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郎恨郎郎不知》(1 / 2)
如今,你和追命师兄,算是难兄难弟了。
埋在仙居原的酒一时半会是拿不到了,因为你蛊毒刚刚痊愈,而追命师兄浑身是伤。
你第一次给他裹伤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因为看见他裸露的身体而害羞,就因为那浑身上下处处狰狞的伤口流下泪来。
你拿着药,一时都不知道该从那里裹起。
追命师兄身体,从上到下没一处完好的皮肉,而这所有伤口,皆是为你求医所伤。
你咬着唇,眼泪一滴滴从脸颊划过,你沉默着把追命师兄裹得像个大粽子。
追命看着你,还有心情调笑,“小师妹,你把我的手也裹的这么严实,我还怎么给你擦眼泪。”
你粗鲁用袖子胡乱蹭一把,“那就我自己擦。”
“可我想给你擦。”
你看向追命师兄的眼神,那里面的深情足以将你淹没,你脸颊红了,你低下头,将通红的脸轻轻放在他被纱布包裹的不能动的手上。
他只能曲起手指触摸你的脸蛋。
你的脸颊柔软温暖,不像那些干花信纸,光滑却冰凉。
追命垂下眼睛,“小师妹,那一日,你进入那间房间,后面我说的话……并不是我真心想说的。”
你抬头,想到那几句话,还有些心悸,“那为什么……”
能为什么呢?
崔略商将他对小师妹所有的心动都藏在那间房间里,好叫自己忘却,叫自己冷静,可被小师妹发现的那一刻,他慌乱不已。
他比小师妹大了十岁不止,小师妹只是少年慕艾,这样懵懂青涩的感情未必会结出甘美的果实,他应该做的,就应该要像一位兄长,将之引导到正确的路上去。
可感情,并不是一张纸,当他被小师妹的爱淹没时,他的心中也会浮起不知所措的欢喜,当他直视小师妹纯纯爱意的眼眸,也会忍不住想要拥入怀中。
说来好笑,他一直想在小师妹面前做好一个兄长的模样,好像这样,小师妹就能回归到“师妹”的位子上。
可他却像一个毛头小子。
面对师妹的感情,他选择了退缩,面对师妹的眼神,他选择了回避。
桩桩件件,他竟然没有做对过一件事情。
“对不起,小师妹。”追命真心实意的说,“我不该将你的感情说成那样。”
你低下头将脸颊放在他的手指上,“那追命师兄,你对我,是什么感情?”
你通红着一张脸,听到追命师兄说:“是,我心爱小师妹。”
“那我原谅追命师兄,”你闭上眼睛,整张脸埋入他的掌心,“因为我也……心悦你。”
追命师兄身上的皮外伤需要慢慢养着,你每日换药,都将追命师兄包成一个大粽子。
说起来,快要到端午了。
“追命师兄,你想不想吃粽子?”
追命丢开你找来给他解闷的书,“粽子?我不就是个粽子?”
你捧着脸,“我是说糯米粽子啦!”
“这里也不见有粽叶,你怎么弄。”
“我前日见有一片竹林,做竹筒粽也行吧。”
“那我来帮小师妹。”
你皱起眉还没说话,追命告饶的举起手,“再躺下去我真的要长毛了,长毛的粽子可不能吃了。”
长毛的粽子,你没忍住笑了一下,追命师兄怎么把自己比作长毛的粽子。
你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的嘴角上扬,你撅了下嘴,却又眉眼弯弯,“那我去砍竹子,追命师兄去买糯米么?”
“小师妹,你这任务分配的可不好。”
“嗯?”
“你三爷只干得了粗活,这种砍竹子的事就让我来吧,小师妹去采买才对。”追命师兄手背在脑后,慢慢悠悠的走出了屋子。
你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又在笑,笑了一会儿,才走了出去。
到了街上,今日的街上十分热闹,地上撒了许多花瓣,你问卖糯米的商家,“地上的花瓣是?”
