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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缘起(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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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的物什却又直直捅了进来!

“呃……”

空气里二人信香交融成在一起,二人复又陷入情潮。

咚——

夜半三更的敲锣声响起。

此时二人第三轮才刚开始,贺兰臻被掀过身子,跪趴在地上,膝盖磕得生疼,他的屁股被高高抬起;后面那恶霸却耀武扬威地骑在他身上,把着纤腰,一条肉龙从上往下楔进身子里,小穴可怜地吞咽着,被欺负得殷红一片,肉棒进进出出,带出大把浓白的浊精。这个姿势肏得格外深,不一会肉棒便肏进一个口。缝门紧闭,生人勿近!

肉龙叩了叩门,惊得小口慌乱地瑟缩。贺兰臻似有所感,无边生出一股恐惧,身体本能地就要逃离!

谢陵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操着肉枪就要攮进去。自身体内部发出的恐惧令贺兰臻恢复片刻清明,反手就把身后人推开,挣脱身子磕磕绊绊地往前爬。谢陵此时已经杀红了眼,性致高涨时骤然被推开,顿时怒火中烧,追着去抓逃跑的人。

贺兰臻刚一逃进房间就被谢陵扑倒,他还要挣扎,不料身后那人提枪就刺进穴里!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宫口便要捅进去——

贺兰臻使劲挣扎,奈何此时四肢虚软无力,不过跪着向前爬了几步,就被掐着腰拖了回来。这回长枪狠狠杀进了他身体最柔软之地!

“不——”贺兰臻似被扼住命门,浑身颤抖起来。长枪毫不留情地在宫道里一阵乱搅,快感与疼痛交织,从那个地方汹涌地袭向了全身……贺兰臻彻底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谢陵将他按在地上,密密实实地插了几十来下,阳具涨大成结,死死地卡在宫口。谢陵一口咬住贺兰臻的后脖颈,犬牙刺破皮肤,大股大股的精液撒进了胞宫,烫得贺兰臻心里发寒,他捂着小腹瑟瑟发抖。

似乎有什么被彻底改写……

翌日清晨。

“天呐!”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贺兰老爷头眼发昏,扶着脑袋就要栽倒在地。

“老爷!”二夫人赶紧扶住。

贺兰老爷指着贺兰臻骂道:“这……哎呦!你这丢人现眼的东西!我贺兰家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又对着王爷跪下,“下官……下官无脸见王爷!下官教子无方,还请王爷恕罪!”

“到底是怎么回事?”齐王铁青着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的儿子被捉奸在床,还是在人家府上!谢衍气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发疼:“谢陵!看你干了什么好事!”

谢陵此时一张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捂着脸,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老子。他恼火地看了一眼跪在一旁衣衫不整的人。

贺兰臻面色惨白如纸,他谁也不想理,什么话也说不出,他怔怔地看着地面,眼睛毫无焦点,心里却翻江倒海,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是坤泽?又怎么能与谢陵做了这等事?!

贺兰臻的信念崩塌了。贺兰臻十几年来一直坚信自己会是乾元,他迟迟没分化,身体便朝成年男子的样子一路高歌猛进。他身材高大,宽肩窄腰,无论脸还是身材,没有一处像个坤泽。别说他自己,任谁都会觉得他会是个乾元。纵然一直没分化,他的师傅师兄也只对他说,他天资过人,必然有异于常人,只是时候未到罢了。他也相信了,虽然有时也会失望地推测,也许自己早就悄悄完成分化了,只不过是个普通男性,没有第二性而已。

怎么会突然在这种时候分化?

怎么可以和最不应该的人有了肌肤之亲?

他浑身酸疼,身下那个羞耻的地方还肿着,黏腻的液体还在缓缓流出。一切都昭示着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是个坤泽。

他被世子操了。

贺兰臻感到一阵眩晕,他痛苦地深吸一口气,脊梁骨支撑不住地塌下,一头栽倒在地上。

“臻儿!”

