑过去接了对方的火,整个人气息很放松。
见到郁明简有说有笑,心情未受影响的模样,姜若整个下午悬着的担忧一下子释放了。
姜若眼睛亮了亮,喊声明简。
郁明简和谈话的男人一起转头。郁明简问:“怎么才来?”
姜若已经尽量让司机开快了,可是郁明简一说,他下意识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对不起。”
旁边的男人伸出手,“我是沈川期。姜若对吧,很高兴见到你。”
那人跟郁明简差不多高,五官深邃,似乎也是alpha。姜若看着对方主动伸出的手,迟疑一下,跟他握了握:“你好。”
“你手好凉啊,外面很冷吗?”沈川期笑着问。
姜若没提自己不舒服,在外头多站了一会儿才进来,“嗯,下雪了。”
听到姜若的话,郁明简垂眼看向他。姜若还是穿着那件土气的棉服,这倒没什么,可笑的是居然还背了个书包。喊他过来吃饭,又不是读书,背书包做什么?
被郁明简打量,姜若不自在地擦擦脸,小声问:“怎么了?”
“没事。”郁明简收回目光,转身走进包厢。
包厢里坐了八、九个人,原本正在热络聊天。他们看向郁明简带进来的人,目光停在姜若身上,交谈声随即静止了一瞬。
被陌生人的视线包围,姜若呼吸有些吃力。
“郁少带老婆过来了啊!”有人起哄道。
姜若坐下不久,对面一个oga女生问:“你不热吗?”
“啊?”
“不脱掉?”女生比划了一下。外面天寒地冻,包厢里却很暖和,女生只穿着一条性感的短裙。
姜若后知后觉包厢里的温度。他匆匆起身脱掉外套,挂在衣架上。姜若做这一切时,忘记了一件事情。他下午冷,衬衫外加了件针织背心。从画室赶到这儿来,怕郁明简等,太心急,忘了把背心换掉。
等意识到,已经来不及了。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盯着他,姜若只觉得自己裸露在锋利的刀刃里,脸颊发热,热得疼痛。
他穿的针织背心还是高中时的,领口绣了学校名字。
“——姜若你好恋旧哦,”女生刻意拖长音调,“青程高中……没错,青程的校服是很好看啦,但你毕业好多年了吧,怎么穿到现在啊!”
其他人纷纷笑起来。姜若脸色通红,窘迫坐回椅上。
旁边的郁明简没说话,也没有笑。
姜若心脏不停下坠。不要说别人笑话他,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太笨了,太蠢了。
“校服怎么了,”郁明简冷不丁开口,“不能穿?”
郁明简发凉的话语让众人的哄笑戛然而止。女生脸色慌了:“当然不是,郁少……”
“等等,你把鱼放这边吧。”沈川期温和的声音插进来。他转动菜盘,话是对服务生说的。
沈川期的行为打破了僵局,其他人也顺着台阶,纷纷聊起别的事情。
话题从姜若身上离开。
姜若低着脑袋,只顾埋头吃饭。饭桌上的人聊金融、聊商业、聊政治,聊圈子里的八卦。好多话题刚起个头,其他人便心领神会笑出声来。
姜若听得茫然,不明白他们为何哄堂大笑,又为何推杯换盏。在这场饭局,他是彻头彻尾的外人。
姜若闷不吭声吃着,吃得吃不下了,为找事做,就一口一口喝水。直到听见郁明简问:“不撑吗?”
姜若呆呆仰头。
“喝这么多水做什么。”
“对不起。”姜若慌忙放下水杯。
郁明简真的理解不了姜若。随便说一句话,姜若就会道歉,今天不知道法,在床上扭来扭去,翘起的阴茎拍打郁明简腹部。姜若越蹭呼吸越吃力,怎么都到不了,急得发抖,狠狠拿手背擦眼睛,哭道:“下面好痒,好难受啊……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