“有人家成亲呢,迎亲的路上都要洒满花瓣才有神明祝福。”
你踮起脚还能看见花路远方的骑在大象身上的新人,你不觉呢喃,“这边成亲也是穿红衣呀……”
“穿红衣,走花路,红红火火,甜甜美美,都是这样的。”
“都是这样的呀……”
若是和追命师兄……
你回神后捂住了羞红的脸颊,你怎么想这样羞人的事?
——“小师妹,崔略商此身,此心,从来是你手中之物,不必去求。”
虽然追命师兄是这样说的。
但是求婚,但是求婚……
和追命师兄成婚?
你抱着糯米慢慢走着,忽然闻见酒香,猛的回神,原来到了一家酒肆面前。
可是医师说,追命师兄现在伤口愈合期间不宜饮酒。
你最后还是买了一小壶,你苦恼的看着酒,若是追命师兄十分想喝呢?
可是现在养伤不能喝。
可是追命师兄是不喝酒就活不下去的人啊。
但是追命师兄这次来,怎么没有带酒壶呢?
“小师妹,想什么这么出神。”
你都不知道追命师兄是何时到的你身边,他伸出手在你面前晃啊晃,作势在抓你飞走的魂。
“啊,追命师兄。”
“嗯?”
“追命师兄,你的酒壶呢?”
追命沉默了一瞬,困扰的抓着后脑的发,“落在汴京了。”
“真稀奇,我从来没见过追命师兄的酒壶离身呢。”
“嗯……”
“为什么没带啊?”
“呃——”你居然还能见到追命师兄说不出来话的模样,他从来都是用三言两语逗的你说不出来话。
可你也没有问什么奇怪的问题吧?
“追命师兄?”你奇怪的追问。
“我一着急,就忘了。”
哪里是忘了,是他看见小师妹那毫无生气的模样,喝进嘴里的酒全都是无比苦涩,苦的他喝不进去,那还有什么好喝的?如果小师妹不在了,喝酒又有什么乐趣?
追命抓抓头发,可是这样的话,怎么好和小师妹说,有损他师兄形象,还是说忘了吧。
“酒香?”追命吸吸鼻子,问你。
“呃……”你把身后的小小酒壶拿出来,眉毛纠结的皱在一起。
追命一指头戳在你的眉间,有些好笑,“小师妹,你这眉毛扭的,一壶酒有这么苦恼?”
“追命师兄……”你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你只能喝一点点。”
“嗯?”
“一点点哦。”你用手指比着,“医师说对伤口不好……”
追命被你说的话惹笑了,他曲起手指弹了一下你的额头,“知道不好还买?嗯?害我呢,小师妹?”
你捂着额头,“不是追命师兄说酒瘾犯了嘛……”
追命师兄闭上眼,夸张的叹了口气,摆摆手,“拿走拿走。”
“啊?”
“唉,天大地大,小师妹的话最大,小师妹说不能喝就不喝咯。”
“那我拿走了。”
“小师妹,藏好点,藏远点,别挑战你三爷的极限。”
“好哦。”
“唉……”
“追命师兄,竹子呢?”
“那。”
你看过去,一小摞竹筒已经劈好了,码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摆在那桌上。
“咦?追命师兄你都洗干净弄好啦!”
“是啊,反正也无聊。”
你拿起一个竹筒细看,连毛刺都磨平整了,你点点头,“那你真的是被无聊折磨的挺狠哦……”
“……”
“嘿嘿,我知道追命师兄是怕我被扎到啦。”
追命学着你的语气,捏一把你的脸颊,“那你真的是好聪明哦……”
竹筒粽还包不了,竹筒还要先泡水一晚上,糯米也要泡,你把两个都泡上之后,开始烧水,这是沐浴用的水。
今天日头很好,正适合沐浴洗发呢。
“追命师兄,你躺好,我帮你洗发。”
“哦?那我也来享受享受。”
你解开追命师兄的头发,浸入温水里,一遍遍的往他头发上淋水,追命师兄闭着眼睛躺在长凳子上,你揉捏着皂角,给他洗发。
你的动作是自己都想象不到的轻柔。
洗完之后再用一大块棉布把追命师兄的头包起来。
“小师妹,你至少要把我的口鼻露出来。”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习惯了。”
“发洗好了,我帮追命师兄沐浴,再上药吧?”