昏迷前仿佛听到他爹在喊他,四周一片嘈杂。心好累,还不如就此再也不醒来了……他心想着,然后不省人事。

“……天有不测风云,孽子虽犯下大错,但请王爷念在他年幼,如今失了贞洁,被这么多人看着,以后还怎么嫁得出去!又如何在渭县立足?……下官自知孽子资质平庸,配不上世子,但还是恳请王爷作主,以后就让孽子跟着世子殿下吧,不管做牛做马,他已经是殿下的人了!”贺兰老爷说着便向齐王跪下。

“贺兰大人快快请起,既然是一场意外,就万万没有怪罪贺兰氏的道理,”齐王扶起贺兰老爷“不管怎么说,事情的确是谢陵做的,孤定会给大人一个交代!绝不会委屈贺兰氏。”他看着沉睡的贺兰臻,半响,长叹一声:“天意如此,孤这就许诺,让谢陵娶了贺兰臻为妻!”

“不可!”

“我不答应!”

贺兰臻和谢陵几乎同时出声。

贺兰臻本来在沉沉地做着一个梦,迷迷糊糊听到外边有交谈声,结果一醒来就听见他爹在放屁!

他哪里还睡得着?

谢陵愤怒地抗拒道:“无论如何,我不会娶他!”

贺兰臻立马从床上翻了下来,跪在地上坚决道:“王爷明鉴,贺兰臻配不上世子殿下,还请王爷收回成命。”

“臻儿!这里没你的话!”贺兰老爷眼看着儿子来捣乱,立即出声呵斥。

“臻儿快起来,你与谢陵的事已成定局,孤王绝不会委屈你。定会让他对你负责。”

“不,我不需要他负责……”

世子立马插嘴:“我不喜欢他,此事门儿都没有!”。

“没你的事儿!混账东西!你干的好事,难道还不敢负责?”

“我……”谢陵也心虚了,他侮了人清白,却不想负责,怎么看都是他理亏。他心想:我……我堂堂世子,敢做敢当,又不是负不起责任。可是……可是怎么都不该是贺兰臻!这个讨人厌的小子,怎么偏偏会……

是了,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分化,又刚好出现在我的院子里,我昨晚也是,突然就进入易感期,跟发了狂似地,定有蹊跷……定是有人故意整我!哪有这么巧的事。对了,贺兰老头老是巴结我,还有他那双女儿也总围着我转,定是贺兰家的阴谋!贺兰臻,真是没想到……哼!好你个诡计多端的小子!想攀高枝?想嫁入高门?你敢嫁,我就敢要你好看!

众人见谢陵突然哑巴了,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了,脸色阴晴不定。一会儿呆滞,一会儿皱眉,又突然恍然大悟,然后眼神立马又阴鸷起来,透着股狠劲,最后两眼放光,不知道又在算计什么,自顾自地兴奋了起来。一张俏脸短短十几秒变幻不停,可真是精彩至极!

“好!我娶!”

贺兰臻:“不行!”贺兰老爷忍不住剜了贺兰臻一眼。

连王爷都怔了一下,不知道这混帐儿子怎么变脸变得这般快?他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这小子了!

“你肯担当就好,不过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就万没有再随意更改的份儿了,你可记住了。”齐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很是欣慰。贺兰老爷喜出望外,但嘴上还要假意推辞一番,忙道:“王爷抬爱,犬子姿色平平,实在粗鄙,恐怕照顾不好世子……”

齐王也跟他客套:“贺兰大人不必如此谦虚,令郎一表人才,风姿绰约,配我这个逆子绰绰有余,就怕是要委屈他了。”

贺兰老爷顺着台阶下:“哪里哪里,世子金枝玉叶,能伺候世子殿下是臻儿的福气,谈何委屈?”

二人客套几句,齐王一锤定音:“既然如此,此事就这么定了!”

一群人就这么三言两语的决定了贺兰臻的终生大事,贺兰臻的抗拒竟没有一个人理会。

他仿佛一件商品,被随意要了回去,尽管主人并不喜欢。

第二天,世子和王爷便带着的十万玄铁军,浩浩汤汤地班师回朝了。他们得赶在八月之初回朝。齐王走之前亲自写下聘书,又当场命人抬了十几箱金银财宝作聘礼,并许诺中秋过后就派人来迎亲。他大手一挥,三两下就把事情打理好,世子对所有事一概不理,全部都交给他父王处理了,也不知道要娶亲的到底是谁?