追命师兄挑了挑眉,答应了。
在浴房里,你帮追命师兄脱掉了衣服,里面是包的严严实实的纱布,解开层层纱布,底下却是狰狞的伤口,因为伤口沾了尸气,久久无法愈合。
你都不敢想那有多痛,可追命师兄的脸色从未有异,还每日同没事人一样和你嬉笑,你也一直装着平常模样,只有每次上药的时候,你看见那一直不肯愈合的伤口,眼睛里就全是泪。
你连碰也不敢,生怕碰疼了他,浴室里热水蒸腾起雾气,说是沐浴,可你都不知道从何沐起。
你把药粉撒上去,又把追命师兄包成了一个大粽子,掩去那狰狞可怖的伤口。
“伤口很难看吧?”追命师兄问你,他抬起手指,抚在你的眼下,一滴热泪滚出眼眶,滴在他的手上。
“追命师兄,你身上这些伤……你当时,被弄出这些伤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追命一笑,“我在想……想我的小师妹,疼不疼。”
你抬起头,泪水再也忍不住,流淌了一脸。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他浑身被毒虫咬的没一块好肉,那得多痛,多疼?
这种时候,他竟然在想你疼不疼?
“你骗人……”你哽咽着,“你都伤成这样……”
他双手捧着你的脸,擦着你的眼泪,叹息着:“别哭,小师妹,别哭。”
泪水模糊了你的视线,浴房昏暗,你都看不清他的表情,你哭着说:“那么多伤,那么疼……”
医师给他治疗的时候,你都看着,肚子被毒虫钻了一个洞,医师说是追命师兄硬把毒虫拔了出来,毒牙都还在肉里。
还有追命师兄的后背、大腿、胳膊……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皮肉,你听着医师讲述的,你都不知道追命师兄是怎么从那样的环境里活下来的,还把你的解药毫发无损的带出来。
昏暗的浴房里,逐渐靠近的追命师兄。
他轻轻吻在你被泪浸湿的眼睫上,“小师妹的眼泪比毒虫厉害多了。”
“……”
“我的伤不疼,看见小师妹的眼泪,我的心疼的要死了。”
你别开头,“我认真的说话呢追命师兄,你不要逗我了……”
追命拥住你,下巴放在你的头顶,把你闷入他的怀抱,你听的他胸膛因为笑声而微微震动,“我也是认真的。”
“我不怕疼,管他什么毒虫猛兽,也弄不死我崔略商。我只怕我的小师妹,因为我不能带回解药,我的小师妹就这样因为蛊毒而送命,一想到这个,我就心疼的发慌。”
“小师妹,你的蛊毒因我而起,蛊毒入心,那到底是多疼?我一直都在想,被毒虫撕咬,被猛兽袭击,会和你忍受的疼一样吗?”
追命摇头,你剃须的手艺不好,总怕刮破他的下巴,追命师兄的下巴上乱七八糟的青青胡茬都出自你手,此刻,那胡茬刮着你的头顶。
“在那毒林里,我确实只想着小师妹……”他声音低沉,你闷在他的怀抱里,哽咽渐止,你闷闷回答:“我不疼。”
你说:“我知道追命师兄在为我拼命,我一点也不疼。”
你学着他方才的语气,豪迈又洒脱,“疼什么,有追命师兄在,它又弄不死我。”
追命噗的笑了出来。
你在包粽子,包竹筒粽子,竹筒里塞入泡好的糯米和馅料,两端包着竹叶,再用细棉线捆好。
你用牙咬住棉线一头,学着之前买棉线时遇见的小姑娘教你的方法,努力的捆着竹筒。
可是泡过水的竹筒竹叶湿滑,你一使劲,整个竹筒飞了出去,洒落一地白白的糯米。
“噗。”床榻上被你严令卧床休息的追命师兄用书本遮住脸,只露出一截乱七八糟胡茬的下巴。
“哼。”
你翘着嘴,鼓着脸,还在努力和竹筒抗争着。
旁观了半天的追命忍不住,“小师妹,我来吧。”
“不行,”你咬着牙,扯着棉线捆着,“追命师兄要卧床休养!”
追命叹口气,“你搬到床边来,我躺在床上和你一起捆绳子好吗?”
“我都弄不好……追命师兄很会弄这个吗?”
“两个人在一起,总比一个人更强吧?”
追命师兄说的有道理。
你把那一大盆糯米并竹筒竹叶,搬到了追命师兄旁边,追命师兄听着你讲解,还有笨拙的演示,一手拿着灌好的竹筒,牙齿咬住一头棉线,用另一手来捆绑。
竹筒竹叶湿滑,不能用太大的劲去拉,不然会直接滑落,也不能太轻,不然捆不住竹叶,会散掉。
你和追命师兄两人皱着眉和这还不知道能不能完成的竹筒粽子斗争着。
追命师兄忽然说:“汴京的竹筒粽,好像包的不是竹叶?”
“嗯,是粽叶呀,可这边没有粽叶呢,只能拿竹叶凑合一下了。”
“用竹筒装,竹叶包,那这算是竹筒饭还是竹筒粽?”
你被追命师兄问的一愣。
你眼睛看着追命师兄眨啊眨,眨啊眨……
“追命师兄,不要问这种我回答不上的问题。”
“……行吧。”
你和追命师兄包了一个下午总算包好了,竹筒粽下锅煮好了的时候,已经是月亮高悬,你和追命师兄在圆月底下,两人对坐着拆滚烫的刚出锅的竹筒粽。
你撅着嘴吹冒着滚烫热气的粽子,吹着吹着,忽然灵光一闪,“装着稻米的是竹筒饭,装着糯米的就是粽子啊!”
追命一愣,失笑,“小师妹,你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你咬了一口粽子,被烫到舌头,含糊道:“嘶,是不是粽子,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啊。”
“这有什么重要。”
“和追命师兄一起过节,端午就要吃粽子啊,中秋就要吃月饼,还有……还有吃……”
“小师妹,你就只想着吃么?”
“我想着和追命师兄一起过所有的节。”
“……”
追命师兄忽然沉默了,他的粽子才拆到一半,热气蒸腾着月光笼罩着他的面容,他看向你。
你吐着舌尖,主要是被烫的狠了,眼睛都泛着点泪光,你还用手在一旁扇风,试图把这灼烧感压下去。
是这月光太迷离?
你整个人停顿住了,因为追命师兄靠的太近,气息和你混在一起,你不自觉屏住呼吸,看着这实在靠的太近的追命师兄的脸。
近到你看得清他的眼睫,看得清他的鼻尖浮着一点汗,今天很热?
是很热的唇吻住了你的唇。
很热,很柔软的唇,压在了你的唇上。
他张开口,追命整个人似乎是被酒泡过的,就算是这么久没喝酒,身上仍旧有淡淡的酒香,那股酒香印在了你的舌尖,你的唇齿。
你猛的后仰,捂住了嘴巴。
嘴唇里还有属于追命师兄的酒香。
“舌头还疼?”他问。
你点点头,你不是讨厌他的吻,是被烫的舌尖接触另一个人灼热的体温,更加疼痛了。
追命师兄一笑,他伸出手轻轻拉下你掩住嘴巴的手,又吻了上来,他的舌碰到你的舌尖,带来的还是疼痛,你不适应的皱眉又想后退,一只手按住了你的后脑勺。
你无路可退,只能承受着追命师兄带来的——被所爱之人触碰的酥痒感,还有那被烫伤的疼痛感,这一切都从追命师兄的身上传来。
很疼,可是很开心。
追命师兄在亲……
“不疼了?”