贺兰臻仿佛做了场噩梦。齐王府这尊大佛终于送走了,渭县从新归于平静,可整个渭县的百姓平静不了,关于齐王府和贺兰氏的八卦都传飞了。贺兰老爹为了傍上齐王府,贺兰臻和世子的事刚被撞见,就立马让人传了出去,就怕知道的人太少,齐王好就此赖了过去。

他如今春风得意,不由得沾沾自喜起来,还好他反应快!其实贺兰老爹那天早上去捉奸,是真的被惊到了,他确实想算计世子,给世子送的酒里下了催情剂,本来是打算让女儿借送醒酒汤之名和世子生米煮成熟饭。结果却是把自己的儿子送出去了,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个最有机会成为乾元的儿子会分化成坤泽。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向来会把握时机,虽然中途出了大岔子,但计划总是要接着执行的,心想反正贺兰臻成了坤泽,往日的计划都泡汤了,反正以后横竖都是要把他嫁出去的,不如就此好好讹上齐王一笔。

便立马让人把王爷引了过来,还让人把消息立即散遍全府。贺兰府可住满了玄铁军的高级将领,齐王的脸可真是丢大了,也不知道他看没看出其中的小九九,竟然真让他得逞了。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期,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世子妃啊,还是齐王亲自下聘提亲,齐王给的实在是太多了!按理说他贺兰的家门第实在是够不上权倾朝野的齐王府的,作个侧室都勉强,更何况贺兰臻是个身份低微的庶子,母亲还是个贱籍出身的舞女。

也不知道他这个儿子是靠哪点儿入了齐王的法眼,还有世子为何又突然同意了娶贺兰臻?想他这个儿子既无倾城容貌,又不温软可爱,琴棋书画更是狗屁不通,难道是王爷行军打仗多年,挑儿媳妇的眼光就跟挑手下一样,就喜欢这舞刀弄枪的,结实能打的?

唉,管他们喜欢什么,反正我这个齐王府的亲家是当定了!

贺兰府最近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除了贺兰老爹,贺兰臻他娘也高兴坏啦。儿子这就要嫁入王府,而自己也要升职了。贺兰臻她娘余氏是个坤泽,早年在鸾凤楼当舞女,凭借美貌被贺兰老爷看上,赎了回来作姨太太。余氏马上就要是世子妃的娘了,原来的身份实在是上不了台面,于是贺兰老爷决定给她升为侧室,以后就是三夫人了。

大夫人和二夫人可就不乐意了,尤其是大夫人。大夫人是正室,出身书香门第,家里也是凉州官宦世家,父亲和哥哥都在地方做官,她身份高贵,又是大家闺秀,最看不得那些烟花柳巷出身低微的女子。向来视贺兰臻他娘为眼中钉,二人斗争多年,这次却输个彻底,哪里受得了?

气的她大骂儿女不中用。她闺女三小姐也气得要死,本来她和六小姐使出浑身解数勾引世子,结果都失败了。那天贺兰老爷耍手段,想出一招生米煮成熟饭,去送醒酒汤的本来是她三小姐,长幼有序,她是嫡女,本就该她作世子妃的。可那讨人厌的二夫人却让六小姐给捷足先登了,三小姐气得跳脚。她娘在背后大骂二夫人和她闺女不要脸,贺兰老爷随便安慰两句就算了,他不在乎送哪个女儿去,只要成功讹上齐王府就行。

况且二夫人是富商之女,虽说商人社会身地位也低贱,但哪个人会跟钱过不去,这些年他贺兰府也没少花他老丈人家的钱,轻易不敢开罪二夫人。

然而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两位夫人相斗,却让贺兰臻捡了漏。余氏高兴地讥讽道:这都是命!想来有人天生不是做凤凰的料。二少奶奶也气呀,只骂她闺女蠢货!六小姐也不知道原来世子喝的酒里加了料,心想倒也没多大可惜的。她虽然自命不凡,非高门不嫁,但也不想嫁给那个阴晴不定的世子,她只能被别人伺候,可不想伺候别人!