你满面羞红,哪里还记得舌尖那一点疼痛。
追命师兄托着下巴,煞有其事道:“你崔三爷祖传秘术治烫伤。”
“追命师兄!”
你今日到街上买药,追命师兄伤口太多,药不够用,你在药店吭哧吭哧背着一大包药往外走,一个粉衣姑娘看到你忽然眼前一亮,“诶,是你!”
你回头一看,是那日卖棉线给你的姑娘。
粉衣服的小姑娘和走在她前面的大婶说:“娘,我碰见了认识的人,我去和她聊会儿。”
大婶点点头,粉衣服的姑娘就跑到你身边,她看到你背着那么大包药,担忧的看着你,“姑娘,你买这些是……”
“我师……”你顿了顿,又改口,“我家里有人生病了。”
你说完听到走进药铺的大婶说:“这单子上的药帮我抓好,这些这些,抓十份。”
十份?你疑惑的望过去,却不想粉衣姑娘挽住你的胳膊,脸色羞红,要往外走。
记着她教你捆粽子,也不是心怀恶意的人,你顺着她的力往外走。
她道:“你拿这么多东西,我帮你吧。”
你也不是拿不动,你摇摇头。
粉衣姑娘没有坚持,她挽着你,和你往外走,走到一个茶摊边,你们都坐下歇息。
她一点也不见外,“我叫莉娘,你叫什么?”
你报上在外行走的假名,又问她,“你娘买那么多药做什么呢?”
“我家没人生病,你不用这么小心啦。我娘是为了……”莉娘红着脸,低着头说:“是我的嫁妆,衣服被子箱笼都打好了,我娘说一些用的上的药也要备着才行。”
“你要成亲啦!恭喜你。”
莉娘的脸更红,“谢谢。”
你抬手点了一壶茶,莉娘喝了一口茶水,脸上的红退下去一点,她看着你说:“我……我没什么朋友,我要成亲这个事,我一直都找不到人说……”
你温柔的笑笑,“我们可以是朋友啊。”
莉娘开心的点点头,拉了下凳子,离你更近些,她说:“虽然这么说有点不矜持,但是我成亲这个事,我好开心,我要嫁给程二哥。”
“程二哥?”
莉娘点头,“我们家住的偏,没人找我玩,但是程二哥他,从小就来找我,他家那么远,但是他经常找我玩,虽然我从小身体弱,不怎么能出门,但是他不能带我出去玩,也会坐在我家门口和我说话。”
“说他摸鱼被爹娘发现挨揍的事呢,还有爬树摸鸟蛋,还有摘果子,还有去山上放夹子抓兔子,野鸡,好多好多。”
你看着莉娘的笑,也笑了出来,“那你们这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
“嗯,就是说你们这样从小一起长大的人。”
莉娘羞涩的笑笑,抚弄了一下腮边垂下的发,她小声说:“我总觉得我们还小呢,那天,程二哥摘了很多果子,还有很多我没见过的花,他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然后我才发现程二哥一下那么高了,比我家院墙还要高好多,他好像一下就是大人了……”
莉娘偷偷打量了一下周围,见无人注意你们,偷偷凑到你身边低声说:“你别笑哦,程二哥还亲了一下我。”
你低声问她,八卦道:“什么感觉。”
“我忘了……”莉娘脸又羞红了,双手扭着衣角,声如细蚊,“我就记得天很蓝云很白花很香,别的……都不记得……”
多好啊,蓝天白云还有花香味。
你回忆你的初吻,只有——“崔三爷专治烫伤。”
你……
你和莉娘聊着女儿家的心事,主要是缓解莉娘新嫁娘的紧张,聊一会儿,之前的大婶,就是莉娘的妈妈找来了,莉娘一边应着她娘的呼唤,一边对你说:“十日后,就是我成亲的日子,到时候花路会沿着我家铺到镇上来,你到时候要沿着花路来吃酒啊!”
你点头,挥着手看着莉娘远去。
你背着药,往回走的时候,心里还念叨着莉娘。
她好幸福啊,浑身都是幸福的气氛。
她一定很爱她的程二哥,程二哥肯定也很爱她。
“什么二哥?”追命师兄在你身后眯着眼睛问。
你松开药碾子,惊讶的回头:“我说出来了?”
“什么二哥?”
“哦,是程二哥,是我这边认识的一个姑娘,她要成亲啦,就是和程二哥。”
“……”
“说是十日后呢,这边的习俗结婚要铺花路呢,只有这么南边温暖花又多的地方,才会有这样的习俗吧,汴京要铺花路估计要花费不少。不过这个习俗很方便认路啊,就算不认识路的人,要去参加婚宴,也只要循着花路走过去就是了。”
你重新拿起药碾子,继续磨药,你一边磨一边说:“那个姑娘,就是卖我棉线的姑娘,教我绑粽子的也是她,她说那个程二哥和她青梅竹马呢。我今天买药碰见了她,她就和我说了这些,叫我去十日后观礼。”
“那个程二哥是她的青梅竹马?”
“是啊,她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真是甜蜜的爱情故事啊追命师兄,真的很甜,从小青梅竹马,而且听她说,她的程二哥对她特别好,她成亲后肯定也很幸福的。”
追命皱紧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他挑挑眉,又觉得自己方才的心态有些难为情,他将小师妹找来给他解闷的话本盖在脸上。
你叨叨半天,不见追命师兄回应,你扭过身,就看到追命师兄脸上盖着书。
睡着了?
你莫名的转回身子继续磨药。
在滚轮的研磨声里,你忽然回想起追命师兄的短短两句话。
你突然站起来,一屁股坐到追命师兄床边,一把掀开了那个话本,追命师兄闭着眼,还欲盖弥彰的打呼。
你伸手硬把他的眼皮撑开,果然那双眼睛哪有睡意,你嘿嘿笑道:“追命师兄,你干嘛一直问我程二哥?”
他眨眨眼皮挣脱你的手指,却闭着嘴不说话。
“你吃醋了?”
“……”
“原来追命师兄也会吃醋?”
“……”
“哎呀,我以为追命师兄毕竟大我十岁,见多识广,不会吃醋的?”
追命师兄好笑的扭开头,“我是大你十岁,不是大你十轮。”
“嗯……所以追命师兄你真的吃醋啦?”
追命望着床罩,没有说话,你伸着头凑过去和他对视,“吃醋是什么感觉?追命师兄你是以为我认识那个程二哥是不是?你因为我叫他二哥,所以吃醋吗?”
追命忍无可忍用手盖住你喋喋不休的嘴巴,“行了。”
你眨眨眼。
你……
你不会承认,其实你想了一下,为什么追命师兄是用手捂住你的嘴巴,不是亲你呢?
但是吃醋的追命师兄好好玩。
没多久就到了十日后,追命师兄的伤不见好,你日渐消瘦,面上还装作无异,和追命师兄说着乱七八糟的话,追命怎么会看不出来你的忧愁。
“小师妹,今天你不去参加莉娘的婚宴么?”
“嗯……不去了,我要照顾追命师兄啊。”
“你不是说和她是朋友了么?而且你都答应了她要去啊。”
“干嘛,追命师兄你嫌我唠叨?赶我走?”