其余几个本就没机会的现在只想赶紧巴结贺兰臻,搞好关系以后才好飞黄腾达。

这里就不得不谈一下贺兰臻的家庭关系了。

贺兰臻是庶出,排行老五。他大哥和三姐都是大夫人何氏生的,大哥作为嫡长子,早就被他爹找关系弄进凉州做个小官了,就是也是个不中用的,至今还是一个九品芝麻官。三姐今年都十八了还没嫁,在大周也快成老姑娘了,她生的娇艳无双,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追求者无数,但她眼高于顶,看不上小地方的官太太,势必要嫁到京城去。然后是二姐,她是三姨太的女儿,三姨太本是个贫家女,也是因美貌被贺兰老爷看上,二姐是坤泽,几年前就嫁给一个特有钱的富商作夫人了,荣华富贵,过得十分滋润,孩子都生了两个了。四哥和六妹是二夫人所出,四哥成天不学无术,前两年娶了妻也还不安分,成天在外边偷食。六妹也是坤泽,今年十五,正是大好年华,贺兰老爷正忙给她找金龟婿,她一个也看不上,不是嫌丑,就嫌老,嫌家世不行,嫌对她不好,她只想做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她看那个定远将军谢听阑就很好,那天见了谢听阑后,她就牵肠挂肚地思起春来,幻想着要做将军夫人。

最小的七弟和八妹是五姨太生的,如今都不超过五岁,五姨太是个男坤,本来是府里买来的一个小厮,十一岁时分化成坤泽,后来愈发出落得水灵,被贺兰老爷那个老色胚看上了,偷偷搞大了肚子,于是就成了五姨太。他如今才二十出头,青春正好,是贺兰爹的新宠,这回贺兰臻回来,见他又怀上了。同为男坤,他就理所当然地被老爷叫去给贺兰臻普及生理知识了。

贺兰臻一点儿也不想听。

此时,他看着五姨娘的身体,心里一阵发怵。五姨娘是个非常典型的男坤,十一岁分化以后,身体便朝着阴柔的方向发展了,他个子不高,身材纤细,脸蛋柔美,楚楚可怜,尤其是生了几胎后,愈发接近女性的样子,连嗓音都变得雌雄莫辨,胸部也含苞待放地发育了起来。此时他怀孕六个月,挺着个大肚子,胸部鼓囊囊地把布料撑起。七月气候闷热,他穿得宽松又轻薄,俯身倒茶时,一对乳沟明晃晃地怼在贺兰臻面前,贺兰臻简直不敢直视他!他恐惧地想,男坤都是这样的吗?他决计不要这个样子!

他记得五姨娘十几岁还是个小厮时的样子,他那时虽说貌若好女,但分明还是个平板身材的小少年,贺兰臻还是个娃娃时很喜欢黏着他,还说他最好看,长大后要娶他。

不想后来却成了贺兰臻小娘。记得两年前贺兰臻回家探亲,不小心撞见刚生完二胎的五姨娘在给孩子喂奶,臊得他脸都红了,五姨娘被这个俊秀的五少爷看了,也是十分羞耻。故而后来,他俩每次见面都尴尬不已,气氛十分微妙。

如今时过境迁,竟轮到这个小姨娘给他讲乾坤之间的私密事了。贺兰臻别开脸,望着池子里的锦鲤,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这会儿都讲到生孩子去了。

五姨娘郑重道:“生孩子是头等大事,五少爷可千万要放在心上,待到生下嫡长子,以后不管世子殿下再收几房夫人,纳多少妾,都无法撼动你在王府的地位了。”

“这都是我爹让你说得吧?”贺兰臻脸色一寒,“让他死了这条心吧!生不出,要生他自己生去!”

生孩子?!他爹还是等着他被休了的好消息吧。要不然他被退婚,反正世子说变脸就变脸,突然悔婚也是有极大可能的,贺兰臻期待地想。

“五少爷说什么孩子话呢,哪有不会生孩子的坤泽?再说了,坤泽成年后每个月都有汛期,这会儿最是难熬,也最容易受孕,所以你看哪个坤泽不是早早就生了孩子?”

一说到这个,贺兰臻脸都变了,这也是最让他头疼的事情,他就是因为这个麻烦的汛期才落到如今这个局面的。不过可以吃药

五姨娘似乎看出他心思:“少爷你不会想一直吃药吧?这可不行,药是吃来解一时之急的;听说久而久之,药效还会降低。还有我听说那种抑制药吃多了容易不孕不育。”。

不孕不育?还有这等好事!贺兰臻来了兴趣。

“不过怀孕就不会来汛期啦,这跟女人来葵水是一个理儿。”

“怀完了呢?”

“生完孩子还是照常会恢复的,要再等几个月的样子。”

说了当没说,他想要的是一劳永逸的法子。贺兰臻看了眼大着肚子的五姨娘,心里更加坚定了逃跑的想法。就是怎么瞒天过海地逃走呢?

五姨娘接着道:“不过话说回来,五少爷你说不定已经怀上了呢,那天你刚好——

唉?五少爷你要去哪儿?!”