追命抚平你不自觉皱紧的眉毛,他语气轻松,“去沾沾喜气,回来传给你追命师兄,说不定能快点好。”
“……”
“去吧,小师妹。”
你走后,追命看看日头,将你之前说要晾晒的草药抬到了屋外,才刚将药草铺平,却忽然觉得喉头腥甜,呜的吐出一口血来,溅到草药上,追命止不住的咳,还试图伸手去擦掉那些血。
眼前却逐渐变黑,晕倒的前一秒,追命想:遭了,若是小师妹回来看见血,又要哭了。
追命摔倒在散落一地的草药上。
睁开眼,看见的是熟悉的面孔,雌雄莫辨的幼小模样,追命见自己浑身赤裸被扎着数根银针,追命抬眼看看,是熟悉的床罩。
哦,不是幽冥地府。
“啧,死人的眼神,还好我来的及时,要不然就是死人一个。”
这个人……是救了小师妹的人。
追命的思维渐渐回笼,他张口却说不出话,那个人看了看他,动了几根银针,追命终于得以出声,他的声音嘶哑,“劳驾,帮我把外面的草药扔掉。”
“草药?喂,我可是救了你命的恩人,还有你那个,那个小娘子的命也是我救的,你使唤我做事?真浪费我的功夫。”
追命挣扎着要起身,那个人大呼小叫的连忙按着他,“你别动,我这银针扎的这么完美,等下被你搞歪了!”
另一只纤细的,追命熟悉的,因为天天磨药沾了一身药香的手按住了追命的肩膀,追命顿时不动了,他看向窗外,原来已经天黑了。
“小师妹……”追命咧开唇,笑的难看,“你回来了。”
“躺下,追命师兄。”
追命听话的躺下,他想看你,视线却被垂下的床幔遮住,只看见你一身大红衣裳,听见你平淡的声音,“先生,他醒了,现在是不是就用药。”
“嗯,我刚才和你说的,你自己记得啊,错了你的郎君就不得好了,这不关我事哦。”
“我记得。”
那个人一点点收了大部分银针,只有几处要害大穴的针没有收,接着往追命嘴里塞了一把药丸,拍了拍追命的脸,“加油哦追命捕头,别死了。”
追命听见他的小师妹笃定的说:“他不会死。”
那个人翻了白眼走了。
“小师妹。”追命唤道,小师妹却没有理他,只是关了门,又去将窗关严实,在跳动的烛光下,追命终于看清了小师妹的脸。
追命看着,他见你虽然脸上无泪水,可是双眼通红,就知道你全都看见了。
你在烛光下揭开了大浴桶的盖子,你默数着那些药的名称,苦涩的药香和热腾的蒸汽散开来,确认了药材没有少,你过去将不能动弹的追命师兄扶起来,进入浴桶里。
在浑浊药汤中,冒出血红的丝线,你知道那是追命师兄的血。
你咬着牙告诉自己,没事的,会好的。
你数着追命师兄入药的时间,门外传来一声石头敲击门扉的声音,那是提醒你的。
你在吹灭烛火之前,轻轻笑了,你对追命师兄说:“崔略商,看清我穿的衣服了吗?”
“看到了。”
和着追命师兄的回应,你吹灭了烛火,屋子里的陷入了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你缓步走到浴桶前,追命问:“红色的?”
“嗯。”
你摸索着浴桶,走到追命师兄身后,摸到他散落的发丝,你从袖中拿出一块红色的布条,你对追命师兄说:“你不是要我去沾沾喜气么,这是新郎新娘送我的,是一块红色的布,追命师兄,我用这布帮你把头发束起来吧。”
“好。”
你把追命师兄的发拢在手心,用那块寄托着你全部期盼的红布绑在他脑后。
又是一声石头砸到门扉的声音。
你垂下眼,解开腰带。
黑暗中衣料摩挲声响起,追命敏锐察觉到什么,伸出手拽住了你的衣服,衣服堆在你的腰间,没掉下去。
“小师妹?”是追命师兄难以置信的声音。
“没事的,追命师兄,我只是要用内力帮你化解药力。”
“……”追命并没有松开手。
“我也要进入浴桶里,所以我才脱衣服。”
“不行。”
“追命师兄,之前师父为了护住我的心脉不受蛊毒影响,为我传了很多内力,只有这些内力才能帮你化解药力,不然你不能好。”
追命说:“小师妹,你可以穿着衣服进来。”
“不行。”
“为什么。”追命师兄沉沉的声音,并没有疑问。
“……”你沉默了,你去推他的手,他不肯松。
“告诉我,小师妹。还有什么。”
“……”
“咚”又是一声石子敲门的声音,追命暴躁的怒吼:“别敲了!滚开!”