贺兰臻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急匆匆地走了。是了,我怎么忘了这茬儿!那天晚上我,他想起那射满一肚子的东西,身上一阵恶寒,他得赶紧去吃药,万一有了就完了。

似乎早料到他不会乖乖束手就擒,贺兰老爷命人把贺兰臻软禁了,走到哪都有人监视他。只要是药,一律都不准他碰!不仅如此,他还命人打好招呼,把全城的避子汤,堕胎药给买断了,也不许任何人卖药给贺兰臻,一旦发现,就定他谋害王嗣的大罪。贺兰老爷太了解他这个不安分的儿子了,此子野性难训,骨头又硬,最不该入高门的就是他。要不是天意做人,唉!贺兰老爷一声长叹。

贺兰臻想:既然渭城买不到药,那就先逃出去到别的地方去买。然而他现在面临一个十分棘手的状况,他找不到机会出去。别说出城了,连贺兰府都出不去了。

全府几百只眼睛每天都在监视贺兰臻,并且为了防止他一闲着就琢磨如何逃婚,贺兰老爷联合夫人姨娘,还有贺兰臻那帮兄弟姐妹变着法子给他找事做,一会儿找他聊天,一会儿叫他帮忙,或者处理府里内务,甚至叫他帮忙带孩子。贺兰臻从来没有这么受欢迎过,他都要气笑了!

他要是敢推脱,他那帮大娘二娘就开始讥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就连为人子女的孝悌都不要了!搞得他十分恼火,只得忍气吞声。

其中最难缠的当属他娘余氏了。余氏好不容易升了职,就要作世子岳母,王爷亲家了。煮熟的鸭子岂能让他飞了去?她生怕贺兰臻不懂事给搅了,于是成天在儿子身边唠叨。他这个娘哪里都好,就是太过市侩,但这点也怪不得他娘,都是生活所迫。事实上,余氏十分疼爱贺兰臻,她这一生因为出身低贱受尽了冷眼,却从不肯让儿子受委屈,在贺兰府成天跟几位夫人姨娘斗得火热,别人孩子有的,他儿子也不能少!余氏凭着心机美貌十几年来荣宠不衰,故而贺兰臻虽是庶出,但子凭母贵,从小也没被怎么亏待过。

身份是余氏多年来的心结,贺兰臻理解母亲的难处,也想过出人头地,给他娘挣个诰命夫人出来。然而他确实十分厌恶官场,这次听从父母的主意回家,可是下了好大的决心。然而这回他要是就这么逃婚了,得罪了齐王府,别说做官了,怕是整个贺兰家都得倒霉!他娘又该怎么办呢?

想到这些,他冷静下来,要逃跑的心思也逐渐动摇了。贺兰臻就这么在纠结与焦虑中度过了他十七岁的生日,眼看就到八月底了,中秋一过,齐王府的人马上就要来了。

贺兰臻不断地祈祷着,世子可千万要悔婚啊!他现在只能盼望谢陵那边给力了。

那么谢陵呢?

他回京后一堆破事儿,早就无瑕顾及和贺兰臻的婚事了!中秋一过,他老子就都把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接亲的礼队已经出发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说什么都迟了!

嘉庆二十一年,八月十七。一支身覆赤色软甲,人数多达四千的轻骑,从上京出发,浩浩汤汤地驰向凉州。

贺兰臻没能逃走。

很多年后,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天。

残阳如血,晚霞把大地照得金黄。在惊天动地炮鸣声中,为首一人身着赤金礼服,携着数千骑兵,如一片赤色的野火,杀气腾腾地冲向城门。城门上,众人吓得噤若寒蝉,贺兰臻忍不住捏紧拳头。

只见为首那人大袖一挥,喝道:“放!”

数千礼炮便齐声射出,无数红色的烟柱一齐窜向天空,香粉滚滚,携着无数花瓣款款落下,整个渭城都被染成一片妃色。百姓们怔忡了一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霎然迸发!

万众瞩目之下,那人身披万千霞光,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天神下凡。他笑吟吟地看着贺兰臻,朗声道:“齐王府谢听阑,前来接嫂嫂回京。”

在大周的传统里,过门儿前夫妻不得相见,夫方一般派兄弟叔伯前来迎亲。齐王派的是谢听阑,就是明示谢听阑的身份了。

那天整个城的百姓都伸长了脖子看着这支威风凛凛的礼队,运来的彩礼摆满整条大街,琳琅满目。在无数艳羡地目光中,贺兰老爷假惺惺地抹着眼泪,拽着被精心打包好的贺兰臻,欢欢喜喜地交到谢大将军手里。

贺兰府门前的红地毯铺了老长,贺兰臻的脑袋被盖头蒙得严严实实,眼前红光一片。握住他的手稳健有力,他想挣脱手,却被谢听阑紧紧攥住。对方手心炽热,手指硬如铁铸,严严实实地扣着他的手,左手虎口两侧的茧格外坚硬。此人一定是极好的弓箭手,贺兰臻心想。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家门口这段路有这么长,长到他开始胡思乱想。

终于走到了轿子面前,他连忙扯出手,抬脚就钻进轿子里。只听对方浅浅地笑了起来,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戏谑道:“嫂嫂这么着急要嫁给世子吗?”

当然不是!贺兰臻没有理他。

渭县到上京路途遥远,即使他们有这样精良的马匹,也要二十天多天才能到。贺兰臻身边只有他老爹指给他的两个陪嫁的丫鬟,他从来没见过,一看就是他爹派来监视他的,好随时给他爹通风报信。他每天都坐在轿子里,一个人百般聊赖地看风景。一路上谢听阑老是来找他说话,美名其曰怕他一个人无聊。

贺兰臻觉得他有点儿吵。

“嫂嫂怕是无聊吧,想必你还不太了解王府的事。王府现在除了父亲和世子,还有一位侧妃和几位夫人。王妃,也就是世子的母亲,在世子出生时便难产去世,王爷未再续弦,子嗣单薄,目前只有世子一个儿子。”

现在你也是了,贺兰臻在心里补充道。

“世子……”他噼里啪啦又说了一大堆世子的事,贺兰臻对谢陵的事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他只得到两个有用的信息。

第一,世子很受皇室和王府宠爱,是京中一霸,没人敢得罪他,所以你也别惹他。

第二,谢听阑很讨厌世子。

这点是贺兰臻推测的,谢听阑表面上对世子恭恭敬敬,但心里一定很看不上世子。他称王爷为父亲,却不肯叫谢陵兄长,张口闭口就是世子,还有主动提起世子那堆“英雄事迹”,虽然不忘偶尔夸赞几句,但却夹枪带棒,明褒实贬。至于世子,他极其厌恶谢听阑,那天城门口就看出来了。此次来迎亲的却是谢听阑,看来做了王爷的儿子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而且看来还不是一般的干儿子,这是昭告天下,得到皇帝首肯的了。

谢听阑接着又要继续给他讲世子,贺兰臻立马打断道:“我不想听世子的事了,你说说别的吧……”

“原来嫂嫂不想世子啊……”他不知怎么从“不想听世子”曲解成“不想世子”的,不过确实没说错。

“那就说王爷吧,王爷是先帝第九子……”

“打住,这个你昨天就说了”

“是吗?那说王爷别的吧,王爷二十一岁时……”

“这个你也说过,王爷的事迹你都说过几回了”

“那嫂嫂想听谁?啊,不会想听听阑的吧!想了解我早说啊。”

谁想了解你了?!不等贺兰臻回他,他就赶紧接着说道:“是听阑不对,忘了介绍自己。我这就说与嫂嫂听”

“我的事说来话长,嫂嫂你想从哪里开始听?”

“从你怎么认识王爷开始吧”贺兰臻答道,全然忘了刚才是谁不想听来着。

“我应该是在七岁时认识王爷的”

“应该?你记不得小时候的事吗?”

“听阑记性好得很啦,我是因为清楚自己的出生年日罢了”

贺兰臻反应过来,有些愧疚道:“啊?对不起,我不知你是……”

“嗯,我是个孤儿,我不知道自己父母何人,也不知自己出生何日。认识王爷前,我只是呼延都图帐下奴隶中的一只……”

接着他便好似回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突然沉默了。贺兰臻不忍心打扰他,想来他小时候一定过得很惨。

“然后王爷打进呼延都图的老巢,他就被杀了,然后我们这些奴隶就被解救了,王爷看我可怜就带走了我,然后我就一直跟着王爷。”他三言两语就概括了他的童年,说得轻轻松松,好像一帆风顺。

“然后呢,你就在王府长大吗?”贺兰臻知道他肯定没这么容易就被王爷带走,既然他不主动说,他也不去揭人家伤疤了,只顺着他的话说。

“这倒不是,我在西北长大的,当年北狄未平,边关总是不太平,所以王爷大多数时候都待在边关,京城倒是不长待,不过王爷每次回京都带着我,我十一二岁时还跟着王爷在王府住了两年。”

“你那时候就是王爷义子了?”