你安抚的拍拍追命师兄的胳膊,叹口气,“不要动怒追命师兄,对伤口不好。”
追命师兄怒气不减,你只得转移话题,“追命师兄,你有想过娶我吗?”
“……”
“追命师兄?”
“不止是想,三日前,我已经去信神侯府和三清山。”
你笑起来,“我知道追命师兄会娶我,所以我定做了一身这边习俗的嫁衣,你刚才看见了吗?好看吗?”
“好看。”
“我是不是追命师兄见过的最漂亮的新娘?虽然我没戴凤冠霞帔。”
“小师妹不需要外物,也是最美的。”
你眨眨眼,“追命师兄,你这话对几个姑娘说过?”
“……没有。”
“不用心虚啦追命师兄,我早就听说过追命师兄风流浪子,无数花娘都爱你?”
“我不是——”
“我知道,”你软下声音,将他的手抱入怀中,“我知道追命师兄不是那种人,我的追命师兄当然不是这种人,我只是开玩笑。”
“……”
你将他的手放回药汤里,你柔声说:“追命师兄对我从无越矩,你就算是逗我,也没有说过轻浮的话,是因为追命师兄只把我当成师妹?不是当成一个女人?”
从前是,但之后不是。
追命道:“因为我心悦小师妹。”
因为珍之爱之,所以更加珍惜,怕言语孟浪,怕行为不端,怕举止越矩,怕……
因为爱,所以怕。
你低下头,吻了一下追命师兄的唇,他的唇上只有血液腥甜的味道,你说:“我心悦追命师兄。”
“今日天地为证,星辰为媒,就当做我们二人的婚礼好么?”
“不行,小师妹。一段婚礼,应该要神侯府和三清山的所有人见证,应该要十里红妆,应该要热热闹闹,堂堂正正,不是在这异地他乡,不应该只有你我。”
追命颤抖着唇说,他拼命珍之爱之的人,他怎么舍得如此轻贱。
你伸出手抵住他的唇,“追命师兄,那是给别人看的婚礼,那不是我们的婚礼,我想要的只有天地之间,日月星辰照耀的崔略商,追命师兄,我想要的只有你,你要的是三清山的小师妹,还是我?”
“……你。”
你笑起来,“追命师兄,我们要一起吃中秋的月饼,端午的粽子,元宵的元宵,还有九九的重阳糕。我们要不止一次做粽子,以后要做月饼,做元宵,就算我们垂垂老矣,也要一起做重阳糕。”
你褪去衣服,抬腿踏入水中,浑浊的药汤淹没你的腿,你的腰,你的腹,你的胸口。
你伸手,与追命师兄十指相扣,你道:“天地为证,日月星辰为媒,我与你,结为夫妻,生死相随。”
“天地为证,日月星辰为媒,我与你,结为夫妻,生死相随。”追命终于回应你,他重复了你的誓言。
他一生苦楚,不是没有爱过恨过,可最终,天公总是不愿给他一个结局,原来,他的结局是你。
原来崔略商的结局是你。
你在药汤中拔去了追命师兄身上的银针,你默念着那个人教你的口诀,用内力驱动着药力游走追命师兄的全身,拔除那附着骨肉的毒。
还有最重要的一步。
你难掩羞涩,慢慢贴近追命师兄。
皮肤与皮肤相贴。
光滑细腻的女体,贴着的男人,却是浑身狰狞伤口。
可是浑浊的药汤掩去了一切。
在这药汤之中,追命抱紧了你。
你的脸贴着他的胸膛,你小声说:“我们都这样了,已经是名义上,身体上,都是货真价实的夫妻了,追命师兄,你可没有办法反悔了。”
回应你的是追命师兄闷闷的笑声,从胸膛传递到你耳中。
你抬起头,可屋内黑暗,你看不清他的表情,你莫名:“你笑什么追命师兄?”
“货真价实的夫妻?”
“这还不是吗?我们这不都肌肤之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