“还不算,当年世子还小,他哪里敢要干儿子。不过王爷确实待我不薄。”

他语焉不详,贺兰臻却从中窥探出一些蛛丝马迹。王爷当年没收他做义子,因为世子还小,他说的是“不敢要”,那就是世子从中阻拦了。现在世子也不是小孩了,就认了谢听阑这个儿子。这说明王爷是一直想认谢听阑这个干儿子的,以前是顾及世子。贺兰臻想象着年幼的世子暴跳如雷,极力阻止谢听阑进王府的样子了。他一定挑着他那双凤眼,十分嫌恶地跟他爹叫板,就像那天反对娶贺兰臻那样。想到世子气得跳脚的样子,贺兰臻不禁愉悦起来。

他心情大好地接着问,“世子一定很气吧,他爹走哪儿都带着你这个小跟屁虫。”

“唉~可不是嘛,世子从小就见不得我。所以我小时候可惨了,老是被世子欺负,还有京城那帮人,也跟着他欺负我”,他敛着眉毛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找贺兰臻评理:“小嫂嫂,你相公这么欺负我,我还帮他迎亲,你说他该怎么补偿我?”

所以把你赔给我好不好?

谢听阑在心里默默补充道。他故作撒娇,一双眼睛却如一匹狡猾的饿狼幽幽地打量到嘴的猎物,似乎在考虑从哪儿下口。

贺兰臻冷漠道:“你自己找他算账去!要不你把他揍了吧。”。

“那可不行,我怎么能打你相公呢,要是一个不小心,你就要守寡了,嫂嫂你岂不是要恨死我了!”

贺兰臻在心里诽腹:你打吧,你要敢打死他,我就能舒舒服服地一个人过日子去了。又在心里狠狠对着谢听阑翻了个白眼。这人明知道自己和谢陵不和,还一天天说这些话来恶心他!

“跟你说个事儿。”

“嫂嫂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你能换个称呼吗?我是说能不能不要叫我嫂嫂了?”这厮连着几天嫂嫂长嫂嫂短,听得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都要恶心死了。

“那我该叫你什么,你就是我嫂子啊”

“那至少私下别这么叫好吗,我听着实在难受”

“唉~好吧,那你想我叫你什么?”

“随便吧,只要不叫嫂子都行。”

此人立即蹬鼻子上脸:“那我叫你臻儿吧!”。

贺兰臻一脸抗拒:“别这么亲热!不好。”

“你比我还小几岁,我总不能叫你哥哥吧”

贺兰臻抵抗道:“叫贺兰臻吧,叫贺兰兄也行”

“那也太生疏了,咱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谢听阑振振有词,“就这么定了!好了臻儿,我给你讲我十三岁从军的故事吧。”他不给贺兰臻反驳的机会,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十岁分化之后就决定以后要从军,在京城待了两年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嘉庆十四年北狄南下,我便随着王爷到了西北大营……”

他们就这一边赶路一边说起打仗的事了,贺兰臻倒是对他们那些边关岁月很感兴趣,说起他们如何排兵布阵,又如何出其不意,攻敌人个措手不及时,更是竖起耳朵,连忙追问。听到惊险时,倒吸一口凉气,紧张地仿佛身临其境。谢听阑见他反应有趣,便专挑着精彩的讲,他显然是个讲故事的高手,很能让听众代入进去,贺兰臻沉浸其中,就这么一路讲到天黑去。

夜里,众人已扎好帐篷,点燃篝火。昏暗的火光里,少年清亮的声音格外清晰:“然后呢,阂其尔偷偷渡过洛水之后……”

“然后就该睡觉了。”他对面的谢听阑苦不堪言,他只是想挖谢陵的墙角。结果说得嗓子都哑了,见天色已晚,就赶紧让他去休息。又扬言他要是不听话,明天就不给他讲故事了。贺兰臻突然被打断,心痒地像猫儿抓似地,一晚上翻来覆去,连梦里都在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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